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錯覺(1 / 2)

這一天果然還是來了。

溫窈看了看麵前涼拌筍絲,又看了看笑得像個老巫婆一樣眯眯著眼滿懷期待看著她安順。

躲不掉了。

安順帶著旨意來,她若不吃……

她視線越過安順,朝他身後看了眼——他帶來那兩個太監會硬給她塞進去罷?

她深吸了口氣,穩住了心緒,衝安順笑笑:“皇上真是有心了,嬪妾自然遵旨。”

她很努力才控製著拿筷子手沒有在安順麵前發抖,硬著頭皮吃下去一筷子後……

“才人覺得味道如何?”安順笑眯眯地問:“要不才人再多吃一點兒?”

溫窈:“……”

安順意思,必然就是皇上意思。

都已經吃了一筷子了,溫窈便又連吃了好幾口,這才在安順滿意目光下放下筷子,故作淡定地拿著帕子擦嘴角:“鮮嫩爽口,鹹香適中,近來天氣炎熱,很適合這樣天氣做開胃菜。”

聽她這麼說,明顯是對這盤菜很滿意樣子,安順可高興了,臉上褶子又多了幾道,在溫窈眼裡就更像奸計得逞老巫婆了。

他嗓音裡都帶著笑:“才人既然已準備歇了,奴才就不叨擾了,奴才還緊著回去給皇上回話。”

溫窈擠出一抹笑:“我送送公公。”

“彆!”安順忙道:“才人折煞奴才了,才人安歇就是,奴才這便回了。”

溫窈這會兒實在沒有精力再虛與委蛇,便點了頭:“秋文,送送安公公。”

安順和他帶來兩個小太監一走,溫窈臉色就變了。

南巧和竹星是知道主子心思,等人一走,她們馬上就上前來扶主子。

溫窈渾身僵硬,在南風熏灼盛夏裡,手腳冰涼。

“扶我進去。”她艱難地吐出幾個字。

南巧和竹星嚇壞了,但因為現在在殿外,兩人一句話不敢多說,生怕被人看出來什麼,忙扶著她往裡走。

剛繞過屏風,溫窈便腿一軟,要不是南巧和竹星扶得穩當,能直接跪地上去。

“主子——!”南巧小聲驚呼。

“扶我去床上。”溫窈臉色難看極了,一絲血色都沒有,看上去像是隨時要去了一樣。

竹星被嚇得回過神,因為之前叮囑和教訓,她也不敢說話,隻啪嗒啪嗒掉眼淚,被南巧瞪了一眼後,她才勉強收住淚,紅著眼睛去給主子倒水。

南巧把枕頭放在主子身後,握著她手,急聲問:“主子現在感覺怎麼樣?哪裡不舒服?”

哪裡不舒服?

溫窈覺得她哪裡都不舒服!

渾身冰冷,還一直出冷汗,手腳還不聽使喚,心悸心律不齊……這、這完全就是中毒反應啊!

她目光呆滯地緩了緩了好一會兒,眉心突然被胃部疼痛痛得一緊,她像是觸電了一樣,猛地轉身抓著床帳就乾嘔。

南巧和竹星嚇壞了,這次竹星是真哭得淚珠子不斷,南巧眼睛也紅了。

但溫窈隻乾嘔了兩下,什麼都沒嘔出來,便捂著肚子蜷縮在了床上。

肚子好痛。

她輕輕痛吟了一聲。

額頭也疼出了冷汗。

南巧眼淚都下來了,可這是皇上意思,她們也不敢去請太醫,就倒了熱茶給主子喝,希望可以好受一點兒。

喝了熱水,溫窈覺得稍稍好受了些,也恢複了一點點力氣,她也不知道真是萬能熱水起了作用,還是回光返照,隻咬著牙在心裡狂罵容翦。

她一不搞宮鬥,二不害他,乾什麼非要她命!

難怪被定義為暴君,果然是個沒有道理可言!

又是受驚,又是肚子疼,溫窈是一點兒睡意也沒有了,她什麼都不說,就在心裡罵容翦,越罵越清醒,越清醒越罵……

安順揣著歡天喜地,急惶惶要回去同皇上報喜,剛回到禦書房,一隻腳才踏進來,就聽到皇上打了一個噴嚏。

著涼了?

