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給皇上進新人,在座的某些人都沒了選秀的動力。
皇後端坐在椅子上,冷肅的眼神劃過下麵一排排秀女,鮮少出聲。齊妃更是打起了哈欠,惹得太後多瞧了兩眼,齊妃忙打起精神,不敢再做出一副懶散姿態。
隻有尤綰在專心選秀,一排又一排正值豆蔻年華的小姑娘走上前來,嫋嫋娜娜地行禮請安。雖稱不上驚豔,但勝在年紀小,每個都看著賞心悅目的。
尤綰抬手摸摸自己的臉,輕輕歎一聲。
裕嬪瞧她神色,忍不住輕笑:貴妃娘娘這是在做什麼?
尤綰眼神中露出一絲哀怨:本宮是看著這些小姑娘,覺得自己都老了。
她這話一出,旁邊幾人都不由得看向她。齊妃看得最是明目張膽,眼睛直勾勾的,就想在尤綰臉上找到一些歲月的痕跡。
但左看右看,丁點細紋都沒看到,反而還覺得貴妃比進宮前還要好看幾分,像是一朵在這深宮裡盛放到荼靡的芙蓉花。
齊妃羨慕又嫉妒地收回眼神,默默翻了兩個白眼。
裕嬪笑道:貴妃娘娘實在是說笑,您的容貌更甚當初,哪裡是下麵那些小姑娘能比得上的。
尤綰無聲輕歎,她說的不是臉,而是自己的心態。要是擱在後世,她如今還是單身呢,可現在已經做了好幾個孩子的額娘,眼下她還要給罪魁禍首挑兒媳婦,真是鬨心。
尤綰心裡犯嘀咕,正當此時,下麵又走上來一排秀女,尤綰明顯感覺到皇後和齊妃的神色變了變。
裕嬪拉著尤綰的袖子,朝下麵使了個眼神,在她耳邊輕聲道:娘娘快看,那位就是皇後的外甥女。
尤綰瞬間來了興趣,順著裕嬪示意的方向看去,瞧見一個約莫十五歲身量纖細的姑娘,穿著一襲淡藍色旗裝,梳著小兩把頭,正低眉順眼地站著,隱約能看得出來眉眼清秀,和皇後一樣,也是端莊大氣的長相。
尤綰正想再細看看,便聽得齊妃將這姑娘點了出來,還朝太後笑道:太後娘娘,您瞧,這位是皇後娘娘的外甥女,名叫雅琴。妾身覺得真真是人如其名,雅致秀麗,氣質不俗。
齊妃這性子,能想出詞兒來誇人,可見她是真的很想要這個小烏拉那拉氏做自己的兒媳婦了,尤綰輕輕勾起唇角。
皇後一改方才靜默的姿態,開口推辭了兩句:不過是個還不懂事的小姑娘罷了,齊妃誇的太過了,她擔不起。
齊妃擺擺手,臉上堆著笑:哪裡哪裡,妾身說的都是心裡話,皇後娘娘就彆謙虛了。
太後不知有沒有看出皇後和齊妃兩人一唱一和,抬頭朝那姑娘看了一眼,出聲道:既是皇後的外甥女,那便留牌子吧。
下麵的太監得令,當即高聲吟唱出來,小烏拉那拉氏磕頭謝恩。許是知道自己一定會中選,臉上表情依舊是淡淡的,後退兩步,又站回隊伍之中。
這位中選之後,皇後和齊妃又沒了動靜。之後太後最先撐不住,坐著轎輦回壽康宮去休息。皇後便也離了場。
齊妃見皇後都要走,也連忙起身,編了個借口就回去躲懶了。
裕嬪見位子空了大半,朝尤綰坐得近了些,小聲道:娘娘,您聽說了嗎?齊妃想要給二阿哥說烏拉那拉家的女兒。
尤綰掌管六宮,齊妃鐘粹宮的動靜怎麼可能瞞得過她的眼睛,尤綰自然是知道的,她點了點頭。
那依您看,這婚事能成嗎?裕嬪悄聲問道。
尤綰眼睛還放在外麵的秀女身上,點了兩個留牌子,才和裕嬪說:二阿哥的婚事自有皇上做主,成不成就看皇上的意思。
反正在她看來,皇後和齊妃這如意算盤怕是要落空了。
裕嬪也能猜到幾分,掩唇笑了笑:貴妃娘娘說的是,二阿哥的事哪裡輪得到咱們來操心啊?咱們隻管看樂子就好。
對麵的熹嬪不著痕跡地尤綰這邊看了一眼,尤綰回望過去的時候,她已經轉過眼神,恢複安靜的模樣。
殿選總共持續了三日,兩百多位秀女最終隻剩下七十多位,撂牌子的歸家自嫁,剩下的就等著宮裡指婚。
其他的宗室尤綰這邊就能做主,但二阿哥的婚事,她可不想插手,整理好中選秀女的名冊和畫像,就差人送到養心殿去,讓皇上自己選。
若是皇後和齊妃能讓皇上給二阿哥定下烏拉那拉氏,那也算是她們的本事。
