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叫阿瑪(1 / 2)

從宮裡回來,尤綰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先清點德妃賜給元哥兒的賞賜。

這小家夥到哪都是一張惹人喜愛的笑臉,最會討長輩歡心,今兒靠著幾個濕噠噠黏糊糊的親親,哄得德妃給他賞了一箱子好東西,都是宮裡禦製的小玩意兒。

尤綰看著清梅將箱子的物件拿出來登記造冊,那一溜的珍珠瑪瑙翡翠金玉,全做成了小孩子玩的玲瓏塔、蹴鞠球,還有身上戴的金鏈子。

她不禁感歎,元哥兒小小年紀,卻要比她這個做額娘的還要富有殷實,果然這人和人之間不能比。

元哥兒根本不知道自己玩的是什麼值錢的東西,捧著一個憨態可掬的翡翠鳥拋來拋去,嘴裡“籲籲”聲不斷,也不清楚是不是在給小鳥配音。

尤綰剛收拾好元哥兒的東西,守門的餘永易就進來和她稟報,說是四爺將福晉和李側福晉都傳到前院去了。

四爺一回來就找這兩位,肯定是為了大格格的事。尤綰明白這事兒她插不上話,吩咐下麵人道:“最近都警醒著些,少和正院東院的人來往。”

芙蓉院的奴才們都連連應是。

當天午後尤綰也不知道前院發生了什麼,隻知道四爺像是發了好大一頓火,最後又將大格格叫了去,至於父女兩個說了什麼,外人是沒路子知曉的。

晚上的家宴一如往年,隻是四爺沉著一張臉,眾人也不敢隨便說笑,草草了事之後便散了。

尤綰帶著元哥兒回芙蓉院,進了院子便吩咐鎖門落鑰。

“主子,這麼早便關院門嗎?”清梅抬頭瞧瞧漆黑的夜空,月亮才爬上天際,“若是主子爺等會來了,見院子是關的,豈不是會……”

尤綰說道:“你這丫頭又說胡話了,也不看看今兒是什麼日子。”

清梅猛地記起來,今日是中秋,是八月十五,主子爺按規矩是不能來芙蓉院的。

她揉揉頭,道:“是奴才想岔了,主子您可彆怪罪。”

尤綰哪裡會追究她這點,抬腿就進了屋子。

清梅望著主子一個人走了進去,不知為何突然覺得心裡有點空落落的。

雖說四爺除了有時忙到太晚歇在書房,餘下時日幾乎夜夜都來芙蓉院,但每月的初一十五,尤綰都會早早洗漱歇息,也不會給四爺留燈,打心底就知道四爺這晚不會過來。

清梅作為貼身伺候的一等婢女,按理說早該熟悉尤綰這樣的做法,但她每次深想想,總覺得為主子感到不值,至於背後的原因,清梅自己也說不上來。

她在原地發了會愣,才轉身吩咐守門的小太監:“將院門關上吧,主子今晚歇的早,你們動靜都給我輕點,彆吵到主子和小主子歇息。”

小太監們點頭應是,從兩邊推門往中間合攏。

可是快要合上之時,一隻修長有力的大掌抵在門上,將其推開。

清梅抬頭一瞧,眼睛瞪得老大,嘴裡驚呼道:“主子爺!您怎麼……?”

四爺不曾看她,徑直往屋內走去。

身後跟著的蘇培盛拎著一盞小油燈,朝清梅使了使眼色,一根手指豎著嘴巴中間,低聲訓誡她:“小點聲,彆聲張。”

清梅嚴肅地點點頭,發現四爺身後除了蘇培盛便沒跟著彆的下人,看樣子肯定是偷偷來的,不能讓旁人知曉。

她轉過身,狠狠地吩咐兩個守門的小太監,今晚的事兒就當沒看到沒聽到,若是傳出去半點風聲,就等著吃板子吧!

小太監們連連點頭,又問道:“清梅姐姐,這院門是關,還是不關啊?”

“當然要關,主子爺哪日來了咱們這兒,不是等到天亮才走的!你們給我守好關嚴實了,絕對不能讓旁人進來,明不明白?”

被訓斥的兩人立即給院門上了栓。

清梅看著主屋的油燈亮起,溫暖的黃色光芒從窗戶上透出來,揚著眉笑了起來,壓在心口處的那抹鬱氣好像都被這燈光照散了。

寢房裡,尤綰已經在金盞丹若的侍奉下換上常服,釵環和妝容也都卸了,正坐在桌前喝膳房提來的甜湯。

她剛動勺子,便看見四爺掀了簾子大步走進來,旁若無人地坐到她對麵。

尤綰嚇得差點兒懵掉,手裡銀勺啪嗒落到碗裡:“你怎麼過來了!今兒可是……”

四爺道:“爺都進來了,你總不能趕爺出去吧。”

他招招手,讓侍奉的人再上一副碗筷來,下午時氣都氣飽了,家宴也沒好好吃,如今肚子裡正空著呢。

四爺自己動手舀了一碗溫熱的甜湯,幾下便喝儘。尤綰見狀,讓餘永易去膳房再提幾碟小菜和白粥來,不然她這甜湯根本不夠四爺喝的。

吃過夜宵,四爺便說要沐浴,這就是要留宿的意思了。

尤綰撇撇嘴,從櫃子裡拿出四爺放在芙蓉院的衣裳,一把丟給他:“在我這兒沐浴可沒人伺候你,你自己洗去吧。”

她看到四爺這回隻帶了蘇培盛,想來蘇大公公日理萬機,應該是不會伺候四爺沐浴的,她這院子裡伺候的大多都是婢女,四爺若是敢讓婢女們侍奉,尤綰第一個把他趕出去。

四爺抱住衣裳,笑道:“你把爺想成什麼了,難不成爺連沐浴也不會嗎?”

