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八)(1 / 2)

霍銳是個不太願意記住一些事情的人。

他智商高,記憶力好,但是很多見過一麵的人,他總是會忘記。

但是莫名其妙地,他總是會想起那天晚上的那個男生,明明連麵容都沒有怎麼看清。

導致他特意去找了《十年》這首歌來聽,他不太喜歡這種旋律的歌,結果也和他自己想的一樣,聽不下去。

“老大,明天過生日你回家嗎?”陸疏行捧著手機。

霍叔叔剛剛給他發短信讓他旁敲側擊地讓老大回家過生日。

這些年霍叔叔每年都會問,雖然得到的答案總是一致的,但是總得試試。

霍銳把卷子壓到書下麵,靠在椅背上:“不回去。”

他其實記不清有幾年沒有和霍至喬一起過過生日了,每年的生日難免會讓他想起他媽媽屈月還在世的時候,霍至喬很忙,霍銳一直清楚。

所以年幼的時候他也不會無理取鬨,讓爸爸陪伴他們母子倆。

一直到屈月病重,霍銳總是盼著霍至喬能多陪陪屈月,他總聽大人說,陪伴是最長情的告白。

他不懂什麼愛情,就是想讓爸爸陪著媽媽而已。

病房裡會有很重的藥水味,他不喜歡。

後來屈月回了家,房間裡都是藥的味道,濃烈到揮散不去。

有一天,屈月問他,“銳銳,是不是藥的味道很難聞?”

他板著臉,想了會兒點頭。

後來,沒過多久,屈月就去世了。

霍至喬終於忙完了,舍得回來了,可是他缺失了最重要的一段時間。

霍銳覺得,人該成長,該強大。

因為你希望能夠保護你的人,也會在你最需要他的時候缺席。

隻有自己才能保護自己,隻有強大才能保護自己想要保護的人。

真正難過的是霍至喬告訴他自己要再婚的時候。

他其實沒有很恨霍至喬,霍至喬雖然忙,卻也總會打電話回家問屈月今天怎麼樣了。

可是霍至喬的再婚來的措手不及。

少年人總容易產生叛逆心理。

霍銳始終無法接受霍至喬的再婚,還是和一個比他小了那麼多歲的女人。

儘管舒惠很溫柔。

儘管舒惠把他當親生兒子一樣看待。

霍銳走不出心裡的檻。

陸疏行想了想:“那成吧,咱們明天去哪兒玩?怎麼我生日就挨不上周末呢?”

陸疏行一邊轉移話題,一邊給霍至喬回消息。

霍銳垂下眼,遮掩住眼底的情緒,語氣淺淡:“宿舍睡覺。”

沒哪裡去的。

生日又不是什麼人生大事。

不過是代表著他成年了而已。

陸疏行還想再bb兩句,被戚榮捅了捅胳膊。

戚榮低下頭,用手機給他發了兩條消息:沒看見老大心情不好麼?

和霍叔叔說算了吧,咱們也不能左右老大的思想。

陸疏行停下嘴來,看著老大再次掏出了一套新的卷子,扁了扁嘴給戚榮發信息:成吧,唉,老大這心魔啥時候能過去?

戚榮瞥了他一眼,拍了拍他的背沒說話。

十八歲的生日本該過的很平淡。

霍銳從來沒想過,人生會在他十八歲生日的第二天變得天翻地覆。

接到醫院電話的時候,霍銳還沒從睡夢裡醒來。

“醫院……霍至喬……舒惠……車禍……”

這些話亂七八糟地往他大腦裡鑽。

霍至喬傷的並不嚴重,霍銳趕去的時候,霍至喬已經醒了過來。

舒惠還沒有醒來,霍至喬就坐在手術室外麵,手臂上吊著石膏,聽到兒子的腳步聲,抬頭看了眼兒子。

霍銳在他麵前站定,“阿姨她……”

他跑的急,直接從學校打了車過來,連衣服都沒有穿好,腳上就穿了雙拖鞋。

霍至喬抬著頭問他:“你過來乾什麼?”

以往的每一次談話,父子倆都是怒氣衝衝。

霍銳的脾氣隨了霍至喬,有什麼事情總喜歡悶在心裡,兩個人都彆彆扭扭的,總談不攏。

可能覺得自己語氣太衝了,霍至喬板著臉又補充了一句:“回去上課。”

