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龍鳳胎(1 / 2)

時值三月,春暖花開,百花吐豔,芙蓉院裡的小園子都有了生氣。

這幾日,尤綰院子裡的下人們都提心吊膽的,蓋因太醫說了,尤綰這一胎養不到足月,十有八.九要早產,故而眾人都懸著一顆心,就怕出什麼事兒。

皇上回京之後,四爺每日都要出府辦差,饒是抽不出什麼空,也要早晚來看一眼,更是將蘇培盛留了下來,讓蘇培盛多加留意,事無巨細,都要稟報於他。

尤綰倒是一直放寬心,她就算再緊張,也是無濟於事,還不如放輕鬆點,該吃吃該喝喝,才有力氣將孩子生下來。

三月上旬,喜塔臘氏來府裡陪她待產,看見尤綰麵色紅潤臉頰微豐,頭發鬆挽,隻簪著一支巴掌大的斜鳳釵,身上著一襲穿絲百蝶旗裝,渾身上下沒什麼首飾,但手腕上一隻羊脂玉手鐲,就抵得過旁人滿頭金銀。

喜塔臘氏隻打量幾眼,便清楚女兒在王府裡定然是泡在蜜罐裡養著的。彆的不提,隻看那身上的穿絲百蝶旗裝,就需要內務府七八個手藝精湛的繡娘趕製小半年的功夫。尤綰如今還是有孕的時候,這衣裳大概隻穿這兩回,待孩子出生身量瘦下來,這衣裳也就不再穿了。

她稍稍放心,隻是想起近些日子家門外亂轉的那些人,心裡還是不大安穩。

喜塔臘氏扶著尤綰坐下,屋子裡的下人都被趕了出去。

待旁人走淨,喜塔臘氏這才問道:“你有孕的這段日子,王爺可曾收過新人?”

尤綰被問得有點懵,四爺這般緊張她的肚子,就差日日守在芙蓉院自己看著了,哪裡還有空去收新人?

她搖搖頭:“沒有啊。”

喜塔臘氏由不得詫異:“真的沒有?王爺能忍得住?”

這雍親王又不是她家裡那個怕媳婦的,尤父是個憨的,從沒動過納妾的念頭,可王爺這出身地位,若說他是個柳下惠,喜塔臘氏打死也不信。

尤綰臉上泛起薄薄一層的紅暈,清麗的眸子裡驀然被羞意所充滿。自她有孕來,四爺雖沒做到最後一步,但這帳子裡的事兒,又不是隻有那一種方式。

除了那處,她渾身上下都被四爺沾染過,這還是四爺憐惜她,勉強忍耐後的結果。兩人私下如何相處,尤綰總不好意思和額娘說清楚,隻能道:“就……就那樣嘛,反正不會傷到孩子的。”

喜塔臘氏是過來人,一聽就聽明白了,她目露沉思,神色更加不解。

尤綰見她表情嚴肅,像是有什麼要緊事,便問道:“額娘為何要問這個?莫不是家裡遇見了什麼?”

尤綰仔細想想,近日家裡送來的書信,帶來的都是好消息。她哥哥升任侍讀學士,算是半隻腳踏進了內閣,嫂嫂前些日子誕下一個女兒,說是生得玲瓏可愛,是個美人胚子。她想不通有什麼會讓額娘這般擔心。

喜塔臘氏想了半晌,還是決定和尤綰說明,她道:“就前幾日,家門口突然來了幾個麵生的人,我瞧著像是哪位大官府上的家丁。他們向街坊鄰居打聽你的事,還問咱們家裡有幾口人,做的是什麼官。這事兒我原是不知道的,虧得你嫂嫂的娘家,聽到幾句傳言,便過來知會我。”

尤綰蹙眉,垂著眸想了想,問道:“額娘可知道那些人是誰家的?”

喜塔臘氏略靠近了些,壓低聲音:“我讓人偷偷跟了上去,瞧見他們進了年府的後門。”

“年府?”

“對,就是那家出了兩個巡撫,無比風光的年府。”喜塔臘氏頷首道。

她得了這個消息,在家裡琢磨大半日,就想要弄清楚這群人的意圖。

來尤府門口打聽尤綰的事兒,症結應該與家裡其他人無關,年府又家大勢大,不至於有什麼事要求到尤綰麵前,若是前朝的事兒,還不如直接去找王爺呢。

喜塔臘氏翻來覆去地想,最後還是大兒媳給她提了個醒,問年家有沒有女兒、

喜塔臘氏這才想起來,年家小女兒今年正好大選,在這時候打聽雍親王的側妃,其用心顯而易見。

年家這是要把女兒送進王府,才派人先暗地裡問問吧?

喜塔臘氏這便來問尤綰,想知道四爺是不是和年家通過氣了,年家才會這麼做。

“王爺可曾和你提過年家的事?”喜塔臘氏說道。

尤綰搖頭:“他沒說過,何況這大選還未開始,四爺不會提前和年家聯係的,這不合規矩。”

隻有皇上才能敲定將秀女指到誰府上,如今離大選還有四個月,年家怎麼會篤定,自己的女兒能進雍親王府呢?

府裡的側妃之位已經被占了,年家女兒進來也隻能做格格,年遐齡和年羹堯會願意嗎?

尤綰撫著肚子暗暗思索,突然想起上回圓明園設宴時,她與年亦蘭的那次見麵,腦子裡猛地閃過一個念頭。

她一下攥住喜塔臘氏的手:“額娘,你能不能幫我再查查,那些家丁是何人派出府的?是年大人,還是年家小姐?”

