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起爭執(2 / 2)

嬤嬤此時不是該去造辦處嗎?怎的突然過來了?尤綰問道。

陳嬤嬤臉上露出幾分急憤,先對尤綰磕了個頭,才道:奴才實在是遇到了棘手的事,無可奈何,不得已來求貴妃娘娘示下。

尤綰一聽陳嬤嬤語氣這般慎重,忙說道:嬤嬤莫慌,慢慢地說。

陳嬤嬤點點頭,緩了緩才開口:奴才今日帶著人去造辦處,原本想著按規矩查賬,但皇後娘娘身邊的趙嬤嬤將奴才們攔住,不讓奴才們進去。

趙嬤嬤?她怎麼過去了?尤綰眉心蹙起。

陳嬤嬤想想道:奴才看趙嬤嬤不是一時興起,應該是皇後派她過來的,趙嬤嬤一直堅持造辦處無人貪腐,賬目也無漏洞。但奴才知道,造辦處上下沒人是手腳乾淨的,這裡麵定有貓膩。

尤綰沉了沉眸子,手心處握著皇上送給她的那串佛珠,緩緩轉著。

這是她入宮後養成的習慣,每當宮務讓她心煩時,總是會忍不住去摸摸這佛珠,能讓自己心緒平靜些。

貴妃娘娘,依奴才看,皇後這是在和您爭權。陳嬤嬤聲音低了些,她大半輩子都在這紫禁城中,妃嬪之間的爭鬥看得多了,哪裡還弄不明白這點玄機?

饒是尤綰不願背後說人壞話,這時也忍不住帶著怒氣道:皇後如今是越發糊塗了。”

貴為皇後,不想著如何肅清宮闈掃除積弊,隻盯著這眼前一點利益,為了虛名,竟也能容忍那樣的蛀蟲依舊留在內務府!

尤綰這幾個月本就容易情緒波動,皇後還偏這時候來激她,尤綰更加忍不下這口氣了。

就在此時,又有人來報,說是趙嬤嬤那邊和尤綰派去的人爭執了起來,趙嬤嬤仗著身份地位,直接綁了永壽宮的人,說是要按著打板子。

尤綰聞言,立即開口將餘永易叫來:“你去養心殿門口守著,這個時候皇上也該下朝了。見到皇上,你就說本宮受氣致使胎像不穩,以後再不敢插手宮中事務,讓皇上另擇高明吧,愛找誰找誰去!”

餘永易眉心一跳,這話他可不敢直接說,但貴妃娘娘正在氣頭上,他除了應下來,也沒彆的法子。

餘永易忙不迭地出了永壽宮。

尤綰這邊讓嚴嬤嬤去將自己派到造辦處的人帶回來,擺出一副撒手不管的樣子,連賬本名冊都整理得好好的,放在進門便能看見的圓桌上。

等皇上從養心殿趕過來,看到的就是永壽宮空蕩蕩的宮苑。寢殿房門緊閉,他獨自坐在正殿,連個奉茶的小宮女也無。

皇上知道尤綰肯定是遇見什麼讓她不高興的事了,他直接吩咐蘇培盛:“你去查,究竟出了何事?”

蘇培盛不敢耽誤,他在這東西六宮也是有眼線的,隨便打聽一下就清楚了,著急忙慌地跑過來,和皇上說了造辦處爭執一事。

聽說是皇後娘娘身邊的趙嬤嬤和永壽宮的人鬨了起來,還動上手,有人挨了板子。

皇上聽了眉心一凝,問道:可知是為了什麼緣故?

蘇培盛便將貴妃這些日子在內務府治貪一事說了,皇上原是知道此事的,尤綰願意費這個心思,他便放心的交給她去做,沒想到皇後居然會從中作梗。

胡鬨!皇上甫一聽完,便震怒道,造辦處那裡你派人接手,將皇後的人趕回景仁宮,當著皇後的麵責八十大板。皇後不辨忠奸肆意包庇,著自省三月。景仁宮的鳳印暫且收回,她什麼時候想明白了,再什麼時候還回去!

蘇培盛頭垂得低低的,生怕被皇上的怒氣牽連。

這皇後娘娘也太糊塗了,皇上治下一向嚴謹,最厭貪官汙吏。前朝多少官員,就因這銀子上的事兒,丟了半生的烏紗帽。

皇後娘娘做不到與皇上一條心,居然還在這後宮興風作浪,試圖包庇內務府那群蛀蟲……皇上不生氣才怪呢?

人家貴妃娘娘就做得極好,和皇上想到一塊去了,還費心費神去管這事兒。這後宮的動靜都瞞不過皇上的眼睛,貴妃娘娘做到這份上,皇上怎麼可能不愛重她呢?

蘇培盛心裡歎聲氣,去外麵叫了徒弟小全子進殿伺候。

他得去景仁宮宣皇上口諭,這永壽宮上下的奴才和他們主子一樣,都得靠人請,皇上在宮裡坐這麼久了,也沒見有誰上去問一句,連口熱水都喝不到。

小全子戰戰兢兢地往裡走,學著師父往日的樣子,給皇上倒了杯茶,放在皇上手邊。

皇上沒接,掃了小全子一眼,朝寢殿的方向示意道:去問問貴妃如何了?