霍銳朝著手術室的門看了眼,沒吭聲,就在霍至喬旁邊坐了下來。

為了不影響霍家的股票,這事兒被瞞了下來,就連霍家一些沾親帶故的親戚都不知道。

舒惠的手術做了很長時間。

好在她還活著,她有呼吸。

霍銳又跟霍至喬吵了一架。

他不願意回去上課,霍至喬向來拗不過他。

他跟霍至喬在醫院同吃同住。

竟然做到了這麼多年沒有做到過的事情。

第五天的時候,舒惠醒了。

她傷的很重,脊椎斷裂,頭部受創,小腦受損智商退化,能醒過來已經是萬幸。

下半輩子可能就得躺在床上度過。

一刻也離不得霍至喬。

張建清的電話都打到了霍至喬那兒。

無緣無故曠課一周,簡直是突破了以前的記錄。

以前好歹一周還去個一兩天時間,要麼上課睡覺,要麼擱學校外麵的網吧打遊戲。

陸疏行他們聯係不上霍銳,也不知道這事兒。

家裡人雖然知道,但不會往外說,也不會告訴家裡的小輩。

還是霍至喬把這事兒告訴陸疏行他們的。

病房裡不能抽煙,霍銳就躲在樓道裡。

樓道裡沒什麼人,他腳邊的煙蒂落了一堆。

陸疏行和戚榮輕手輕腳推搡著。

還是陳年一看不過去,上前把霍銳的煙掐了:“老大,彆抽了。”

霍銳仰頭掃了三人一眼,也不知道他多久沒睡,眼底都是紅血絲。

陸疏行是個忍不住事兒的人,當場就拽著人領口起來:“不是啊老大,你這還是我們老大麼?”

霍銳自嘲地笑了笑:“不是。”

成功把陸疏行這話頭給堵住了。

陸疏行還拽著他衣領,沒放下,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這種事情,誰都料想不到。

沒有誰會預料到那天晚上那條街上會有不要命的飆車黨,也沒有誰能預料到舒惠會傷的這麼重。

戚榮按住陸疏行的肩膀,張了張嘴,也說不出什麼話來。

霍銳又坐下來,低著頭,兀自點了根煙,聲音沙啞:“彆呆這兒了,煙味重。”

陸疏行氣的不行,霍至喬是讓他們勸霍銳的。

可霍銳現在這個狀態明顯誰的話都聽不進去。

狹窄的樓道裡,四個男生神色各異。

良久,霍銳歎了聲氣,很輕地問道:“那天晚上我要是回去,是不是就沒這些事情了?”

如果不是因為他的賭氣,如果不是因為他這麼多年的不懂事。

……

霍銳跟變了個人一樣。

他開始插手公司的事情。

為了穩住霍家的人,霍至喬對外隻稱讓自己兒子鍛煉,但是沒多少人信。

畢竟霍銳高中還沒畢業,一個剛成年的毛頭小子,能乾什麼大事,還是霍氏這麼大的企業。

霍銳真想乾,隻能從分公司練起。

霍至喬也不想看著兒子因為愧疚而壓力過大,讓霍銳插手公司已經是他的讓步,他知道如果自己不讓步,霍銳心裡的愧疚隻會無限放大。

霍至喬不奢求霍銳能有多大的出息,上不上學對他來說並沒有那麼重要。

所以他答應了霍銳的輟學,也答應讓他從分公司下手。

霍銳去分公司上班的第一天,換了身西裝,不苟言笑,雖然麵容還帶著些許的稚嫩,但也已經是同齡人裡比較成熟的了,尤其是眉眼鋒利,和霍至喬年輕的時候有的一拚。

中午的時候,他沒選擇公司的食堂。

上班和上學是不一樣的。

他本質上也不過還是個十八歲的少年,到外麵餐廳的時候,手心裡的汗已經差不多乾了。

霍銳點了菜,自嘲一笑,低頭滑著陸疏行他們的消息。

[陸疏行:【數學卷子】【英語卷子】【語文卷子】]

[陸疏行:#大哭#大哭#大哭,老大我們不會做]

[不說話的霍銳:。]

[陳年一:在哪兒呢老大?不然我們出來陪你吃頓午飯?]

[不說話的霍銳:吃過]

[陳年一:成吧,晚上有空?]

[陸疏行:有有有!]

[不說話的霍銳:沒]

他忙的很。

公司的資料太多了,他想要快速成長,就得犧牲掉睡眠的時間、犧牲掉玩遊戲的時間。

菜上的很快,也算不上好吃。

商業中心,來吃飯的都是些上班族。

他們臉上都帶著疲倦,三三兩兩結伴著,披著假麵談笑風生。

打破這表麵安靜的是盤子突然落地碎裂的聲音。

然後是發泄似的破罵聲。

“你有病啊?東西燙的往我身上撞?”

“草!長得人模人樣的怎麼心思這麼歹毒?你們老板呢!把你們老板喊過來!”

“我這燙傷費怎麼算啊!媽的老子來你們店裡吃個飯還得遭罪受呢?”

霍銳皺眉,抬眸瞥了眼。

罵人的是個穿著西裝的中年男人,不過西裝上現在都是湯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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