永和宮。
德妃端坐在前殿明間的花梨木寶座上,大殿中央地麵的絨花毯上擺著五彩銅洋漆座的冰釜,絲絲地散著涼氣,殿內比外麵涼快不少。
四爺踏進前殿的門,頓時覺得身上的暑氣散去些許,拿下朝冠,額頭已經滲出了點點汗珠。
他下朝時剛出乾清宮門,就碰上太子在烈日下跪著為索額圖求情,他勸了小半個時辰,太子還是不起,倒是連累他在太陽底下也曬得全身冒汗。
四爺斂下心神,大步向前,給德妃一板一眼地請了安,得了德妃的應許,這才坐到右邊下首第一張洋漆椅子上。
四爺按照慣例問過額娘的身體,這幾日進得香不香,可有苦夏。
德妃麵色鬱鬱,似有不愉。
旁邊的柳嬤嬤最懂她的心思,立即幫著德妃答道:“娘娘這幾日胃口不佳,奴才想了許多法子,也不見娘娘開懷。自從弘暉阿哥去了,娘娘一直沒走出來呢!”
提到弘暉,四爺的心情也不好受,養到八歲的孩子,眼看著就要長成了,一場風寒便要了弘暉的性命。
但他一向情緒內斂,隻道:“弘暉已經去了四個月了,額娘疼惜弘暉,也要顧念自己的身子。”
德妃皺了眉,臉上帶著幾分愁色:“弘暉這一去,你府上子嗣越發單薄了。皇上也和本宮念叨過幾次。”
四爺沉眸不語。
“上次大選的秀女還有許多,額娘給你挑了兩個年歲正好又安靜懂事的,今日便抬到你府上去。”德妃道。
四爺不太想答應,開口道:“弘暉才走不久,這時抬人進府,福晉怕是……”
他對福晉向來是給足體麵,不願在這種時候給福晉難堪。
“你不用擔心,這事還是她上次來給我請安特地求的,人也是她過目過的。”
四爺微微皺眉頭,不和他商量直接向額娘要人,福晉這是要做什麼?
德妃說完了烏拉那拉氏托她說項的事,接著就想開口說說自己近些日子的打算。
她先招呼四爺喝茶吃點心:“瞧你滿臉通紅的,熱著了吧,快喝些茶用些點心。如今太陽正毒著,出入要記著讓小太監撐傘,彆中了暑氣。”
四爺捧過手邊案上的一碗茶,已晾至半溫,剛好入口。
茶碗旁放著三碟小點心,首先吸引四爺目光的是那碗澄綠色的茶凍,看著就解暑清熱。
端起來嘗了嘗,三分甜度,入口滑嫩爽口,更是帶著誘人的茶香,手心大的小碗,三口便吃完了。
“不錯。”四爺難得地讚了一句。
四爺以前來永和宮,入口的東西極少,德妃觀察過幾次,隻發現他不愛甜,後來便換上清淡的茶點,可是四爺還是不怎麼動。
如此折騰過幾次,德妃也懶得去想他喜歡什麼了,今日是有事所求,才想起來派人去拿禦膳房的點心。
“你覺得好便好,也不枉額娘費一番心思。”
四爺道了句額娘辛苦,指尖轉向旁邊一盤碟子的抹茶蛋黃酥,剛想拿起一個來,就聽得德妃道:“聽說近日大旱,皇上要派你去安徽巡查河情,怕是一路上少不了勞累。”
四爺指尖一頓:“皇阿瑪的吩咐,兒臣不敢耽擱,出京辦差是為皇阿瑪效力,為的是大清百姓,哪裡算是勞累。”
德妃哪裡聽不出來他說的這些場麵話,把辦差全然算作是皇上的吩咐,自然是說他這個四貝勒隻有聽命的份兒,不能在這件事上做主。
德妃隻當沒聽懂,道:“你十四弟也大了,都是要當阿瑪的人,可身上還沒個正經差事。你這次去安徽,不如就把他帶上,也好曆練曆練,回來就能幫皇上辦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