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爺猛地清醒過來,醒悟到自己這時應該趕快起身,否則若是被人看見他是從芙蓉院出來的,尤綰就要被他牽累了。
鬆開懷裡人,放輕動作起身,四爺拿起自己的枕頭塞到尤綰懷裡,又理了理被子,無聲地將帳子放下。
蘇培盛在旁邊看著四爺這一連串的動作,心裡微歎。
明明是在自己家裡,主子爺卻把自己弄得跟個賊人似的,但凡多忍一晚上,也不必如何折騰啊!
連累得他也沒睡好,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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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中秋之後,福晉和李氏都深居簡出,說是身子不適。尤綰猜測應該是四爺動了大怒,她們兩個為避四爺的怒火,所以借著生病的由頭,少惹四爺不快。
大格格也因這事不願再往後院來,李側福晉“臥床”兩個月,也沒見大格格來問過一句,想來是被李氏寒了心。
頒金節時大格格也沒進宮,德妃許是之前便和四爺通過氣,隻逗著元哥兒和弘春玩,大格格不在她也沒多問。
大格格和東院的關係緊張,四爺還做主將三阿哥帶到前院去教養,李側福晉當即就沉不住氣了,幾次三番要跑到前院去鬨,小角門那接連幾日都不得消停。
尤綰聽說了李氏的事,任她鬨得再大,也半點不想管,都是自己作出來的。
而且最近尤綰可忙了,每日跟著元哥兒後麵追。
這小家夥滿了十月之後,許是平日裡吃得好睡得多的緣故,元哥兒身體壯,慢慢地竟學會站了。
隻要身邊有東西在身邊,他就要伸手扶著,兩條小短腿使勁蹬著站起來。
尤綰每每都小心翼翼在後麵虛虛扶著,生怕元哥兒摔了。
元哥兒卻膽大得很,扭著小身子就不想讓她扶,偏要自己站著,誰也不能妨礙他。
慢慢地,他不用扶東西,也能自己站得穩穩的。
四爺每次回來時元哥兒要麼睡了要麼累了,他總是沒能瞧見元哥兒板著小身子努力站穩的模樣。
十月底有一日,四爺休沐,用過早膳後便在書房看公文。
尤綰抱著元哥兒悄悄進去,坐在桌前的四爺挑了挑眉,看到時尤綰母子兩個,又低頭看自己手裡的東西。
尤綰和元哥兒裝模作樣地玩了一會,終於等到四爺起身去書櫃前找書,她連忙站起來,隔著書桌,無聲地將元哥兒放了下來,讓小家夥藏在桌底下。
元哥兒懵懂地看看周圍,小短腿微微使力,身子晃了兩下便站得穩穩當當。
四爺找到需要的書冊,轉過身來,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對他笑得開心的尤綰,四爺也忍不住勾起嘴角,道:“什麼事這麼高興,元哥兒呢?”
尤綰隻一個勁地笑,雙手背在身後,嘴巴閉緊不說話。
四爺覺得有些奇怪,往椅子處走去,剛坐下,忽地發現書桌下有一團紅紅的暗影。
緊接著兩隻白嫩的小肉手伸出來,扶在他的膝蓋上。
四爺定睛一看,元哥兒正雙腳著地,站在書桌底下四處張望,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對上他的視線後,立即咧嘴笑了,露出才長好的幾顆小乳牙。
“元哥兒,你這是……!”四爺猛地推開椅子蹲下來,眼睛牢牢定在元哥兒的腿上,雙手不自覺伸出,做出要扶元哥兒的姿勢。
元哥兒最不喜歡他站著的時候彆人來扶他,皺著小眉頭,手心啪嗒打在四爺手背上,要把搗亂的阿瑪撥到一邊去。
四爺被揍了,臉上笑容卻更甚,嘴上道:“咱們元哥兒這是會站了!”
