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格格進府,又是聖上親賜,故而次日,幾位格格都送來了賀禮。
旁人都是讓身邊奴才送到芳蘭閣,唯獨鈕祜祿格格是自己來了。
年格格對這位未來的熹妃娘娘並沒有什麼好感,向來不受四爺寵愛,憑著兒子封了妃位,在四爺麵前一直是說不上話的。
她命人上茶,表情淡淡的。明明同是格格,她對著鈕祜祿氏,卻有著一種難以忽視的倨傲感。
鈕祜祿格格也不在意,神色自若地坐到年格格對麵,笑道:“祝賀年格格終於得償所願。”
年格格瞥了她一眼:“用不著恭喜,這裡麵也少不了你的功勞,我自然不會忘記給你的好處。”
她言語間高高在上,饒是鈕祜祿格格心性過人,此時的笑容也漸漸淡了。
不過這年格格是她和福晉費心弄進府裡的,此時就算再不滿意,也隻能受著了。
想當初為了讓年氏進府,福晉花重金買通了儲秀宮的嬤嬤,想要將年氏與四爺來湊個偶遇,若有了肌膚之親,那便是更好。沒想到這位年格格自己也存了進府的心思,沒按她們說的辦,而是給福晉和鈕祜祿格格支了個招。
福晉這才將信送到八爺府上,便有了後麵那些事。
鈕祜祿格格現在還未想清楚,為何送了這封信,皇上就會將年格格賜進四爺後院?要知道,以她的家世,完全配得上一個側福晉的位置。
鈕祜祿格格心裡藏著疑惑,便問出了口。
年格格聽罷,嘴角輕勾,眼底卻是藏著不屑,隻道:“這裡麵的道理你用不著明白,就算我說了,你也聽不懂。”
她這般做,當然是吃準了皇上的心思,知道皇上傾向於四爺這邊。上一世她參加選秀時,各方也是暗暗爭搶,皇上最後還是將她賜給四爺,可見皇上心中真正屬意於誰。
這一世她提前選秀,難免擔心局勢不如前世那會兒複雜,便想著挑起八爺這邊的注意,皇上察覺到八爺的野心,自然會將她賜給能製衡八爺的雍親王。
年亦蘭重生一回,可不想遇見什麼變數,隻想再進一回雍親王府。憑借著上一世的記憶,她肯定能在四爺後院如魚得水,將自己早逝的幾個孩子好好養大,庇佑父母兄長,讓年家更加輝煌。
不過這些心裡事兒,她當然不會和鈕祜祿格格透露半個字,端的是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
鈕祜祿格格心裡暗罵她眼高於頂,麵上隻能賠笑。
年格格和她也沒什麼好聊的,兩人沒說幾句,年格格便下了逐客令,讓花露送鈕祜祿格格出去。
鈕祜祿格格隻好起身,被花露送出了芳蘭閣。
迎月在旁扶著她,轉頭看著芳蘭閣閉上的院門,語氣不忿道:“這年格格也太瞧不起人了吧?格格您怎麼說也比她早進府那麼多年,還生養了四阿哥,年格格怎麼都不拿正眼瞧您?”
鈕祜祿格格麵色陰沉,唇角慢慢抿直:“她是年家的女兒,有家世便有底氣,自然瞧不起我們這些出身低微的。”
迎月撇撇嘴嘟囔著:“有家世又如何?主子爺昨兒不還是去了側妃那處,根本沒來芳蘭閣瞧一眼。”
鈕祜祿格格倒是沉得住氣:“這才剛進府呢,年格格容貌身份擺在那兒,主子爺早晚會注意到她的。隻求她爭氣些,彆讓我失望。”
最好能搶了尤側妃的位置,就年格格那單薄的身板,鈕祜祿格格都不擔心她會不會有孕,反正生下來也不會是個康健的,影響不到四阿哥的地位。
*
府裡雖然多了一個人,但尤綰的生活還是如往常一樣。
瑞哥兒和宜爾哈正是長得快的時候,對一切東西都充滿了好奇,尤綰每日僅僅是應付他們,就要花去大半精力了。
清梅倒是時時刻刻關注著府裡的動靜,一有消息便回來告訴尤綰。
她如今在府裡也是眾人追捧的清梅姑姑,許多小丫鬟小太監巴結著她,清梅想打聽什麼都易如反掌。
尤綰從她嘴裡,聽到了許多關於年格格的事情。
比如年格格不滿繡房給她送的布料,覺得花樣質地都不好,跑去和福晉申訴,福晉無可奈何隻好從自己的庫房裡撥了幾匹料子給她;
年格格身體孱弱,入夏以後胃口更是不好,折騰得膳房苦不堪言;
還有一回,她在花園遇上李側妃,硬是不行禮,被李側妃罰著在日頭底下曬了一刻鐘……
尤綰聽罷,覺得李氏的脾氣真是收斂了不少,又或者是顧忌著年格格身後的阿瑪兄長,才不像之前那般,一罰便是一個時辰。
她嫌外麵天氣酷熱,鮮少出門,倒是沒和年格格打過照麵。
這一日午後,瑞哥兒和宜爾哈都玩累睡著了,尤綰突發興致,學著小丫鬟們,讓人摘了不少鳳仙花,想要染指甲。
將花瓣放入石臼,加點白礬搗碎,再細細地鋪到指甲上,最後用麻葉裹好。
四爺傍晚回來時,瞧見的就是尤綰十個指頭裹著葉片的樣子。
他好笑道:“裹成這樣,你這手還怎麼用膳?”
