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第 109 章(2 / 2)

周衛旻陰沉著臉沒有說話,半晌之後,把手中的劍一丟:“不練了,沒意思。”

內侍們慌忙過來取走了劍,又送上了一盆水替周衛旻淨手。

發了一頓小脾氣,周衛旻的心情稍稍好了些:“阮姐姐,我們去書房,我昨晚寫了一幅字,你替我品評一下,看看有沒有什麼進步。”

蕭阮哪有心情和他去品字論畫,正色道:“陛下,我此來是有要事和你說的,不如我們……”

周衛旻擺了擺手:“有什麼要事?不就是太傅讓你來勸我早日上朝嗎?可我身子還沒好,上了朝也是個木頭人一樣的擺設,過陣子再說吧。走,先去書房,等會再說正事。”

他不等蕭阮說話,便徑自往前走去,蕭阮隻好跟著小跑了幾步:“陛下,雖然你身子還沒好全,可你在朝堂上,臣子們的心就定了。”

“他們定不定心關我何事?”周衛旻眼中的戾氣一閃而過,“從前我被扔在西宸宮受儘欺辱的時候,他們可個個都巴不得看我的笑話。”

蕭阮愕然,眼睜睜地看著他進了書房。

這些日子以來,她聽著雲珛、蕭釗講著周衛旻這幾年來的行事,心中十分高興。經過了這幾年的曆練和磨難,周衛旻已經從一個偏執陰狠的冷宮皇子漸漸蛻變成一個有著遠見卓識的青年,性情中的戾氣也漸漸被取代,從前被他刻意隱藏起來的的溫情一點一點地外露了出來,和蕭釗、雲珛之間相處日益融洽,如師如友。

然而此刻,周衛旻的言行舉止好像又變回了剛剛從西宸宮出來的那個憤世嫉俗、狠戾殘忍的三皇子,唯有在麵對她的時候,才能露出幾分真心的笑容。

蕭阮心中憂慮不已,不得不追了上去。

雲珛正和幾名內侍在整理堆放在旁邊的奏折,見他們倆進來不由得愣了一下。

蕭阮和他打了個招呼。

環顧四周,南書房中墨香陣陣,書案上擺著一幅剛剛寫完沒多久的字,上麵的墨跡未乾;原本啟元帝的一些痕跡已經被周衛旻的喜好所取代,左側牆麵上掛著幾柄名劍,右側牆上則掛著幾幅書法。

蕭阮瞟了幾眼,眼神不由得一滯。

中間的簪花小楷不正是從前周衛旻從她那裡拿去的那一副寫廢了的字嗎?上麵的字大大小小,雖然頗有情趣,但卻難登大雅之堂,怎麼被周衛旻掛在了這裡?

“陛下,”蕭阮急急地道,“這幅字怎麼在這裡?快取下來吧,被人瞧見了可真要笑掉大牙了!”

“我喜歡。”周衛旻渾不在意地道,“怎麼,身為天子,連掛一副喜歡的字都不行嗎?”

“這……”蕭阮一時想不出反駁的話來。

周衛旻興致勃勃地到了書桌邊上,示意蕭阮過來:“阮姐姐你看,我這橫折彎鉤力透紙背,太傅說我頗有顏筋柳骨之相,你覺得呢?比起靖安王又如何?”

蕭阮有些惱了,怎麼處處和藺北行比?

