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寶寶正在吃飯, 順嘴問道:“怎麼個奇怪法?”
還未等關萱說話,吳晴晴便也想起來了,她拿著筷子激動說道:“是不是那個穿黑白條紋衣服的女人!”
這人她也有印象啊, 來了就吃飯, 吃完就走,從沒見她喝過米湯,喝過綠豆湯的。
關萱點點頭, “就是她。”說著眨著眼睛回憶了一下,緊接著又轉頭驚奇對孫寶寶道:“這人來咱們這裡吃了得有十多天了,頭一次來是在上龍村那位魏大娘來飯店鬨事的那天。”
二雄用筷子叉著一個砂鍋獅子頭大口吃肉, 吃的時候還堵不住他的嘴,隻見他含糊說道:“那得有十八天。”
那天日期他記得緊, 因為那天不僅寶寶被拍了下來, 他也被拍了下來。剪輯過後的視頻在網上流傳,他可是被那些損友們調侃個不輕,甚至家裡的哥哥弟弟都笑話了好幾天。
哎!
關萱掰著手指還沒數出來, 聽到二雄說, 便點點頭:“對,就是十八天!”
緊接著又說道:“你們是猜不到她這幾天點了什麼菜。”
彆人還未猜, 吳晴晴剛想開口,關萱就憋不住:“這人十八天以來, 每天兩頓飯, 點的都是一盤麻婆豆腐!真的, 從未變過!”
她來飯店這麼久,頭一回見到這種客人呢。
關萱有的時候都想問她不會膩嗎?不換道菜嗎?再好吃的菜,也不禁吃十八天啊。
“那……”孫寶寶托腮想想,“可能人家是囊中羞澀。”
她們家麻婆豆腐比較便宜, 相對其他菜來說,屬於不怎麼賺錢的一道菜。
不過她也沒想調整價格,因為她孫家飯店,麵向的不僅是有錢人,更是普通百姓。
但是每個人的消費水平是不一樣的,若想讓更多的人能吃到孫家美食,那必定不能將所有菜頻道的價格的都調高,必須得留幾道普通家庭都能常吃得起的菜。
當年她國棟爺爺還賣過一元錢一道的佛跳牆嘞!
據說當時是全城震動,消息掛滿各家報紙,成千人湧入望天村中,開賣的三天前就帶著鋪蓋行李在老宅附近住了下來,就為在開賣當天搶到佛跳牆。
孫寶寶還算好的,前幾位爺爺祖宗們,在價格上向來隨心所欲,甚至還能根據心情變化……
聽爺爺說,當年有個農夫,每天靠著幾擔柴,在飯店中吃了一個多月的飯。
誒,關鍵是吧,五爺爺也隨便他吃,從未收過錢,隻收那幾擔柴火。
她還聽說,當年有個大官想吃五爺爺鹵的鴨頭,五爺爺卻讓人帶著十兩金子來買。
這價格可是翻了幾百倍!
但那位大官還真的花十兩金子買下一盤鴨頭,聽得孫寶寶震驚不已……
以及,心裡還怪癢癢的。
不過一想到如今這極為發達的網絡,還有那三天兩頭來她這裡吃飯的市場監管局工作人員老林,她就不禁把那念頭快速摁下去!
雖然心痛,但她還保持初心(保住小命)呢!
嘖嘖,孫家像她這種老老實實的人,可真不多見了!
關萱聽完孫寶寶的話思考了一會兒,而後搖搖頭,“那也不可能十八天,三十多頓飯一餐不變的點麻婆豆腐吧?咱們家也不是沒有價格比麻婆豆腐更低的菜。
像那道紅燒茄子,還比麻婆豆腐便宜一塊錢呢。”
“還有還有,”關萱又說,“那個人每回點菜時都要認真看下菜單,然後照例點了麻婆豆腐。”她就疑惑看菜單的目的是什麼。
“那她是不是想吃其他的菜,可咱們家菜單上沒有?”孫寶寶吃完飯,把碗筷放下,向椅背一靠,整個人放鬆下來。
關萱想了想,“嗯……好像是,她頭一回來的時候說要吃灌蛋,可咱們家沒做。”
這麼一說,孫寶寶就想起來了,那天關萱確實說有個人想吃灌蛋。
她手指敲著椅子扶手,尋思著自己哪天饞灌蛋時多做幾個,然後掛一些在外邊賣,如果那位客人還惦記著,就可以吃了。
*
望天村秦公湖旁。
被關萱掛在嘴邊的那位奇怪女人,正沿著湖邊綠柳慢慢走,不一會兒,坐在湖邊石凳上,等到三點鐘時,她起身來到村長家。
村長剛睡醒,喝口茶提提神,然後請她進客廳。
“你好,我是望天村村長劉棟梁,你就是江慈?”
那女人,也就是江慈點了點頭,頗有些拘謹說道:“對,我就是。”
劉棟梁“哦”一聲,招呼她坐下。
他昨天在村裡禮堂門外貼了一張招聘啟事,沒想到今天就有人來應聘了。
最近幾個月村中事多,每家每戶每個人都忙得很。
原本吧,村裡的衛生是村中的幾個婦女承包了的,後來隨著村中客流量的增大,這些人沒空,三兩下就把這先前廢了好大功夫才搞來的工作給辭了。
氣煞他也!