他在府裡確實是前呼後擁,但出門在外也是常常自己動手的,哪裡就連沐浴更衣都做不好了?

尤綰將他推進浴間:“快進去吧,等會水都涼了。”

趁四爺沐浴的時候,尤綰先去元哥兒房裡,將興奮了一天的小家夥哄睡,原本今晚以為四爺不會來,她便想帶著元哥兒一起睡的,隻是現在看來,小家夥又要孤零零地睡覺了。

元哥兒許是白日費了太多精力,尤綰稍哄一哄,他眼睛就慢慢睜不開了。尤綰等他睡熟,將他手心裡的綢布玩偶輕輕拿出來放在枕邊,給元哥兒掖好了被子,示意奶嬤嬤仔細看著,才無聲地退了出來。

一出房門,便被四爺抱個滿懷,溫熱的水汽裹挾著夜晚的涼風撲麵而來。尤綰紅了臉,抬眼看看周圍,羞聲道:“還有人看著呢。”

四爺的手輕輕下移,嘴裡道:“方才出來看你不在,就知道你定是來瞧元哥兒了,他睡了嗎?”

尤綰點點頭。

四爺聞言一把打橫抱起尤綰,進了旁邊的主屋。

帳子甫一落下,榻上春情陡然升溫,尤綰呼吸錯亂,抱著身上的男人問:“你、你今晚究竟怎麼了?”

明明不該來她的芙蓉院,偏又來了。又二話不說做這種事,她都有點承受不住。

四爺俯身吻住她的唇,將尤綰的話堵在口中。帳子外的紅燭足足燃了小半夜,才終於被人吹滅。

“你是不是心裡不舒服?”尤綰無力地躺在四爺懷裡,身體已經累極想要入睡,但她還是打起精神問出這句話。

聽見尤綰的聲音,四爺在黑暗中薄唇緊抿,輕撫尤綰肩頭的手也頓住一瞬。

他今日何止是不舒服,實在是氣極。

午後從宮裡回來,他直接將福晉和李氏召到前院,盤問星德一事。

福晉隻會裝聾作啞,擺出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子,隻說是李氏搜羅了滿京城的青年才俊,從中看上了星德。

李氏也是愚蠢,看不懂他的神色,起初還在他麵前誇讚星德人品貴重,大格格與星德十分般配。

四爺聽了怒火更甚,他的女兒挑夫婿,居然都不問問他的意思,再說李氏根本沒見過星德,哪裡就知道他人品如何。

烏拉那拉家沒了費揚古,剩下的子孫堪堪稱得上守成之輩,配他的大格格完全就是高攀。福晉為了拉攏李氏,想要促成這樣一門婚事,竟也不問問大格格的意思,不顧及他的意願。

他膝下的兒子們都尚未長成,府裡的女人便開始算計他的身後事,四爺如何能夠不心寒。

如今聖上立了太子,各府裡也開始講究嫡庶長幼,福晉以為拿捏住二阿哥和三阿哥,就能大局在握。她卻忘記了滿人向來沒有立嫡立長的習慣,四爺百年之後會將基業留給哪個兒子,如今尚未可知。

四爺陷入沉思,尤綰見他不說話,動手戳戳四爺的臉:“睡著了?”

四爺一把抓住她作亂的手指,道:“沒有,隻是有些……”

他不知道該如何和尤綰說起這件事,畢竟尤綰也是有兒子的人。

尤綰沒想到四爺短時間內腦子裡轉了那麼多念頭,她直往四爺懷裡挪了挪,臉頰貼在男人的心口,猜測著問道:“您是在煩惱大格格的婚事?”

四爺輕歎一聲,道:“差不多吧。”

“要我說,福晉和李側福晉也太著急了,大格格還是個小姑娘呢,您可彆這麼早把她嫁出去。”尤綰說道。

她不知道那星德究竟如何,隻是看曆史上的結局,大格格嫁過去幾年便沒了,想來也不是什麼好姻緣。若是四爺這次能給大格格換個夫婿,說不定能改變大格格早逝的命運。

“那你說這親事該怎麼辦?”四爺輕拍著她的背。

尤綰回道:“當然得慢慢挑,爺的女兒,自該是世上最優秀俊俏的兒郎,福晉家裡的侄子再好,那也得合大格格的眼緣才行。隻有彆人家排著隊求咱們的份兒,哪有咱們上趕著去定親的道理?”

四爺聽了不禁笑出聲:“給大格格挑夫婿,被你說的倒像是選妃了。”

尤綰心裡犯嘀咕,若是將大格格成婚的時間往後多延幾年,那等四爺上位,大格格便是公主,住在公主府裡何其悠哉。有個當皇帝的阿瑪,她又是唯一的女兒,隻要自己想通,那後半輩子誰也給不了她氣受。

想到這裡,她便道:“您不知道,女孩子無憂無慮的時候就這麼幾年,等嫁出去煩心事兒一樁跟著一樁來。您要是還疼惜大格格,就讓她在家裡多享幾年清閒,可彆這麼快就定給彆人家。”

四爺聽她說得認真,連忙應道:“好好好!都聽你的,大格格自己也不願嫁,那就多留幾年,挑到她滿意為止。”

尤綰很滿意,臉頰輕蹭了蹭四爺的心口,抱著身邊人的腰就闔眸睡著了。

四爺心緒不寧,半昏半醒地小憩到下半夜,就聽得蘇培盛在帳子外叫他。

“主子爺,該起了,再遲點就要撞見人了。”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