她顧念著周衛旻身子還沒好全,一直不敢說什麼重話,可再這樣下去,隻怕周衛旻會生了不好的心思,到時候徒增煩惱。

“既然陛下不願我胡亂吹捧,那我就實話實說了,”她沉著臉道,“陛下的字雖然好,但情人眼裡出西施,在我眼中,藺大哥的字鐵畫銀鉤、遒勁有力,比陛下的略勝一籌。”

周衛旻的臉色陰晴不定,好一會兒才勉強笑了笑:“阮姐姐說是就是吧,下次我向藺大哥多請教請教如何討阮姐姐歡心就是了。”

他把桌上的字胡亂一推,惱火地道:“不寫了,把它們都收了。”

雲珛一直默默地候在一旁,此時大步走了過來,猛然將桌上的字幅揉捏了起來,用力地丟在了旁邊的紙簍裡。

“你乾什麼?”周衛旻惱怒地問。

雲珛蒼白的臉色猛然泛起了一絲帶著怒意的緋色,原本總是不疾不徐的聲音一下子尖細了起來:“陛下,你醒醒吧,站在你眼前的,是靖安王妃,是靖安王最心愛的女人,他們倆琴瑟和鳴、恩愛異常,你到底想做什麼?”

“我……”周衛旻的眼中陰晴不定,“我沒想做什麼,就想和阮姐姐說說話不行嗎?你對我指手畫腳的,還亂發脾氣,我倒還想問你,你要做什麼?”

雲珛的胸脯急劇起伏了起來,好半天才道:“很好,陛下,你就讓外麵的風言風語更厲害一些,讓靖安王忍無可忍,讓廢太子得償所願,這樣你就心滿意足了。”

“雲珛,你如此胡言亂語,膽子可真不小,”周衛旻森然道,“閉門思過幾日,再出來當差吧。”

雲珛呆了一呆,撩袍跪倒磕了一個頭響頭:“是,謝陛下恩典。”

兩個人你來我往了幾句,還沒等蕭阮從震驚中回過神來,雲珛黯然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門外。

“陛下,”她氣得不打一處來,“你怎麼可以如此對雲公公?雲公公他為了你嘔心瀝血,剛才說的話也是為了你好,你不思感激,反倒這樣處罰他,豈不是要讓人寒心?”

周衛旻在原地呆了半晌,忽然頹然在椅子上坐了下來,雙手支在了膝蓋上抱住了頭。

這幅模樣有些可憐,蕭阮一下子就有些心軟了起來,好像看見了那個孤身一人坐在假山上捏著貓脖子嚇唬她的少年。

“陛下,你到底怎麼了?”她柔聲問,“我不相信,你還會因為年少時對我的一點情意執迷不悟,要為了這個去傷害你一直以來崇拜仰慕的藺大哥,甚至要冒天下之大不韙做出什麼有損人倫綱常之事,可你現在的一言一行,的確讓人擔憂,你和我說說心裡話,你到底想要什麼?”

周衛旻仰起頭來,眼神有些迷茫:“一覺醒來,身旁所有的一切都變了樣,阮姐姐,你知道嗎?我現在心裡很惶恐。總覺得我是在做一個稀奇古怪的夢,你們說破了嘴,把這三年的事情都讓我倒背如流了,可我總覺得那是彆人的事情,我半點都不想占了彆人的功績,坐在他拚死搶來的皇位上。”

蕭阮愕然:“可……可這些明明都是你做的事啊……”

“可能要等我自己記起來了,才算吧。”周衛旻歎了一口氣,難過地道,“阮姐姐,我知道你現在是靖安王妃了,我沒彆的意思,我隻是想和你說說話。要是你和藺大哥介意,我就少宣你幾次,成不成?但你彆丟下我一個人在這宮裡,這宮裡的人,我一個人都不願意相信。”

“難道你真的連雲公公都不信了嗎?”蕭阮不可思議地問。

周衛旻的眼神陰沉了起來,好半天才壓低聲音道:“阮姐姐,我就是因為他,才有一種日夜不寧的感覺。一見到他,我就覺得他騙了我一件天大的事情,讓我無法饒恕,可我想破腦袋也想不出是什麼事。而且,我一去想從前和他有關的事情,腦袋就會像裂開一樣的疼。所以剛才我是故意的,故意把雲珛趕出去,我一見到他就要想,一想就頭疼,他必定是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情,我實在是不能看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