小全子不敢去,隻笑笑道:餘公公說了,貴妃娘娘動了胎氣現下正在躺著,該是睡著呢。

皇上冷冷看他一眼,小全子臉上笑容擠不出來了,嘿笑兩聲,手忙腳亂地轉身往寢殿去。

起初皇上聽到餘永易這樣來稟報,心裡也是慌的,但來到永壽宮,發現這滿宮上下沒人著急,也沒請太醫,皇上便明白,尤綰應該沒什麼大礙,就是被氣到了。

他看著小全子小心翼翼地敲開門,和裡麵人討好地說了幾句話。

過了半晌,寢殿裡才終於傳來動靜,將殿門打開。

皇上連忙起身,理了理衣裳上並不存在的褶皺,大步往裡走去。

剛踏進門檻,便瞧見尤綰素著一張小臉坐在梳妝台前,身上隻穿著玉色的裡衣,發髻被拆了,烏黑的青絲如瀑布一般傾瀉而下。

皇上揮了揮手,寢殿裡伺候的宮人全都退了下去。

他走至尤綰身後,在鏡子中與她對視,隻聽得尤綰冷哼一聲,撇開目光,就是不看他。

皇上瞧見她臉頰上泛著淡淡的紅暈,像是剛睡醒似的,不由得笑了起來:不是說動了胎氣嗎?怎麼看你這樣子,倒像是睡了一覺才起?

尤綰見被他看穿了,麵上有點端不住。她原本確實是生氣的,但是氣著氣著就困了,實在是肚子裡的這個太鬨人,皇上又遲遲不來,她就沒忍住,睡了一會。

今日下朝晚了半刻鐘,沒能及時過來,彆生氣了。皇上輕拍她的背,聲音柔和幾分。

尤綰閉緊唇不說話,皇上又說道:造辦處的事我都知道了,也都處理好了。以後你大可放手去做,不會再有人攔你的。

尤綰這才抬眸看了他一眼,問道:那你不生氣?不會多想嗎?

生什麼氣?皇上不太明白她的意思,這樁事在他看來是好事,這宮裡的風氣早該下重手整改一番了。紫禁城年年花錢如流水,撥再多銀子都能燒完,不僅前朝要查補虧空,後宮也要跟著整治。

尤綰一看他這神情,就知道皇上沒聽懂自己的意思,她朝皇上招了招手,皇上俯身而下。

我是想問,你會不會介意我借此機會,培植自己的人手?尤綰透過鏡子,直勾勾地注視著皇上,說完這句話,她抿抿唇瓣,倒是顯出難得的緊張來。

皇上揚揚眉,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尤綰沉默片刻道:方才你沒來的時候,我和嚴嬤嬤說了此事。嬤嬤告訴我,皇後之所以會出手,不是看中了造辦處,而是不願我再將宮裡其他人撤下來,換成自己提拔上去的,她怕我借治貪一事,在宮中各處都安插上自己的眼線。

她說到這兒,又看了看皇上,沒發現皇上有不悅的神色,便繼續道:其實我根本沒想過這個,隻是想將其換成那些能清白做事不貪公銀的人。但不能否認,他們好像……都是我提上去的。”

尤綰情緒有些低落,如果皇上和皇後一樣,介意這一點,那她說什麼也不會再管宮中事了。

皇上靜靜聽她說完,對上尤綰濕潤潤的眸子,他抬手輕敲她額頭,低聲斥道:“傻子!”

尤綰捂住額頭,小聲嘀咕道:“我才不傻,我想的法子可有用了。”

皇上按住她的肩頭,將尤綰轉了過來,道:“我讓你接手宮務,自然不會攔著你培植自己的勢力,不然何苦讓你勞累?”

尤綰聞言愣愣抬頭,她頓了頓說道:“我怕你會多想嘛,前朝那些皇帝們不都是這樣,不僅忌憚朝臣,還忌憚著枕邊人。我不想和你離心……”

這內務府和前朝牽連甚廣,每一任內務府大臣都是皇帝欽定,幾乎囊括了整個宮廷生活的方方麵麵。她如此大刀闊斧地整改,雖不是出自私心,但還是怕彆人懷疑她另有企圖。

皇上忍不住勾唇,他清楚尤綰的性子,若是可以,她能每日隻想著吃吃喝喝,如今被自己硬逼著接手宮務,能勞她費心已是不易,她卻自己想了莫須有的汙名,已經快把自己編排成妖妃了。

“你隻管去做,出了事兒有朕擔著。不許多想,這後宮讓你看著,朕才能安心,不然你願意將宮務交給旁人,眼看著她們把朕的銀子都掏空嗎?”

尤綰忙搖頭,皇上給國庫攢銀子不容易,不知在外麵擔了多少罵名,怎麼能被宮裡的人拖後腿呢?

“你既明白這個道理,就不許再推辭。”皇上用手扣住她的臉抬起,帶著薄繭的指腹在她唇上輕碾,“你若是不用心,看朕會怎麼罰你!”

尤綰臉紅了紅,方才浮動的心緒卻是完全定了下來,她眸含春意,望著皇上笑笑:“你現在才動不了我呢。”

喪期還有大半年,皇上隻能忍著,一點肉都吃不到。

尤綰得意地看他一眼,將皇上的手拍開,轉頭朝外叫人進來伺候她更衣。

尤綰身邊立即被七八個宮女圍了起來,皇上被擠到邊角,隻好尋了窗邊的軟榻坐下,一邊喝茶,一邊看著尤綰穿戴梳洗,眼神柔和,嘴角噙著淡淡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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