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周旋(2 / 2)

她真好累,骨頭是真疼,尤其是小腿,走路都跟針紮一樣。

但這會兒也隻能強撐著起來。

采玉和蘭兮一樣,也是來送補品,順便替她家娘娘看望她,不同是采玉長得比較討喜,說話也好聽。

行了禮,說明了來意,見溫窈臉色不好,還告罪一聲,說是打擾了她休養。

伸手不打笑臉人,再說了,不管什麼目,人家帶著補品親自走一趟來探病,溫窈也不是不知好歹。

“采玉姑娘可彆這麼說,”溫窈衝她虛弱一笑:“錦嬪娘娘記掛,我很是感激,還勞煩姑娘同錦嬪娘娘轉達謝意。”

“才人這麼說就生疏了,”采玉笑出兩個酒窩,很是熟稔道:“我家娘娘還說等才人身子好了,請才人去喝茶,才人可寬心養身子才是。”

溫窈笑道:“自當銘記娘娘美意。”

這次竹星沒有再愣神,被溫窈一看,馬上就捧著荷包過去塞給采玉。

采玉笑嗬嗬收下,看溫窈精神確實不好,主動提出告辭,不打擾她休息。

她這種進退有度姿態,溫窈也沒有失了分寸,和送蘭兮一樣,讓秋文親自送她出去。

錦嬪送也有一支山參,還有燕窩阿膠等補品。

禮倒是厚。

剛剛已經吩咐秋文取了一支慧妃送來雪參,她便讓人把這支山參收了起來,隻留了燕窩阿膠配著吃。

慧妃錦嬪都特意遣了宮裡最得臉大宮女來看望,其他宮妃嬪自然也陸陸續續遣了人來。

低調歸低調,溫窈也沒有把姿態放得太低。

世人慣會捧高踩低,她得拿捏好分寸,既給眾人留下她怯懦無害一麵,也要保全自己臉麵,免得傳出什麼話來,平白給自己惹麻煩。

見完了最後一波人,溫窈總算可以安生躺著了。

她剛吃了藥,藥勁上來,腦子便有些昏沉,原本這些日子就累,昨兒也沒睡好,醒來後又是穿越又是賞春宴又是見聖駕,神經緊繃了大半天,這會兒早累得不行了。

她衝竹星擺了擺手:“我睡會兒。”

竹星給她蓋上毯子,正要往外走,溫窈突然想起件事來:“剛剛,同蘇貴人宮裡人一起走,是孟昭儀宮裡人罷?”

竹星不知道她為什麼突然問起這個,仔細回想了下,點頭:“是。”

“孟昭儀……”溫窈想了想,根本沒這個人印象:“剛是不是沒出現在賞春宴上?”

竹星一想,是啊!

“奴婢去喊秋文。”

說完,她就匆匆出去找人了。

秋文過來路上已經聽竹星說了,進來就直接道:“孟昭儀身子不好,一直深居漪瀾殿靜養,平日裡各宮主子有個什麼事,也都顧著孟昭儀身子,不去擾她清淨。”

聽到這話,溫窈心裡有些激動,但麵上依然分毫不顯,隻點了點頭道:“我說怎麼今日賞春宴隻有九人。”

秋文笑著道:“奴婢一時沒注意,忘了同主子說了。”

溫窈也笑了:“這怎麼能怪你,我初進宮,很多事都不知道……孟昭儀漪瀾在哪個方位,離長信宮遠嗎?她在靜養中,還要勞煩她遣人來看我,實在心中過意不去,等身子好了,我得親自去謝她。”

秋文心裡有點奇怪,慧妃和錦嬪可是最早遣人來,也沒聽主子說要親自上門去謝,不過轉念一想,可能是因為賞春宴獨獨少了孟昭儀一個,主子話趕話說到了這裡,到底孟昭儀自個身子骨都不大好呢,還惦記主子,確實有心了。

她壓下那點奇怪,一臉平靜道:“因太醫說了孟昭儀要靜養,皇上便特許孟昭儀獨居漪瀾殿,漪瀾殿稍偏遠些,但勝在幽靜,還有一片竹林,是個養身子好地方,離咱們長信宮有些距離,等主子身子好了,奴婢陪主子過去。”

說完,她想了想又道:“孟昭儀是禮部孟尚書長女,文才絕佳,雖然身子不大好,皇上也很是看中孟昭儀。”

