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是到六月去了。
春去夏來，天氣變熱了。
足月了, 快臨產了。所有人如臨大敵。唯獨作為孕婦本身的柔琳不是很緊張。孕婦緊張不好的, 會提前小產的。這大概是她來到古代後感覺懷有未來知識對自己最有利的事了。
早上空氣清新, 柔琳像平日裡一樣在自家院子裡走走。快生產了，更不能發懶坐著發呆。所以瓜爾佳氏等人發現她這個宅女懷孕後一反常態總往外走，是替她焦急了起來。
柔琳走的時候，不讓她們扶著，自己一個人慢慢散步。
有人扶著她反而覺得走起來不自由。
況且，她那紈絝老公是真寵她。聽說她要穿布鞋不穿盆鞋, 立馬說，她想怎麼穿鞋就怎麼穿鞋, 有事兒, 他擔著去皇帝麵前說。
換了雙軟軟的布鞋，走起路來透氣又舒適。
不用再穿盆鞋踩高蹺了，減輕了她腿部很大的負擔。
據說她這個策略被某些懷孕的女子聽說以後，各自在家裡爭相效仿她。
何時起，她這個五公主儼然是變成了全京城裡產婦的守護神似的。一個個拜神一樣總是打聽她怎麼做。
畢竟，那位洪姑娘在剖腹產後活下來了，母子平安。
整個佟家族對她是感恩不儘。佟國維本覺得自己一表人才的長孫當公主的額駙有點兒委屈了呢, 現在是感覺賺了, 大賺了。
到了時辰，柔琳回到屋內平躺在床上，把手輕柔地放在自己肚皮上數胎動。
瓜爾佳氏這個古人哪裡能懂她做的是什麼，哪怕柔琳告訴她數胎動她也聽不懂。在看見她摸肚子的時候急忙靠近床邊, 擔心地問她：“公主，是不是奴才去把陸大夫請過來給公主瞧瞧？”
自從她肚子越來越大以後，她哥四爺不放心，將陸天蒙直接安放到她公主府裡來了，方便她隨時可以叫喚到大夫。
除了陸天蒙，現在葉天士等京城名醫全往她公主府裡跑。誰讓她上回指導陸天蒙救了洪氏母子以後，全京城的大夫都知道她很厲害，是想在她這裡偷師學藝。
一大幫名醫全窩在她這兒。說實在的，這種待遇京城裡放眼哪個孕婦都不會有的。因為像葉天士這樣不入宮奉職的，是皇上叫都叫不來的人。
等了半日，柔琳好像睡著了，沒有答睬她。
瓜爾佳氏隻得走到外麵讓她好好休息。
柔琳哪敢真睡著，數胎動不容易，要耐心等寶寶動。越是臨產，羊水減少，寶寶胎動反而減少了。最叫她難數的是，她這個肚子裡是兩個寶寶。
不像葉天士他們這些古代名醫，光號脈都能號出她有兩個寶寶。她是隻能數胎動的時候發現不對勁兒才知道。
胎動數字明顯比一個寶寶的數字增多以外，還有，摸摸胎動是兩個地方，固定肚子上的兩個方位，足以證明是兩個寶寶了。
關於孕產婦這些知識，她都是那會兒她媽媽懷她弟弟的時候學習的。現在全給用上了。
一個，兩個，她閉著眼睛慢慢數著肚子裡寶寶的動作。
明顯可以感覺得到，肚子上方的那個寶寶比較安靜些，貌似是個文靜的寶寶。肚子下方的寶寶比較好動，貌似是個性格活潑的爽寶。
下麵的寶寶好像打拳一樣，往她肚皮上揍一拳。上麵文靜的寶寶被自己的同胞寶寶驚動到，好像踢踢腳兒抗議。
柔琳的汗涔一涔，是想，這兩個寶寶怎麼感覺像要打架。
門外院子裡，走來一個急匆匆的腳步聲。
一幫人喊著：“額駙。”
