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下眼鏡做個人⑥(1 / 2)

五十嵐太一與佐伯克哉短暫的會麵就此結束, 章珎無視男孩憤怒眼神, 轉身就將五十嵐太一踢回房間內繼續關起來。

拍拍手, 他不慌不忙, 著手偽造五十嵐太一與某陌生男人相約出國的痕跡。

不需要理由, 不需要前因後果,為尋找到少主的下落, 五十嵐家自然會去腦補這個過程。這期間,五十嵐家耗費的工夫越多, 留給章珎的後續準備時間也就越充分。他設下的謎環環相套, 五十嵐家久尋不得消息, 起先試著找五十嵐太一出國的線索, 後來又將懷疑的目光從國外轉回國內,由於一無所獲, 又不得不再次將希望寄托於海外。

章珎人在暗處,自然知道五十嵐家花了多少力量去尋找失蹤的少主人。

不管五十嵐太一對家族的感情多麼淡漠,他的祖父對他的感情又是多麼霸道扭曲, 就這個場景看來, 那個老頭子為這位孫子還真是無比費心。

所以說,五十嵐太一為什麼要因為那一絲抵觸情緒, 而放著這樣的家族力量不用呢。“一個能把叛逆期一直延續到20歲的孩子, 真是太招人喜歡了。”章珎放下望遠鏡, 涼涼道。

確定五十嵐家注意力被轉移走,章珎才回頭對付狗舍中的三個人。

第一個,自然是須原秋紀。

老實講, 須原秋紀是這些人裡最讓章珎頭疼的一個。

因為他極度、極度、極度地缺乏危險意識,可以說幾乎不存在任何自覺。

麵對當下的局麵,被章珎所禁錮的三人各有各的表現。五十嵐太一滿腔憤怒,整天思考如何找到章珎的漏洞以破解此刻的處境;正常版佐伯克哉對現在的情況沒有意見,戴上眼鏡的佐伯克哉更是不急不躁,他知道章珎打算利用他去做點什麼事,對他來說,隻要靜待時機,遲早有翻身的可能。

而須原秋紀每天就在房間裡委委屈屈嚶嚶嚶。

他根本不去想這個陌生男人會不會是什麼大變態,完全意識不到電視新聞上的虐//殺、淩//辱、摘器官等可怕的事也可能會發生在他身上。

這是個非常缺愛卻又被保護過度的孩子,這看似衝突的兩點在他身上不存在任何矛盾。

須原秋紀活得太簡單,以至於章珎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該羨慕他。

一看到章珎,須原秋紀就像炸毛的貓一樣,反應異常強烈。

仔細想想,第一次見麵,這男人把他撩得春心大動欲念飛起後發生了什麼……

他在北海道跑了一天的馬拉鬆。

第二次見麵那天,他本該有一次愉快且難忘的豔遇,結果又發生了什麼……

關鍵一刻,還沒有被佐伯克哉撞個正著的他先被這男人撞個正著。

那之後,他ED至今啊朋友們。

第三次見麵,這男人又來撩他,可然後呢……

幾乎每次見麵,名叫中野的男人都會給他帶來一次終身難忘的痛苦體驗。現在,須原秋紀已經對這個男人的存在嚴重過敏。

章珎不去管須原秋紀如何抗拒他,自顧自搬來一套設備,每天在須原秋紀的房間裡坐上兩三個小時播放舞台劇錄像帶。這個人就這樣若無其事坐在自己的房間內,讓須原秋紀非常不滿。電視屏幕上剛剛出現圖像,他就跳上去拔掉電源。

章珎看看他,又將電源接上。須原秋紀再拔,章珎再接。如此重複兩三次,章珎還沒有發火的跡象,須原秋紀已經是一副氣到快哭出來的樣子。

章珎將少年摁在沙發上,讓他坐好,這才跟著坐下。

男人的手非常溫暖,須原秋紀捂著臉,忍著沒有哽咽出聲。章珎拍拍他發絲細軟柔滑的腦袋,輕聲道:“你知道舞台劇最早的起源嗎……”

須原秋紀不搭理他,自顧自委屈著。

章珎也不在乎他的冷淡,慢悠悠開口。他的語氣非常平靜,吐字慢而清晰,像長輩的安慰一樣讓人安心。從他口中娓娓道來的曆史生動而簡短,章珎旁征博引,將舞台劇的發展裡程與一些看起來非常不搭關係卻又人儘皆知的人和故事結合在一起,經過他的表述加工,那些無聊的信息非但沒有炫耀學識的油膩感,反而變得有趣起來。

須原秋紀慢慢放下手。

看到須原秋紀沒有嚴重的反感情緒,章珎不動聲色,繼續往下說。時間到了,便自己主動離開,等到第二天才再次過來。

章珎從舞台劇的曆史,慢慢講到不同劇種的特點,從妝發、舞台布置到唱腔,一點點引導須原秋紀去發現那些表演後隱晦的小彩蛋。藝術之所以是藝術,正是因為它是數不儘的心血融合體現。