後來呢,他有七找八找,找了幾個老人搞這事兒。可當寶寶家飯店放出話來要老人檢查菌菇時,打掃衛生這項工作又沒人做了!
劉棟梁好懸沒氣個半死,不過也不能逼人家做不是?
瞧著村裡沒人樂意再做這個工作,他乾脆就招外村人做。
昨日貼招聘單子時還以為招不到人,沒承想才第二天就有人來。
而且這位江女士,已經是今天第三個來應聘的了。
村長腦袋一刻不停地想著,然後坐下身,和藹問道:“你是哪裡人,之前是做什麼工作的?”
江慈趕緊回答,“我是首都的,不過以後都會待在清城山。之前做了好多工作,算是打雜工了,不過環衛工我也做過,做了兩三年。”
村長瞧著她歲數挺大的,問道:“你家人也來到清城山了嗎?目前住在哪兒?”
江慈臉色微微僵硬,緊接著蒼白道:“我是隨我女兒來清城山的,她在清城山讀大學。”
“呦,這可不錯!”村長妻子洗了盤水果放茶幾上,然後笑笑問道:“妹子,你閨女兒是哪個大學的?”
江慈眼睛眨兩下,突然變得有些紅。
她臉上帶著笑道:“醫科大學的,今年剛入學。”
村長和他妻子都不由得點點頭,讚歎說道:“那可真不錯!”
他們清城山的醫科大學,是全國有名的。
可——
江慈兩隻手緊緊攥著衣角,臉上血色消退,村長妻子一瞥,就瞧出不對勁。
“江妹子怎麼了?可是有什麼難處?”她趕緊說道。
這人可真有些奇怪,進門時她就注意到了,頭上白發比她還多,可看臉蛋,應該是比她歲數還更小一些。
看樣子,生活上是有遭逢大變的,她心中感歎一聲,這世間,各人有各人的苦。
隻見江慈嘴巴動動,極力忍住哽咽,緊緊咬著嘴唇:“我閨女……上個月走了。”話音剛落,淚珠子就猛地落了下來,她顫抖道:“白養一場。”
客廳驟然安靜。
村長拿著茶杯的手一頓,村長妻子的身形也一僵。
這可真是大打擊了。
村長妻子最先反應過來,她趕緊坐在江慈旁邊,攬著她肩膀說道:“萬人有萬人的緣法,無論如何,人總要向前看。”
唉,她這話都說服不了自己,喪女之痛,而且女兒好不容易拉扯大都要上大學了,竟然遭遇這種事。
村長站起身,走到門外抽根煙,讓妻子安慰她。等大概半個多小時後,才回到客廳。
三人又談了十多分鐘後,最終定下了江慈。雖可憐她命苦,但她工作經驗確實豐富,就連工地都去過,這種人能吃苦。
江慈走後,村長妻子長長歎了一口氣。
“她這輩子也太難了!剛剛我問了一下,她娘家那邊沒人,丈夫在懷閨女的時候生病走了。就這種情況,可想而知她把閨女養大費了多大的力氣。好不容易供出來,閨女又得病走了。
你說說,這病,怎麼就總是往苦難人身上去呢?”
村長沒說啥話,喝了口茶,隻說道:“你出門彆把人家這事兒說出去。”
“嘖,老頭子你啥意思!”她手上的抹布忍不住往村長身旁一扔,白眼一翻,“去,茶幾擦下!”
幾天後,村長招到了四個人,歲數全都是四十幾歲的女人,除了江慈外,其他人都是清城山本地的。
村長妻子看江慈可憐,知道她現在在城裡租單間住後,乾脆幫她去上嶼村租了一間房子。
上嶼村雖不似上龍村那般離望天村這麼近,但兩村之間有公交車,隻要坐十多分鐘就可以。
而且上嶼村有的的民宿價格比較便宜,若整年整年的租,價格也不過八千塊。
村長妻子娘家就是上嶼村的,她是真的憐惜這個女人,所以房子找的很是儘心。
房東是她堂叔,一大家子都在市區,家裡空著,唯有節假日時老人會從城裡回來把房子整一下當民宿出租。
房子也不太大,江慈一人住一間房,其他房間還可以留給遊客住。
這種條件這種價位的房子在清城山是不多見的,江慈她也知道,所以對村長妻子很是感激。
“聽說村長終於把搞衛生的人找好了。”
一天早上,秦惠一邊切著菜,一邊笑笑說道,“那就是燙手山芋,咱們村以前好多人爭呢!如今是誰家都不想要。”
孫寶寶奇怪道:“是搞村裡衛生的人嗎?”
秦惠點點頭,“要不咱們村每天的各條道路誰掃的,路邊垃圾桶誰倒的,包括石桌石凳,都得擦。”
“工作這麼重嗎?”孫寶寶驚訝,“咱們村可大了,要這麼說,那秦公湖,包括我家後頭的小公園,這都要打掃。”
“那可不,村長找了四個嬸子,工資雖不算高,每個月隻有三千多,但社保醫保都有交。”
不過也是正因為這醫社保,所以以前為了這個工作,村中幾家可是鬨了一陣子。
如今村中是沒人愛做了,倒是請了外鄉人。
秦惠心想,突然她又想起什麼似的,詫異道:“哎對了,上回關萱說的那位女客人,她竟然也做了這份工作!村長家的嬸子還很照顧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