舜安顏的手掀開門簾，先觀察下裡頭。
瓜爾佳氏小聲對他說：“公主剛睡著。”
作為即將要成為爹的男人，他這是每天更加提心吊膽起來。一早，知道她喜歡吃京城裡哪裡有名的點心，跑去給她買了回來。
手裡拎著食盒躡手躡腳進了房內，不想驚動到她和孩子睡覺。
“回來了？”柔琳出聲。
“沒睡？”聽見她說話，舜安顏馬上走了過去。
到了床邊，他再扶著她坐起來，說：“吃點東西吧。昨兒你說你喜歡吃的——”
柔琳摸摸肚皮，沒覺得肚子餓。
下麵的寶寶在她肚皮上動動，好像在說：媽媽不吃，我要吃。
上麵的寶寶又抗議下麵的寶寶：不吃不吃，我不吃。
“怎麼了？”感覺她的表情有點兒異樣，舜安顏不由一張臉拉緊了。
“沒事兒。他們兩個好像意見不一致。”
“何人意見不一致？”
他這個孩子爹是傻了嗎？當然是說他的兩個娃了。
在弄明白是他那兩個在她肚子裡的娃鬨彆扭，舜安顏不悅道：“等他們出來，我一個一個拎著教訓一頓。”
柔琳笑著拿手指下他鼻子：“才不信你這個鬼話！”
孩子出生後，他這個爹高興死了，肯定寵抱孩子都來不及呢。
舜安顏沒說話，感覺媳婦在這點上有些高看他了。
他寵媳婦沒錯，但不代表他寵娃。基本上，他的觀點是像四爺的，娃子不能寵。
瞧他那一臉桃花顏，忽然變得有些像四爺閻王臉的調調，柔琳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問：“是不是外頭出啥事了？”
“什麼事都沒有。”舜安顏說。有什麼事發生他也不可能告訴她。她是個快要生產的女人了，不可以擔驚受怕的。
實際上，宮裡頭康熙自聽說女兒要臨產後，也是儘可能減少動作驚動到女兒。但是有件事不知算不算大事。張英大病一場後，非要請辭回家養老。康熙眼見張英病成那樣，隻能允了。張廷玉同時向康熙請了些假回家服侍父親張英養病。
張英這個內閣裡康熙最信賴的老臣子不在以後，恰好張廷玉也不在。康熙有些悶。再有索額圖被抓，大阿哥被圈禁起來。太子因為索額圖被抓的事一直耿耿於懷。好像沒人可以寬解康熙的心情。
在這個節骨眼上，本來，舜安顏以為自己的爺爺佟國維應該趁機去收獲康熙的心，像孝惠章太後那樣給康熙解決康熙心頭上的父子矛盾。沒想到，佟國維做的事反其道而行之。
佟國維開始四處幫八阿哥胤禩宣傳，還請了什麼道士到京城給八阿哥算命，說八阿哥是天選之子。
得了！
他舜安顏都沒眼看了。
誰不知道這是康熙心頭的大忌。他爺爺到現在都搞不懂索額圖為什麼被抓嗎？以為索額圖是因為想害死康熙的女兒被抓？要是真因為這樣被抓，索額圖早就被抓數次了。用不著等到這個時候康熙才動手。
佟國維是不會聽他這個長孫的話的，哪怕佟國維是疼他這個長孫。
連自己兒子的話，佟國維一樣是不聽的。現在佟家族裡頭，唯獨隆科多和他的意見是一致的，其他人全聽老爺子的，誰讓老爺子厲害。
他不說不代表她什麼都不知道。
外麵的人七嘴八舌的，早都在說那道士奉承八阿哥的話了。柔琳當時就想，自己皇帝爹康熙肯定心裡頭又得傷心了。
怎麼兒子一又一個憋不住總想著搶皇位。好好地給國家辦事不行嗎？當皇帝也是要給國家辦事的，怎麼這幾個兒子連這種最基本的道德都不懂。