安順神經馬上就繃緊了,也不敢笑得太開心了,忙取了披風送到跟前:“皇上披著披風罷。”

容翦看白癡一樣看了安順一眼:“這個季節披什麼披風?”

安順:“……”可您剛剛打噴嚏了啊!

容翦眉心動了動:“不用,拿下去!”

安順:“是!”

再回來時,見皇上看了他一眼,安順馬上會意,喜笑顏開道:“回皇上,剛剛溫主子吃了您賜涼拌筍絲,評價特彆高,說鮮嫩爽口,在這樣天兒裡,最是開胃,溫主子可喜歡了!”

容翦並不信他話,眉頭微挑:“真吃了?”

安穩被問一愣,皇上這話問好生奇怪啊,什麼叫真吃了?

但他隻愣了一瞬,就馬上道:“哎喲,那可不嘛,溫主子對皇上賞賜,特彆激動,奴才見溫主子都高興都說不出話了,勸著她吃了好些呢。”

容翦嘴角抽了下。

說不出話?

那不是高興,那是嚇罷!

你那是什麼眼神。

但一想到她滿心防備戰戰兢兢吃他賜菜,然後等著中毒身亡,結果一睜眼發現自己根本沒事,容翦嘴角就忍不住翹了翹。

讓你個小傻子防著朕!

就是要嚇一嚇你,才能讓你知道,到底該防誰!

看你以後還敢不敢拿朕賜菜喂魚!

安順忍不住使勁眨了眨眼,他眼花了嗎?剛剛皇上是笑了罷?

容翦:“……”他嘴角一瞬間板直。

安順滿心疑問,但也不敢問,既然一提溫才人皇上就開心,那他就多提提罷,他開心地道:“溫才人田種得也可好啦,那菜園子裡菜,長得特彆漂亮,皇上若是得閒,也可親去看一看,真真是一雙巧手哇……”

容翦眉心微攏。

他去?

不該那小傻子來謝恩嗎?

上個月賜菜,被她今兒鑽了空子,那今天賜菜,她總該來了罷?

這麼一想,容翦反倒更沉得住氣了,這次他一定不會再給她機會,看她到底還怎麼拖著不來!

“溫才人可有說了什麼?”打算安順喋喋不休狂吹,容翦峻聲問道。

安順話音一止,愣了有那麼小片刻:“奴才愚笨,急慌慌回來跟皇上回話,一時有些想不起來。”溫主子也沒說幾句話,奴才哪裡知道您到底想知道什麼呢?

安順一高興了就有這個毛病,但好在大多時候都很穩妥,容翦也就容忍了他這個小毛病,但這會兒,他就很不滿了。

什麼話該記什麼話不該記,當值這麼久,還不知道麼?

但想到那小傻子不著調言行,容翦給了安順一個提示:“可有謝恩?”

安順恍然大悟:“有啊!當然有,溫主子可激動了!”

容翦麵色好看不少:“如何謝?就嘴上說說?”

安順:“……”

片刻後,他假裝扇了自己嘴巴一下子:“瞧奴才這沒用喲,一時高興,又看到溫主子菜園子那麼漂亮,都給忘了,溫主子自然是深念皇上恩典,就是奴才也不清楚溫主子心裡是作何打算,要不皇上再等等。”

容翦輕哼了一聲,沒說話,隻低著頭繼續看折子。

如何打算?

不管她是如何打算,這一次,朕非得讓她來謝恩不可!

反了她了,還治不住她!

**

溫窈在心裡罵了容翦大半宿,最後撐不住迷迷糊糊睡去,臨睡前她還在罵,就是死了做鬼她也不會放過他——

原就因為葉才人誣陷事精神緊繃了一天,又差點中暑,晚上又收到了死亡威脅,睡得還不安生,導致溫窈第二天睜開眼時,頭痛欲裂。

她捂著腦袋痛哼了一聲。

然而剛哼了一半她就頓住了。

痛?

她沒有死?