無論是詩文歌曲,還是舞蹈,藝術始終如實地反應著不同時期社會心理、文化的特性。如果有意了解,你會發現藝術本身就是活著的曆史與百科全書。

藝術即為全人類的瑰寶,其不朽地位不會因為章珎而動搖,章珎隻是為須原秋紀指出一條貼近和了解它的道路。

無論如何,章珎可不打算殺人滅口。雖然須原秋紀虛榮、膚淺,可能還濫//交,但這些瑕疵不能構成他摧毀這個少年一生的理由。

須原秋紀追求有趣,喜愛被人關注和重視,試圖以此滿足和填補自己的空虛生活。

這都沒什麼問題。

他隻是無人指引,所以才走了一條錯誤的路罷了。

沒有什麼比藝術有趣,因為它高於生活,比身邊的生活更精彩更充實更令人回味無窮。而如果須原秋紀希望有人能夠愛他,那麼,作為一個演員去獲取愛戴,或許會是一個更靠譜更有效的方式。

他長得漂亮,自己也懂得如何引人注意。對一個演員來說,他起碼滿足了兩個微小的條件。

欣賞藝術需要一定的門檻,足以將一些沒有耐心的人拒之門外。有章珎這樣的老師在旁邊耐心引導,須原秋紀不吵不鬨,漸漸從那些大段大段的台詞中找到了感興趣的東西。

須原秋紀看劇看到哭出來的那一天,章珎的指導工作正式宣布初步告一段落,終於能把更多時間花在另外兩人身上。

五十嵐太一擁有非凡的直覺和敏感度,以及成為危險人物的巨大潛質,了解到這裡,也就可以明白五十嵐家家主為什麼唯獨對這個孫子這般另眼相看。但因為他還年輕,閱曆不深,又與家族事務接觸不多,隻要找對切入點,這個麻煩的小家夥也十分好對付。

更不要說章珎手上抓著他的死穴。

摘下眼鏡的佐伯克哉就是五十嵐太一最大要害。

於是章珎挾佐伯克哉以令五十嵐太一玩兒得不亦樂乎,五十嵐太一縱然恨他恨得要死,卻也無計可施。

因為佐伯克哉就在旁邊看著,用那無辜的、困擾的、迷茫又單純的神情。

如果說佐伯克哉限製了五十嵐太一的許多行動,那讓五十嵐太一更警惕的東西,則是中野此人。

在太一看來,中野深沉可怖,本性不明,行動難測。他的存在,不斷讓五十嵐太一聯想到自己曾經見過的那些大佬,哪怕中野看起來更溫吞,更圓鈍無鋒,這卻反倒讓五十嵐太一更加小心。

因為那個人像一池無害的淺水,清澈明朗得讓人放鬆警戒,以至於人們都忽略了那平靜的水麵下其實是何等永不到底的萬丈深淵。

有這種手段的人為什麼會甘願做一個平凡無奇的寵物店店主,太一想不明白。

他隻覺得,自己的一切行動都已經被對方牢牢把握住了。無論他想做什麼,一抬頭,一定能對上那雙讓人毛骨悚然的眼睛。

沒有喜怒,隻有全然的洞悉。

自己在那雙黑色的雙瞳前簡直完全透明。

如果自己重新撿回家族的力量,能夠殺掉這個人嗎?五十嵐太一謹慎小心,反複觀察,最後頹廢地得出一個結論。

不可能。

他甚至連戴上眼鏡的佐伯克哉也解決不了。

那兩個人都是行走的怪物,比惡鬼邪魔好不了多少,也許還更惡劣一些。

對危險的直感,讓五十嵐太一在年輕店主麵前越來越沉默。他日趨保守,那男人卻好像越來越多了某種倚重,手銬、腳銬,他一點點地解放太一身上的禁製,隻是不讓他離開這個屋子。

手腳得到了自由,自己也能接觸到一些可以當做武器的物品。太一無數次想過,這個人到底是色厲內荏,還是另有準備,他又是否有機會在這裡取回自由。

但當五十嵐太一生起心思的時候,那男人又笑眯眯地看過來了。

那眼睛彎彎的,卻比什麼殺器都更銳利可怕。五十嵐太一放下手,用全神戒備的野獸的眼神,小心翼翼地提防著他的一舉一動。

黑發男人似笑非笑,又將頭彆開。

有一天,黑發的男人在他麵前淡定地看完一本書,合上書頁後,他悠悠地對太一說,你可以回五十嵐家了。

終於等到這個喜訊,五十嵐太一卻沒有高興。

男人絕不會輕輕鬆鬆放他離開,他這番回去,無疑男人就要借他的手對五十嵐家做點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