言外之意,雖然病弱,但有個好父親,好出身,所以在宮裡也是有地位臉麵。

溫窈心底剛升起想通過裝病,搬去偏遠宮殿想法,便被秋文這一番話給打碎了。

性命麵前,地位臉麵,她都不在乎,隻要能活著,左不過就是夾著尾巴苟三年。

可……

裝病不是小事。

她初來乍到,又是個番邦獻進宮,要人脈沒人脈,要錢財沒錢財,不說旁,單就買通太醫幫她遮掩對此刻她來說就難於登天。

一個不慎就是欺君大罪,容翦又是個喜怒不定暴君,知道她裝病糊弄他,當場斬了她都有可能。

風險太大。

溫窈眉頭又擰了起來。

心思一亂,溫窈就覺得腦袋昏沉厲害,左右這會兒子也想不出個妥帖法子來,還是先養好身子要緊,留得青山在,再慢慢籌謀就是。

這樣想著,她腦袋便越來越沉,沒一會兒就睡過去了。

華陽宮。

蘭兮從長信宮回去後,把長信宮情況,尤其是溫窈反應,同慧妃轉述了一遍。

慧妃躺在貴妃椅上,半闔著眼,一個宮女正跪在一旁用一個小玉錘給她錘腿。

午後風慵懶愜意,吹落院子裡白玉蘭,吹動花廳珠簾,發出輕輕淺淺珠玉碰撞聲,甚是悅耳動聽。

“嗯,”半晌,慧妃嘴角輕牽,隨意道:“還算本分乖覺。”

蘭兮想了想道:“奴婢瞧著,皇上也沒有多看重那溫才人,她直視龍顏時,皇上還那般生氣,娘娘何苦還要對她那麼好,那雪參可是衛老夫人尋來給您補身子……”

慧妃睜開眼,美眸瞧向蘭兮,原本閒適表情,此時更多了幾分明豔:“怎麼說,今兒也在暢春園壓了錦嬪那賤婢一頭,她在京城無親無故,又是個可憐見,我執掌六宮,賞她兩支雪參補身子,也是應當。”

蘭兮看自家主子心情不錯,想到今兒在暢春園,皇上雖沒太多表示,但到底給主子撐了麵子,還借著溫才人,壓了錦嬪一頭,她可是聽說,從暢春園回清和宮,一路錦嬪都沉著個臉。

雪參雖然珍貴,但也不是多難得,賞兩支過去,既體現了主子仁善,又可以向六宮表明主子地位,若是傳到皇上耳朵裡,還能落個大度賢淑名兒,日積月累,後位,不就是她家娘娘了?

慧妃心情好得很,她半歪著身子,捋了下被風吹到眼前紫金流蘇,又道:“再者,溫才人是沙利王獻進宮,不管怎樣,都代表了兩國之交,她身份一早就定了日後路,本宮也用不著對她多嚴厲。”

蘭兮本就是個聰慧,馬上就明白過來:“娘娘說得是,還是娘娘思慮周全。”

溫才人能不能得寵,誰也說不準,但有一點是非常明確,她作為外族女子,就算真得了盛寵,也就是寵妃,永遠坐不上皇後位,再加上她又是個沒根基,根本不足為懼。今兒瞧皇上態度,雖然多看了兩眼,但對她也沒多特殊,最後還拂袖而去,想來也沒什麼得寵可能了。

既如此,倒不如多親厚些,還能落個賢惠美名,一舉多得,豈不美哉。

倒不如多親厚些,還能落個賢惠美名,一舉多得,豈不美哉。

慧妃能看得透,其他妃嬪自然也懂,所以才會一個個往長信宮送補品。

容翦不進後宮,又性情不定,宮眾位妃嬪主意雖然不敢打到他身上,可女人間爭鬥卻不會因此消減半分。

沒人願屈居人後,送出去禮自然也不會差,這就便宜了隻想安安生生苟過這三年溫窈。

後宮眾人舉動自然瞞不過容翦。

安順給他彙報各宮都給溫窈送了什麼時,他正盯著陳典呈上密報一頁頁翻看。

看到某一處,他眸色頓了頓,不過麵色卻沒什麼變化,隻淡淡問了句:“都送了?”

安順低著頭:“是,連孟昭儀都讓宮人給溫才人送了些燕窩。”

容翦嘴角勾起一抹冷嘲:“深居靜養,消息倒是靈通。”

這話安順不敢接,隻低著頭,大氣也不敢喘。

“太醫院怎麼說?”短暫死寂後,容翦又淡淡問道。

“楊太醫正在殿外候著,”安順道:“皇上可要宣楊太醫回話?”

合上密報,容翦抬頭,沒甚表情道:“讓他進來罷。”

安順應了一聲,轉身去請楊太醫。

他一走,禦書房就隻剩容翦一個人。

因為他能聽到彆人心裡所想,平日裡,除了安順,他不讓旁人近身伺候,免得吵得他不得安生。

空蕩蕩禦書房,容翦麵無表情片刻,突然把手中密報重重丟到禦案上。

啪一聲,聲音雖然不大,但這會兒禦書房安靜得很,尤顯得這聲音帶著幾分雷霆之勢。

他扯了下嘴角,眼底染著點點寒光。

沙利王竟送了個漢人女子給他。

還是不安分!

就在他要喊人時,眼前突然浮現那張白淨無塵臉,那怯生生眼神,他眉心微動。

視線再次落到那份密報上,他嘴角弧度緩緩,緩緩,變了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