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阮在歸於莊呆了一晚, 模模糊糊地眯了一覺, 淩晨卯時便醒了過來。
推門出去一看, 李振早早地就在門口守著了, 雙眼通紅,看起來好像一夜沒睡。
莊子不大,有幾個專門負責清潔的下人,早膳已經備好,都是些鄉裡人自己做的野菜小食, 若不是心事重重, 倒也很合蕭阮的口味。
城門馬上就要開了,李振套好了馬車, 將蕭阮請了出來,蕭阮站在門口, 下意識地朝著西南方向看了一眼:天空灰蒙蒙的,遠處的景色都籠罩在一層陰翳下, 模模糊糊。
這好像不是什麼好兆頭。
她的心“突突”狂跳了兩下。
來時疾奔, 去時緩緩。
馬車到了城門口, 天已經大亮了,城門口進城的人排著長長的隊伍, 兩隊士兵一內一外虎視眈眈地檢視著進城的百姓。
蕭阮示意李振將馬車駛到了中間的門口,有將官模樣的人出來了, 仔細地查驗了一下她的身份, 恭謹地將她請進了城門。
蕭阮想起了什麼, 從馬車中探出頭來問了一句:“秦校尉呢?”
將官躬身答道:“回蕭二姑娘, 昨夜宮裡來的急令封了城門,隻許進不許出,秦校尉被帶走問話還沒回來,末將暫代城門校尉一職。”
蕭阮的心一沉。
和她猜想的一樣,啟元帝昨晚收到西南線報之後,便迅速地封鎖了四道城門。
還好走得快,隻是連累了這位秦校尉了。
她道了謝,馬車繼續往前駛去。從南門到公主府有一段距離,會途經靖安王府,快到王府的巷子口時,蕭阮掀起了車窗簾子瞟了一眼,隻見整座王府已經被羽林軍圍了起來,看起來戒備森嚴,羽林軍中郎將秦城正疾言厲色地朝著幾個臉熟的禦前帶刀侍衛說話。
深夜定下撤藩,封鎖城門,軟禁藺北行。
啟元帝的動作看起來比前世還要快、決心比前世還要大。
這一刹那,原本信心滿滿的蕭阮有些擔心了起來,也不知道藺北行這一世能不能逃脫啟元帝的圍追堵截,順利回歸西南。
到了公主府,蕭阮下了馬車,和李振道了彆。
不知怎麼的,公主府看起來冷冷清清的,除了門童和幾個守門的侍衛,庭院裡空無一人。蕭阮心裡納悶,快步到了前廳,猛地一下呆住了。
前廳的院子裡,滿滿當當的跪了一地的人,從侍衛隊的楊澤衝到她房裡伺候的丫鬟嬤嬤,全都伏在地上。
“你還知道回來?”一個熟悉的身影森然響起。
蕭阮定睛一看,啟元帝正坐在前廳的太師椅上,滿麵怒容地看著她;他的身旁一左一右,左邊站著周荇宜,右邊站著蕭釗,兩人都麵帶憂色。
蕭阮定了定神,三步並作兩步進了前廳,在啟元帝麵前跪了下來:“陛下,都是我的錯,他們都不知道我做的事情,還請陛下寬仁為懷,不要遷怒他們。”
雲珛飛快地將前廳的門關了起來。
“哐啷”一聲,一隻茶盞摔在了她的麵前,瓷片碎了一地。
“你還有臉為他們求情?”啟元帝氣怒交加,“蕭阮,你是皇姑和太傅的孫女,朕向來把你視為女兒一般,對你處處照應,可你,居然如此膽大妄為,夜闖城門將藺北行送出京城,你可知道你犯下了什麼重罪嗎?”
蕭阮伏在了地上叩了個頭:“陛下,臣女夜闖城門,的確有錯,但不知道那藺北行是犯了什麼錯,讓陛下如此大動乾戈要將他軟禁在京城?”
“你——”啟元帝怒極反笑,“蕭阮,你如此聰慧,朕不相信你會看不清楚,縱虎歸山、後患無窮,那藺北行心思深沉縝密、武藝高強、狠絕果斷,比起靖安王有過之而無不及。西南向來就是大乾長治久安的心腹大患,此次靖安王將死,藺北行又被困京城,撤藩易如反掌,現在,這個最佳時機都被你毀了!”
“陛下,敢問靖安王反了嗎?藺北行反了嗎?”蕭阮抬起頭迎視著他的目光。
啟元帝怔了一下,冷冷地道:“等他們反了就晚了。你一介女流之輩,根本不懂什麼叫防患於未然。”
“陛下,臣女不明白,為什麼你就是覺得藺北行會反呢?”蕭阮懇切地問,“他天生就是將才,卻被困在京城這麼多年,現在他的父王被西戎王暗算,他身為人子、身為人臣,一要替父複仇,二要收複被異族侵略的土地,急著要回西南無可厚非,陛下為什麼非要將他的翅膀折斷呢?這不是太讓人寒心了嗎?”
啟元帝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這是在指責朕心胸狹隘,沒有容人的雅量嗎?”
“不,陛下,臣女隻是認為,藺北行天生就是將才,大乾需要這樣的將才,才能震懾住西戎、北狄、新羅那一幫子虎視眈眈、存有異心的外族人,留下他、收服他,大乾才能長治久安,還請陛下三思而後行。”
啟元帝盯著她看了片刻,緩緩地道:“很好,照你這麼說,朕還得謝謝你,為朕和大乾留下了和這位將才轉圜的餘地。”
蕭阮重新伏在了地上:“陛下,臣女和那藺北行相處近一年,此人心懷赤誠,不會是忘恩負義之輩。更何況,他遣人找到了神醫救了祖母、狩獵時從熊掌中救下了四殿下,還在新羅王子麵前揚我國威,還望陛下看在他這些許小功的份上,放他平安回歸西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