她慌亂地摸了摸自己臉還是身上,她是熱乎乎,沒有涼!

“主子……”南巧一宿沒睡,再加上還抹過眼淚,這會兒眼睛又紅又腫:“您醒了?感覺怎麼樣?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同樣兔子眼竹星也趕緊湊過來。

看著她們兩人眼睛裡擔憂,溫窈心中一暖,然後下一刻她便捂著腦袋哼哼起來:“頭好痛!”

竹星和南巧馬上又緊張起來:“可、可是因為昨晚那盤……”

話沒說全,後麵便咽了回去,但屋內三人都明白。

溫窈衝她們擺了擺手:“什麼都不要說,伺候我起身罷。”

沒有立刻死,說明不是烈性毒,昨晚她還想著,死就死罷,但這會兒,她不這麼想了,再次看到太陽,她就要努力好好活下去。

既然是慢性,那就說明短時間內她不會死,就有時間去找解藥了!

打定這個主意,溫窈神情也比剛剛要精神不少,她道:“這事,誰都不要說,誰要問起就說我昨兒中了暑氣,沒休息好,不礙事,過兩日便好。”

竹星和南巧麵麵相覷,但這會兒她們也沒了主意,隻能聽主子吩咐。

因為頭實在太疼了,簡單用了早膳,溫窈便歪在涼亭下休息。

滿宮裡都知道今兒主子不舒服,連最愛侍弄黃瓜田都不弄,眾人心裡擔憂,還勸了主子請太醫來診治一下,都被主子以不礙事,這麼遠路,太醫來來回回也折騰,休息一下便能好了……給拒了。

主子這般說,他們也隻好不再說什麼。

到了傍晚,溫窈頭疼略略減輕了些,也不知是她心放寬了,還是在涼亭下呼吸了一天新鮮空氣,改善了自己身體機能。

不管哪樣,對她來說都是好事。

隻不過等到晚上安順提著食盒再次出現在她麵前時候,她好不容易好轉一些心情,一下蕩到了穀底。

哪怕知道是慢性藥,容翦肯定還會繼續賜菜,可真看到了眼前菜,她還是很生氣。

“皇上說既然才人喜歡,”安順笑成一朵花:“便讓奴才再給才人送一份來,才人快嘗嘗今兒這道菜可合口?”

溫窈乾巴巴笑了一聲:“皇上賞,自然都是極好。”

安順:“那才人趕緊嘗嘗。”

溫窈:“……”

她隻得再次硬著頭皮,吃了幾口,在安順滿意後,她才放下筷子。

自覺從鬼門關走過一遭溫窈,這次就鎮定多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容翦這般鐵了心要她命,她自然會為自己爭取生機,但若真儘了全力也爭取不來,那就儘量走得體麵點罷。

抱著這個想法,她早早就睡了。

休息好,身體素質才好,才會有更多可能。

然而第二天一早,溫窈睜開眼,很是震驚地看著賬頂。

怎麼回事?

她怎麼覺得這一覺醒來神清氣爽,哪哪都沒有不舒服地方!

她坐起來,看了看從窗縫溜進來晨曦微光,眼睛緩緩睜大,真神清氣爽欸!

她不太敢信,忙下床活動四肢——不疼!

因著這兩日事,一直都是南巧守夜,聽到動靜,南巧忙進來,結果一進來就看到主子穿著睡衣,也不穿鞋,瘋了一樣在殿內甩胳膊踢腿,她心內大驚,難不成皇上給主子吃是瘋藥?

她上前:“主子——”

溫窈一直沉浸在自己沒事喜悅和震驚中,並沒有看到南巧進來,被她這麼一喊,猛地回神,剛抬頭就被南巧抓住了胳膊。

“主子,主子你怎麼了?”南巧嗓音都打著顫。

溫窈:“我很好啊。”

南巧要哭動作一頓:“……啊?”

溫窈一臉驚喜,她拉了拉南巧,湊到她耳邊小小聲說:“我覺得我現在特彆好!”

南巧:“……啊?”

溫窈滿臉劫後餘生慶幸:“我懷疑,菜裡可能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