尤綰半蹲下來看著父子兩個,唇角微揚:“他自己可是練了大半月了,你日日回得晚,不知道咱們元哥兒白日裡有多棒,每次都能靠自己站上好長時間。”
四爺一時高興,抬手將元哥兒抱起來,一連玩了好幾次舉高高。
元哥兒剛被抱起來的時候還不樂意,等被四爺舉到頭頂玩飛飛,他又咯咯笑得不停,待在上麵就不願下來。
最後還是尤綰出言讓四爺停下,四爺才慢慢將元哥兒放下來,小家夥身上的衣裳都亂了,小臉蛋紅撲撲的,眼睛黑亮有神。
尤綰拿著手帕給元哥兒擦了擦汗,嘴上對四爺道:“你不能這麼慣著他,小心以後他見到你就要玩飛飛,在地上都待不住。”
四爺替元哥兒理了理小袍子,道:“這不是元哥兒學會自己站了,就給他獎勵一次。等下次會走,再帶他玩飛飛。”
元哥兒恐怕隻聽懂了飛飛兩個字,嗯嗯兩聲,抱緊四爺的脖子就是巴巴兩下親親,活像四爺的小狗腿子。
等元哥兒開始能扶著尤綰的手,歪歪斜斜走兩步的時候,京城已經完全入冬了。
天氣越發寒冷,隻有正午時分太陽略暖和的時候,尤綰才敢將元哥兒帶出院子,其他時候都隻敢在屋子裡帶元哥兒玩。
這些日子,她想著元哥兒都會站了,也快會走了,那是不是該學著喊人。尤綰問過嚴嬤嬤,得知這麼大的孩子有的確實會喊大人,她便利用玩耍的時間,教元哥兒喊額娘。
“來,元哥兒看這裡。”尤綰拍拍手,示意元哥兒望過來,指著自己的嘴,放慢了聲音道,“額、娘。”
元哥兒小臉麵無表情地看了她一眼,然後伸手拿過尤綰手邊的黃毛小鴨子。
尤綰:“……元哥兒再看看額娘,來,張嘴。額——娘——”
元哥兒低頭玩自己的小鴨子,這回連個眼神都沒施舍給尤綰。
尤綰:“…………”
她教了三天,也沒見元哥兒給她半點回應,連嘴都沒張一個。她不禁有些氣餒,想著是不是額娘的發音太難了。
尤綰原本以為孩子應該更容易學會喊母親,現在想想或許是喊媽媽比較容易,但是額娘就有點困難了。
她便覺得先學另一個。
“來,跟額娘學,阿——瑪——”尤綰這次掰正了元哥兒的臉,做好打持久戰的準備,放足了耐心道。
元哥兒張張嘴:“阿瑪。”
尤綰開口要教第二回的動作頓住,元哥兒撥開她的手,繼續去玩自己的玩具,留給尤綰一個無情的後腦勺。
尤綰愣住片刻,才反應過來,元哥兒剛才學了一次,便學會叫阿瑪,而額娘,她教了三天,元哥兒還不開口。
她還真是欲哭無淚,偏偏拿元哥兒一點辦法都沒有。
晚上四爺回來,尤綰蹙著眉頭和他說了白日的事情,四爺根本沒感覺到尤綰的悲傷,而是欣喜地抱起元哥兒。
“咱們元哥兒會喊阿瑪了是嗎,來喊一聲聽聽。”四爺哄著小家夥開口。
元哥兒非常給力,中氣十足地開口叫道:“阿瑪!”
“哎!再來一聲。”四爺臉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元哥兒昂著頭:“阿瑪!”
“哎!阿瑪就在這兒。”
尤綰看著他們兩個你一句我一句,父子之間和睦融融,自己這個每日操勞辛苦的倒成了局外人,心裡立即就不舒服了,板著臉坐到一邊。
四爺瞧尤綰不高興,抱著元哥兒便靠了過來,笑道:“你和他較什麼勁,尋常這麼大的孩子,都不一定會開口喊人呢,咱們元哥兒再多學兩天,肯定能學會喊額娘的。”
尤綰也明白這道理,隻是元哥兒學叫阿瑪學得那麼快,她心裡倒是一時不平衡了。
元哥兒許是感覺到尤綰生氣,掙紮著從四爺懷裡出來,撲到尤綰身上,用胖嘟嘟的小臉頰蹭蹭尤綰,笑得一副天真無邪的模樣。
懷裡多了個軟乎乎的小家夥,尤綰板著的臉也端不住了,嘴角忍不住上揚。
四爺眼底含笑,將母子兩個一同抱入懷中:“你瞧你也不會生他的氣,元哥兒稍哄哄你你就消氣了,可比我容易多了。”
尤綰被他打趣,輕嗔四爺一眼:“他一個不滿周歲的小孩子能懂什麼,我還不至於和他置氣。”
四爺聽了這話,倒是突然想起一件事:“你提醒我了,這元哥兒抓周一事,我還得和你知會一聲。”
“抓周?”尤綰平日裡倒是沒想起這個,仔細算算離元哥兒抓周的日子也不過一個多月了。
可惜元哥兒周歲正好趕上除夕,各府的人都要進宮過年,尤綰覺得這周歲宴怕是辦不起來了。
“除夕那日咱們都要進宮,要不等晚上回來,咱們府裡鬨一鬨,就當給元哥兒辦周歲宴了。”尤綰提議道。
四爺擺擺手:“那也太簡陋了,周歲宴就該有周歲宴的樣子。趕上除夕,咱們另辦一桌怕是錯不開時間,這個就先免了。隻是這抓周不能隨便,等大家都在場才行。”
尤綰糾結道:“那總不能大晚上的,把其他府上的阿哥福晉再請到咱們家裡吧,這也太為難人家了。”
四爺笑著說:“這點你無需擔憂,爺已經和娘娘說好了,除夕那日你將元哥兒帶進宮,這抓周就在永和宮裡辦,屆時各府人都在,該準備的東西都有,就不用再麻煩了。”
“在宮裡辦抓周?這會不會……”尤綰大吃一驚,覺得有點不妥。
“這有什麼,前些年我們幾個兄弟住在阿哥所,孩子抓周也是在宮裡辦的,元哥兒也不是第一個,娘娘既然答應了,這件事就能辦。”四爺說道。
尤綰聽著四爺這話,德妃也是同意的,不曾阻止。
隻是尤綰還是擔心,元哥兒一個小孩子,什麼也不懂,在那麼多人麵前抓周,應該不會做出什麼驚人的舉動吧?
尤綰望著懷裡的小家夥,不免陷入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