過了兩天,指婚的聖旨下來,果然不出尤綰所料,皇上略過了烏拉那拉家,給二阿哥指了一位三品官員之女,同樣是滿族大姓,為索綽羅氏,據說容貌清麗有加,性情柔順溫婉,是格外出眾的大家閨秀,和二阿哥脾性相襯,想來是能處的來的。
尤綰不知道皇後和齊妃什麼反應,反正她覺得皇上肯定早就定好了人選,皇後和齊妃的意願根本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
*
鐘粹宮。
養心殿傳旨的太監剛走,齊妃便忍不住摔了滿地的瓷器碎片,甚至不慎傷了自己的手。
二阿哥和大格格進來的時候,齊妃正對著給她包紮的宮人發怒:不知輕重的東西,給本宮輕點,嘶……
額娘。大格格這回是被二阿哥請進宮的,她幾步上前到齊妃麵前,吩咐那被罵得狗血噴頭的宮人下去,自己接過傷藥替齊妃包紮。
您這傷口不小,依女兒看,還是請個太醫來瞧瞧吧。大格格說道。
齊妃忙道:不可!不能讓外麵的人知道。
皇上賜婚的旨意才下來,她就摔東西宣太醫,這不是明擺著和皇上唱反調嗎?齊妃雖腦子不大清楚,但這淺顯的一層還是能看明白的。
大格格聞言瞧她一眼:額娘既然知道,為何還要發這麼大火?難道您覺得這鐘粹宮的事兒,能瞞過皇阿瑪嗎?
齊妃語塞片刻,臉上露出幾許後怕來,大格格無奈地搖搖頭,讓人上來將地上的狼藉收拾乾淨。
額娘,這樁婚事已成定局,您再不願意,難道還能讓皇阿瑪將聖旨收回嗎?大格格苦口婆心地說道,再說了,皇阿瑪給弘昀選的福晉並不差,容貌家世品性樣樣都是極出眾的,您還有什麼不滿意?
二阿哥也走上前去,給齊妃拍了拍背。
齊妃看看兒子又看看女兒,重重地歎口氣:你們怎麼就不明白呢?如果弘昀不能和烏拉那拉家結親,那皇後又怎麼會站在我們這邊,願意扶持弘昀弘時?
二阿哥聽了這話,和大格格對視一眼,都從雙方眼裡看到了無可奈何。
額娘,兒子不知道皇後娘娘是如何與您說的,但兒子今日得和您說明白,兒子不想娶皇後的外甥女,更無意於儲君之位,怕是要辜負額娘的厚望了。二阿哥語氣堅定地說道。
齊妃一聽就傻了眼,她險些喘不上氣來,忙扶住心口,拉著二阿哥:你!你怎麼就不明白額娘的意思!你是長子,這皇位……
她聲音陡然小了些:這皇位不是你的,還能是誰的?
二阿哥依舊板著臉,未見半點動容:額娘糊塗了,咱們滿人,素來沒有傳嫡傳長的規矩,兒子從未動過這樣的非分之想,額娘不必再為兒子費心了。
齊妃見他油鹽不進,拉著大格格控訴道:你瞧瞧你這個弟弟,一點都不聽我的話,難道我還能害他不成?
大格格隻道:女兒覺得弘昀說的沒錯。這皇位傳給誰,皇阿瑪自有定奪,額娘不必再苦心謀劃這些,免得弄巧成拙,反而惹下災禍來。
兩個孩子都不理解自己,齊妃隻覺得滿腔苦心作廢,自己費勁心力去和皇後拉近關係,到頭來卻被兒子女兒這樣說。
齊妃氣的臉色發白,當即震怒地拍著桌子:“你們,你們都給我滾出去!”
“額娘……”大格格還想再勸幾句,卻被齊妃一把推遠,二阿哥忙伸手扶住姐姐。
二阿哥麵上已有幾分薄怒,想要和齊妃爭論,大格格按住他,微微搖頭,示意二阿哥不要衝動。
額娘現在怒火中燒,什麼話都聽不進去,她和二弟說再多,隻會讓額娘更生氣,更加反感他們。
齊妃根本不清楚兩個孩子的苦心,眼下一點都不想見到他們,三言兩語將人罵走,自己坐在位置上費勁喘氣。
這兩個孩子從小就不聽話,長大了更是不把她這個額娘放在眼裡,齊妃想想就堵心。
不過沒事兒,她還有三阿哥,弘時向來和她一條心,絕對比他兩個哥哥姐姐可靠,不會讓她失望。
齊妃仿佛又燃起了一絲希望。
*
景仁宮,同齊妃宮中的吵嚷不同,皇後此處沉寂地宛如一片死水。
皇後獨自一人坐在黑暗處,趙嬤嬤屏退了下人,親手端著剛熬好的湯藥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