喜塔臘氏之前隻往年家長輩上去想,根本不曾想過這是年家女兒的主意,不過她看尤綰神色認真,或許知道些旁的東西,連忙應下來:“好好好,我將此事告訴你兄弟,他們常在外走動,有門路查出來。”

尤綰抿著唇點點頭,眉心還是蹙著。

喜塔臘氏不太放心,問道:“你是不是知道什麼,這年家小女兒,真的要進王府?”

尤綰言語模糊:“額娘不必擔心,我就是想問問清楚。至於她會不會進府……還得再看。”

若這年小姐沒什麼古怪,尤綰就隨她去,懶得管她進哪位阿哥的後院。可若真驗證了她的猜想,尤綰倒寧願小年糕進來,以免她在旁人麵前說出什麼不得了的,影響了四爺的大業。

再過兩年二廢太子,到那時奪嫡之路越發艱難。小年糕若是知道些什麼,再告訴彆人,那不是方便了其他幾位阿哥給四爺挖坑?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看著,總好過她在外麵興風作浪。

喜塔臘氏還是有點發愁,這年家的小姐不比那些尋常出身的格格,她家裡有個勞苦功高的阿瑪,還有個如日中天的哥哥。若進來了,王爺看在她阿瑪兄長的麵子上,總不會薄待她。

那自家女兒該怎麼辦?喜塔臘氏憂在心中,卻不敢說出來,怕亂了尤綰心緒。

喜塔臘氏來府裡兩日後,尤綰早晨起身,剛用過膳,便感覺得小腹一陣陣收縮。她已經有了經驗,麵色發白心裡倒不太緊張,轉頭對清梅道:“扶我進產房。”

清梅手裡的東西啪地掉到地上,神色大驚。

尤綰輕飄飄瞥她一眼:“慌什麼?還不快過來。”

清梅頓時急得要落淚,一邊去扶她,一邊嘴裡高聲喊人來。

芙蓉院裡一應事項早在兩個月前便備好了,尤綰這邊動靜剛傳出來,整個院子便開始動起來。

門口的蘇培盛等著尤綰進了產房,接生嬤嬤在裡麵待了會,出來和他道:“如今側妃胎位是正的,力氣也足夠,隻是雙胎不好生,怕是得費上好幾個時辰。”

蘇培盛得了信,忙叫個小太監守著,自己掀了袍子往外跑,要去給四爺報信。

剛跑出芙蓉院,蘇培盛就瞧見一個小小的身影往這兒跑,身後跟著兩個穿著灰袍的小太監。

他定睛一瞧,原來是元哥兒帶著兩個奴才跑過來,看樣子要往芙蓉院裡麵衝。

蘇培盛哪裡敢讓小主子進去,且不說產房裡血氣重,隻說僅僅在門外等著,光聽見裡麵的叫聲,也能讓小孩子做好幾日的噩夢。

他忙攔住元哥兒,好言好語道:“六阿哥,您這是要到哪兒去啊?這時候您該在前院讀書,如今偷跑出來被主子爺知道了,那可是會生氣的。”

元哥兒停下腳步,仰頭道:“蘇公公,我是去看額娘,先生給我布的文章我已經會背會默了,這才跑出來的。”

蘇培盛佯作不知道芙蓉院裡發生了何事,道:“側妃在裡麵好好的,六阿哥您進去做什麼?”

元哥兒皺著小眉頭往他身後望了望,道:“四哥和我說,他看見前院的太醫急急忙忙往後院趕,怕是額娘要生了,我擔心額娘,就來看看。”

四阿哥?蘇培盛心裡暗驚,麵上還是笑,不著痕跡地按住元哥兒的肩,將元哥兒往前院帶,嘴上道:“怕是四阿哥看錯了吧,太醫確實來了,隻不過是按例為尤主子請平安脈,哪裡就急急忙忙的了?六阿哥您先回前院去讀書吧,等側妃召您,您再過來。”

元哥兒將信將疑,想要回頭往芙蓉院去,但是蘇培盛給另外兩個小太監使了眼色,這兩人立即拿先生做借口,半哄半騙地將元哥兒帶回了前院。

蘇培盛瞧著小主子從後門溜進書房,想起元哥兒這次跑回後院,是四阿哥提的醒,心裡不禁留下一絲異樣。

*

四爺將近午時才從宮門裡出來,一下便看見宮外守著的蘇培盛。

不等蘇培盛說話,他便反應過來發生了何事,一句話也沒說,直接騎上馬往府裡趕,蘇培盛隻能儘力跟上。

進了芙蓉院,產房裡的動靜還沒停,一聲接著一聲的呼痛傳進四爺的耳朵裡,他神色陡然一緊,大步走到產房門口,抬手就要推門。

蘇培盛緊趕慢趕地追上,見到四爺這舉動,連忙喊了一句:“主子爺,不可啊!”

四爺眸色陰沉地看他一眼,手掌毫不猶豫地推開房門。

“吱呀”一聲,四爺跨進門檻,剛要繞過屏風往裡走,忽地聽到裡麵徹然一道哭聲響起。

緊接著,另一道略有力些的哭聲傳出來,尤綰的呼痛聲也輕了下去。

四爺忽覺背後出了大片的冷汗,他脫力一般靠在屏風上,隻覺得心口砰砰直跳。

屏風後,接生嬤嬤們將兩個小主子收拾乾淨,裹好繈褓抱出來。

四爺聽到腳步聲,忙站直了身體,抬手抹去額頭上的冷汗,又恢複成那副冷麵王爺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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