尤綰剛想給他展示自己的成果,一聽四爺這麼說,才反應過來,她這指甲至少要染一整夜,裹成這樣,那豈不是什麼都做不了了?
“我把這茬給忘了。”尤綰悻悻地收回手,有些低落道,“那我還是把它拆了吧。”
忙活了那麼久,她倒是有點舍不得。
四爺攔住她:“既然已經染了,就留著吧,橫豎就這一晚上,也不妨什麼事兒。”
尤綰信了四爺的話,等到用膳的時候,才知道她兩隻手都用不了,有多不方便。
夾什麼掉什麼,一番忙活下來,根本吃不到幾口菜。
瑞哥兒和宜爾哈在榻上玩,瞧見額娘笨拙地拿筷子夾菜,像是看見什麼好玩的場景,咧開嘴咯咯地笑。
尤綰吃不下去了,把筷子一扔:“我不吃了。”
四爺在旁邊看得一清二楚,這時還裝樣子,憋著笑問道:“這是怎麼了?”
尤綰指著兩個小家夥:“他們笑話我。”
四爺薄唇輕勾:“你和孩子置什麼氣?他們可什麼都不懂。”
尤綰輕哼一聲,作勢要去解手上的麻葉片。
四爺按住她的手,給她夾了一筷涼雞絲,送到尤綰嘴邊:“張嘴。”
尤綰愣愣抬頭,望著麵前的筷子,臉頰忽地紅了。
“……我不要碰你吃過的。”喂飯什麼的太羞恥了,她都這麼大的人了,才不要四爺喂。
四爺挑挑眉:“真不吃?你方才不是一直想夾這個嗎?”
尤綰還想搖頭,卻沒想到榻上的兩個小家夥一直盯著這裡,他們兩個對著四爺的方向“啊啊”地長大了嘴,宜爾哈甚至都急得翻了個身。
尤綰見狀,一口咬住麵前的雞絲,朝著兩個小家夥炫耀:“全都是我的,你們不能吃。”
好吃的被額娘搶走了,瑞哥兒和宜爾哈嗚嗚幾聲,可憐兮兮地湊到一起,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四爺笑著,直接攬過喂尤綰用膳的活兒,直到將人喂得差不多,才開始自己吃。
尤綰這一晚上行動不便,梳發寬衣全都要人伺候著來,四爺借著這個機會說要幫她沐浴,將人按在浴桶裡鬨了大半個時辰才出來,水都換了兩回。
隔日是初一,尤綰早晨被清梅從睡夢中叫起。裹了一夜的鳳仙花終於拆下,原本瑩潤透明的指甲被染上玫紅色。尤綰拿著細細的竹筆,在上麵畫上幾片白色的五瓣花,襯著纖細修長的手指,格外的豔麗奪目。
“好不好看?”她舉著手問清梅和嚴嬤嬤。
兩人當然是點頭,清梅覺得主子這雙手,什麼都不塗就足夠驚豔了。
尤綰自己瞧著也很滿意,就當是做了簡易美甲。現在瑞哥兒和宜爾哈總要她抱,尤綰手上隻留了四爺送的那串佛珠,其他飾品一律被卸下,免得傷到孩子的肌膚,這才想起用鳳仙花染指甲。
用過早膳,尤綰囑咐奶嬤嬤們用心看著小主子,自己帶著清梅她們往正院去。
因著芙蓉院旁的院落都被搬得差不多,尤綰這一路都沒遇見人,進了正院之後,發現眾人早早地都到了。
尤綰先看到福晉右側坐著的年格格,眼睛一掃而過,對著福晉慢條斯理地行了禮:“還請福晉恕罪,妾身今兒早上來遲了。”
以往她請安晚了,還願意拿孩子編個借口,今兒卻是懶得再說這種話。
福晉將年格格安置在身旁,把李氏的位置都擠掉了。這樣年格格便是正對著尤綰,尤綰不信福晉不是故意的。
沒看到李氏的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嗎?若不是福晉在這兒,恐怕她都能直接將年格格打到一邊去。
福晉見她連個借口都不願再找,麵色越發冷淡,朝尤綰點點頭:“起來吧,這大熱天的,倒是難為你了。”
尤綰坐到自己的位置上,輕笑道:“福晉說笑了,給福晉請安是我們的本分,哪有什麼難為不難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