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一臉的浩然正氣：“我不是來要飯的。”
她說的跟真的一樣，要不是一身潦倒、還搞了一頭的孝來嚇人，鄭副廠長想媳婦差點就信了。
鄭副廠長媳婦為難地看了看她，就看到這小要飯的已經坐下了，還用手擦了擦板凳。
……實不相瞞，她感覺自家板凳比小要飯的乾淨多了。
“他爸。”當媳婦的隻能向自己男人求助。
鄭副廠長的表情十分嚴肅，他想的更多一點，這會兒他已經在琢磨了，這小姑娘是不是老對手朱副廠長派過來的。
很有可能啊，老廠長要退了，那姓朱的自然就坐不住了，小動作多的不得了。
要不然怎麼就讓一個小要飯的直接找到他家門上了？這是要給他挖坑啊。
應該就是這樣了，看小姑娘年紀不大底氣十足的樣子，很顯然是帶著任務來的，就等著他無情攆人了。
鄭副廠長偏不接戲，他抬了抬下巴：“我們桌上不是還有兩個饅頭呢，拿給小姑娘帶走吧，這年頭誰都不容易。”
林夏：“？”
她還沒來得及否認，鄭副廠長的媳婦已經把大白饅頭往她手裡塞了，林夏推拒不得，“不是，您弄錯了，我真不是……”
“拿著。”鄭副廠長道，“你回去告訴老朱，我從來不是壞人，他就不要霍霍滿肚子的壞水陷害我了，那沒有用！”
林夏一手捏著一個大饅頭。
真沒想到，來一趟她還能有這樣的收獲，她是不是找到未來的職業方向了。
冷靜，林夏你要冷靜。不勞而獲是可恥的，千萬不能被這種偶爾的輕鬆迷住眼睛。
林夏冷靜了。她看向鄭副廠長，說明自己的來意：“我當然知道您是好人，正是因為這樣，我才過來，幫助您乾倒壞人的。”
就憑你？？
鄭副廠長微微地睜大了眼，有點疑惑時代真的不一樣了，年輕人一張口就能說出這種大話了。
他媳婦歎了口氣，又從桌上拿了隻煮熟的雞蛋，塞到林夏衣兜裡：“小姑娘，彆說了，雞蛋拿回去好好吃一吃，對自己好點。”
“……”林夏把兩隻饅頭又放回桌子上，從兜裡掏出一張照片，遞到鄭副廠長眼前，“您看看，上麵的人是不是您口中的老朱同誌。”
鄭副廠長不以為意地瞥過來一眼——他突然就正視了。
疾步走了兩步過來，他的手指微微顫抖著，指著那張照片。
“這是老朱？！”
林夏笑了笑：“應該您跟他更熟悉啊。”
照片上，正中間是一架威風凜凜的拖拉機，拖拉機上坐著的可不就是朱副廠長嗎，旁邊圍繞著他的鄉下老丈人、小舅子，都對著鏡頭得意地笑。
鄭副廠長就感覺老朱這是在衝他得意，笑容裡帶著一股子你奈我何的味兒。
他接過照片，捏在手裡，左看右看，又翻過來換著方向品味了幾番，謹慎地開口：“這是？”
“就是老朱啊！”他媳婦都認出來了。
鄭副廠長嚴肅地看向林夏，這會兒，他不輕視這個小姑娘了，他突然發現這小姑娘特彆精神，看著就是個能乾大事的。
精神小妹林夏不賣關子了：“我家裡人就是木材廠老職工，我們一家子都很關心木材廠的未來啊。憂木材廠之憂，樂木材廠之樂。得知朱副廠長去海市購買了一批新機器新設備，我家裡都與有榮焉。然而，那是新的嗎？還是老黃瓜刷綠漆的假貨？”
鄭副廠長神情沉重，沒吭聲。
是新貨還是轉了幾手的舊貨，他當然是知道的。畢竟位置到這裡了。
他難道不想搞老朱嗎，他也想，但苦於證據不足，回頭老朱賣慘說自己也是被欺騙了的苦命人，豈不是讓他老鄭裡外不是人？
鄭副廠長已經猶豫不決好久了，林夏就是過來推他一把的。
她指著照片上威風的拖拉機，“一個月前，朱副廠長就給鄉下的老嶽父家買了拖拉機，聲勢浩大，眾人圍觀，現在他老嶽父那邊的十裡八鄉都流傳著關於他孝敬嶽父拖拉機的傳說，是真是假有照片為證。”
感謝林嬌嬌，不知道她從哪裡弄來的這照片，說是遇到了活雷鋒，人家看不慣朱副廠長於是幫助了她，並且做好事不留名。
老林家的人都信了，畢竟林嬌嬌從來就是個嬌怯怯的姑娘，說什麼就是什麼。
林夏也信了，她知道朱副廠長上輩子倒台的時候，被揪出來送嶽父拖拉機的事，孝心感天動地。
這拖拉機果然刺激到鄭副廠長了，他狠狠地拍了一把桌子，眉毛皺成了疙瘩。
“老朱哪裡來的閒錢！”
明明之前換大房子，還跟廠裡借錢了！
這種照片都搞得到處都是，老朱這是肆無忌憚啦，根本不怕彆人議論他，也不怕敗壞木材廠的名聲！
“這不都是早就知道了的事嗎？你以為人人跟你一樣，老實吃虧，大半輩子還住在廠子分的兩間屋子裡？”他媳婦憋屈又憤怒，火上澆油道。
鄭副廠長不說話，急促地喘息。
林夏看時候差不多了，趕緊讓自己的小身板也跟著顫抖了起來，顯得特彆的真情實感。
“鄭副廠長，我看不下去啊，真的看不下去！我怕，怕木材廠被蛀蟲掏空了、吃完了，我怕我的家人失去生存的依靠，我更怕木材廠姓資不姓社了。我雖然年紀小，但是我也是人民的一員，我怎麼能因為怕就當縮頭烏龜呢，我必須把這件事情說出來，哪怕沒有用、哪怕被笑話、哪怕我出了這個門就被人報複！”
情到深處，林夏哽咽起來了。她摸了摸眼睛，眼眶裡就滾滿了淚水，卻強忍著不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