枉費了他這個皇帝從皇子們小時候煞費苦心的教育了。
至於這事兒會不會連累到佟國維包括佟家族全家族人。柔琳想，大可不必過於憂愁的。如果她沒有記錯，將來隆科多繼續受到康熙和她哥的重用。而且，她嫁的這個男人，從頭到尾是個圓滑之人。
有本事，卻一官半職都不願意做。
就憑這點，都可以知道她這個男人一點都不簡單。
舜安顏扶起她時，一隻手不知覺中放到了她肚皮上，忽然感覺到她肚子裡的小家夥在踢他的手掌心。
“夠力氣吧？”柔琳看到他臉上閃過的那抹驚訝，忍不住笑道。
她肚子裡這個娃子的力氣怎麼這麼大的？舜安顏是頗感意外。在他印象裡，生出來的孩子應該都像小貓咪。比如上次，二房洪氏剛生出來的孩子，說是個男娃，可那哭聲像咪咪叫似的。
夫妻倆沒事兒，柔琳把德妃送來的小娃子衣服給他瞧瞧。
有四阿哥和十四阿哥穿過的衣服。
舜安顏沒想到能看見四爺小時候穿的衣服，想著四爺知道不知道自己小時候的衣服被送到妹妹這兒來了。
應該不知道，倘若知道了，四爺估計要腦袋炸了。
嗎呀嗎呀，我這個老大哥是個小屁孩時穿的衣服怎麼能落到妹妹手裡邊去了？四爺的形象以後往哪裡擱去了？
想到四爺那張閻王臉破顏的表情，舜安顏這個妹婿在心裡頭禁不住一樂，同時對四爺說：不怪我，不是我出的主意。
話說，四阿哥穿的衣服，和十四阿哥穿的衣服，其實都差不多。應說小孩子剛出生時穿的衣服都那樣子。
孩子大一些的時候，阿哥們穿的是規定的皇子服了。德妃也不可能把皇子服飾送到柔琳這裡來。一些平常穿的衣服是和百姓家的差不多的，和王氏送來的那些孩子大致一樣。就是布料好一些，昂貴一些。
即便如此，柔琳聞著哥哥和弟弟穿過的衣服的味兒，敏銳地說：“尿過床。”
哪個小孩沒有尿過床？
四爺和十四阿哥聽到她這話的話，應該是要暴跳如雷了。不帶這樣針對鄙視我們小時候。
柔琳沒有鄙視，不過是實話實說。
舜安顏想一想，趕緊把他娘送來的那箱小娃子衣服藏起來才成。
女娃子的衣服更多了。貌似是，孝惠章太後從德妃聽說到她的請求後，把她小時候的衣服一骨碌全送過來了。
柔琳一件一件撫摸著自己穿過的衣服，感受著那時候的氣息。那些氣息，全是她穿來之前沒有經曆過的。
望著她手裡那些衣服，舜安顏看著看著，是從記憶裡頭挖出來了一些印象。
比如那件粉色的小旗裝。他想起來了。第一次看見她她穿的正是這件。那時候她在做什麼？好像是躲在一個宮女後麵偷偷看著誰。
“你那時候在看誰？”
聽他突然冒出這樣一句無厘頭的話，柔琳二丈抓不著頭腦。等順著他的目光她的手摸到這件小旗裝時，腦袋裡靈光一閃，閃過一個印象。
“貓。”
她那時候是在看一隻貓。
原來她喜歡貓，他以為她隻喜歡馬和鸚鵡呢。
其實隻要是小動物她都喜歡。她這屋裡養了鸚鵡，養了五阿哥送的小鬆鼠，還有院子裡的夜暉。夜暉是比較大的動物另論。
她現在是要生了。舜安顏想，等她生完去給她抓隻貓來讓她樂樂。
這樣，到了晚上差不多半夜的時候。
舜安顏沒有熟睡，手胳膊被她的手一抓的霎時，立馬坐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