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裡,老林家一家四口不但把麵吃完了,甚至把湯都喝得乾乾淨淨。
林老頭摸了摸肚子,心曠神怡道:“這小日子過得真舒服呐。”
憂國憂民結束,該吃吃,該喝喝,有事彆往心裡擱。
“爸,這四碗麵錢還沒給呢。”林愛蓮煞風景道。
“……都看著我乾什麼?”林老頭摸著肚子的手一僵,“我隻是一個棺材本都拿去給孫女買自行車的老同誌。”
他瞧了瞧閨女愛蓮,又瞧了瞧老林家最有前途的林夏,最後落到了林翠翠身上,就你了。
林翠翠:“……”
她咳了一聲,跟林夏表忠心:“姐,你跟姑的麵錢,我肯定替你們給,這是我的一點心意。我出來的時候,把我的嫁妝錢都偷著揣身上了。”
林夏感慨萬千:“老林家真是臥虎藏龍啊。”
這都是什麼事,偏偏他們都能做的出。還一本正經的。
林翠翠歪了歪嘴。
她確實身上揣了點嫁妝錢過來了,卻不是偷的,是她媽胡大好偷偷摸摸塞給她的。
胡大好同誌說了,出門在外,一定不能拖後腿,不能讓姑和姐厭煩了她。這最關鍵的一點就是不能讓姑替她花錢,姑這個人心裡有計較的,多花她一分,她過二十年都能說得清清楚楚。
姑還不像二嬸,二嬸貪財貪得方圓百裡都曉得了。姑不這樣,姑就放在心裡,平時還不說,乾什麼都一副卑微謹慎的樣子。
多可怕的一個人啊,林翠翠又學到了,她遲早也要成為像姑這樣會做買賣會裝樣的人。有誌者,事竟成!
一根拐杖敲了一下她的腳。
林老頭瞪著她:“怎麼了,翠翠,我怎麼光聽見你要給你姐和姑付麵錢,我是不是漏聽了什麼,我年紀大了耳朵不好使。”
就沒有他的事嗎?
還真沒有!
林翠翠怯怯地看了他一眼,然後朝林夏的位置縮了縮。
林老頭:“……”
林夏拍了拍林翠翠的背:“傻妹妹,姐怎麼舍得你花錢呢?姐在就你就彆操心這事。”
反正從她林夏手裡花出去的,遲早要換種形式收回來。
林夏闊氣,林夏要請客了。
可是麵館老板在哪裡?
“吱呀”一聲,旁邊的門開了,麵館老板的一隻腳謹慎地探了出來。
“你這人怎麼不著急呢,不怕我們吃了就跑?”林老頭直嚷嚷,“年輕人心太大了你!”
“我不怕啊。”麵館老板的頭也探出來了,“你外孫女是大學生,還是江東大學的,這我有什麼好怕的,我放心的很。”
林老頭:“……”
今時今日,他老人家突然意識到了一個驚天的事實,他老林家由光腳的進化成穿鞋的了。
這好嗎?
這、這不好說。
從前,老林家一直是光腳的,光腳的快樂無與倫比。
這個大家庭唯一一次遇到挑戰就是老楊家逼婚,那個金鐲子不能提太多,一提他們老林家拿人錢財、意圖挖社會主.義牆角的秘密就暴露了。
說來丟人,拿人錢財,還沒做到□□。也不怪楊老太死活不肯放過老林家。
但老楊家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他們花錢請老林家找關係。硬要撕破臉,必然是兩敗俱傷的結局。
因此,老林家與老楊家對上的時候,局勢完全可以撕個五五開的,隻是前有主動認女婿的林愛蓮,後有身敗名裂也要倒貼的林嬌嬌。有這兩個自作主張的,才顯得老林家特彆無力。
實際上林老頭活了大半輩子,就沒覺得誰能拿捏住他。
然而現在不一樣,他引以為傲的大學生外孫女帶他們一家穿上了鞋子,從此要被人拿捏了。
“外公,你把你拐杖收收,我要過去了。”林夏催他。
林老頭:“……”
大變遷下,他這滿肚子的家國情懷究竟與哪個說?
林老頭感覺他整個人升華了、成仙了、超然物外了,就聽見麵館老板跟林夏說:“結賬就不必了,有人已經幫你們結過了。”
有人??
什麼人,在哪裡,圖什麼!
林夏正琢磨著呢,耳邊旋風突起,林老頭裹挾著巨大的驚喜,一瞬間躥到了櫃台前,“你們省城裡也有這樣的冤大頭!”
真是人間處處有溫情啊,他就喜歡這樣的人。
麵館老板:“……”
親娘喲,就該早早地把這一家子送走,留在這裡太影響他的生意了。
屋裡那兩位不會後悔替他們結賬吧。
“你們屋裡是什麼人啊,還替我們結賬。”林愛蓮正兒八經地問,“我猜他是我的老朋友。”
“……姑在套話,姑好奇。”
林翠翠都看出來的事,飯店老板肯定看出了啊,他露出為難的表情。
“媽,算了算了。本來就是我們占便宜的事情,人家想學雷鋒做好事,我們就不要刨根問底了。”林夏善解人意。
她現在說話在老林家還是很有分量的。
屋裡的謝京生就聽見在林夏說完這句話之後,屋外腳步聲就劈劈啪啪地響起來,聽起來像是離開了。
謝京生眼鏡底下的眸光微動,看向旁邊的周副書記。
這誰能想到呢,周副書記要幫門外的一家四口付麵錢,當然了,有謝京生在,他怎麼也不能讓領導親自掏口袋啊。他主動積極爭著結賬,結果賬雖然他結了,卻貌似馬屁拍到馬腿上了。
周副書記看起來鬱鬱寡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