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始至終, 須原秋紀都被章珎隔絕在外, 因此, 少年對佐伯克哉的所有遭遇全然不知。
離開狗舍重獲自由, 缺乏社會經驗的須原秋紀也不曾想過向警方報警。
回到家中, 不出所料的,父母對他這段時間的消失毫無感覺, 就算察覺到了,也僅認為他隻是和以前那樣和朋友一起玩兒過頭。
須原秋紀在家好好休息了兩三天, 提起書包便重返校園。
教師、同學的反應非常冷淡, 不意外, 反正他和這些人沒有什麼接觸與聯係。但是那些朋友們, 看到疏久未見的須原,隻有兩個反應。
要麼嗔怪須原秋紀不回郵件, 要麼揶揄他當晚離開酒吧後是否有繼續那段豔遇。
身在人群之中,須原秋紀卻感到一陣失落。
家庭,學校, 無論是什麼地方, 都沒有人關心他。
放學後,須原秋紀不理身後朋友的連聲呼喚, 孤身離開。
他回到家裡, 翻出章珎所給的幾部舞台劇錄像帶, 翹課在家默默看了兩天,回頭根據離開時那個男人所給的信息,找上了寵物店。
看到那個男人在寵物店裡安逸地逗貓, 須原秋紀感覺自己要瞎了。
他的形象能和精英、家境優渥二世祖等標簽完美貼合,但是開寵物店擼貓養狗……這種可能性從來不在須原秋紀預想之中。
須原秋紀進店之後磨磨蹭蹭,彆彆扭扭,好半天才開口道出此行的目的。
他想讓章珎幫忙參考他未來的規劃,他想學表演。
章珎略感詫異,回頭看了他一眼。
少年目光亂飄,臉上飛速掠過難堪的神色,以為男人在無聲地嘲笑他不自量力,咬咬唇又說,隻要能接觸到戲劇,他學舞台美術也可以。
章珎弧度輕微搖搖頭。他所吃驚的倒不是須原秋紀的誌向,而是他的舉動。
明明有那樣富貴的出身,這種決定人生的大事卻要拜托他這樣的外人。
不過……如果有可靠可信的人,須原秋紀也不用來找自己了。
章珎轉過頭,繼續逗貓。少年見狀,以為他漠不在意,不禁越來越灰心,正想走,男人卻開口道:“好啊。”
從章珎為須原秋紀聯係學校,到少年為了能夠順利入學一邊在章珎的寵物店兼差一邊學習備考,又是一段不短的時間。
這期間,章珎不需要主動跟著看佐伯克哉的成長進度,也有許多渠道能夠去了解其情況。
佐伯克哉的強硬手段的確很適合混這一條路,他參與不久,組織中五十嵐家的權威便不斷下降,與此同時,該組織的道中地位也在持續上升。
權力的衰弱讓五十嵐家感到不安,對家族沒有感情的五十嵐太一卻始終對此無動於衷,不做行動。在佐伯克哉的操作下,沒多久,太一的祖父便形同傀儡,被佐伯克哉點點架空。
那份強勢與魄力的確令人側目。
所以,觀察到這樣的佐伯克哉之後,Mr.R還能忍耐多久呢。
章珎不動聲色,刪掉短信,給對座一臉喪氣的客人斟上茶。
“好久不見,片桐先生。”
這些日子,工作上接連遭遇不順心的片桐稔低眉垂目,水霧繚繞,神色中遮掩不住的失意,依然撐著無事的笑容溫和道:“是呐,久疏問候了。”
旁人看來,佐伯克哉似乎已經擁有了世人窮儘一生所追尋的一切。光明的前景,權勢,財富,所有所有,隻要佐伯克哉需要,皆唾手可得。
佐伯克哉冷漠而從容地應對著旁人的恭維與刁難。
私底下,佐伯克哉已經受夠並且厭倦與這些人類沒完沒了的接觸。征服這一切是很容易的事,……除了中野。
仿佛膩煩,又好像極致的空虛,佐伯克哉對這個世界漸漸失去了興趣。
是夜,又一次成功將他人狠狠打壓的佐伯克哉從酒宴歸來,獨自回到自己位於六本木的新公寓。他進入家中不久,一位著黑衣配黑帽的金發男子無聲出現在他身旁。
是Mr.R,他先是褒讚佐伯克哉如今的成就,繼而轉口邀請佐伯克哉隨他一同前往新世界。
佐伯克哉下意識重複道:“新世界?”
“是的。”Mr.R笑容曖昧,蠱惑道,“一個與您十分相配的地方。”
Mr.R口中所說的俱樂部,位於一條理應不能夠開設此類娛樂場所的街道。佐伯克哉跟著他,一路前行,明明穿過鬨市街區,奇妙的是,街上的行人似乎視他們如無物,幾次險與佐伯克哉迎麵相撞。
佐伯克哉撣撣衣袖,回頭看路人,又看Mr.R,對方嘴角微微勾笑,不言不語。
他皺皺眉,不再去想。
走到那座與周圍建築格格不入的俱樂部前,佐伯克哉忽然停住腳步,回頭去看,身後空無一人。Mr.R轉頭,順著他的目光看去,什麼也沒看見。
佐伯克哉難道還在留戀著這個世界,期待有人能來拉住他嗎。Mr.R輕輕擰眉,複笑道:“請隨在下一同進去吧,佐伯先生。”
“佐伯先生”,這個稱呼讓佐伯克哉忽然恍惚。他不自覺邁開腿,踏入店門的前一刻又開口問道:“如果我進去,能得到什麼?”
寬大的帽簷遮住Mr.R半張臉,佐伯克哉隻看見他的柔潤的唇角上勾:“一旦進入這家店,您就能擁有您所想要的一切。”
一切麼,未必……也隨便了。
佐伯克哉微微閉眼,忽略心底深處的細小悲鳴,懷著有進無出的覺悟,走進俱樂部大門。
啊啊……Mr.R滿心愉悅。無論好壞,等候許久的果實終於成熟,並落到他的手中了。
Mr.R輕笑道:“我們期待您的到來已經許久了。”
佐伯克哉垂眸看向Mr.R,正要回應Mr.R,忽然,他的身體像一根電動特殊按摩用魔法棒一般劇烈地抖了起來,然後在Mr.R詫異至極的視線中霍地倒下。
身後一個男聲和聲笑道:“我等待這一天,也很久很久了。”
Mr.R猛然回頭,清瘦挺俊的男人若無其事將電/擊槍揣回懷中,低身為佐伯克哉銬上手銬以防萬一,這才禮數周全地向渾身僵硬的Mr.R問候說:“不請自來,打擾了。雖然是初次見麵,”他彎著眼睛,意味深長接著道,“不過您應該認識我吧。”
看到這位無理之客的第一時間,大驚失色的Mr.R便試圖利用精神攻擊擊昏對方的意識,像對付以前那些不太配合的任務對象一般。可是,眼前那人非但沒有如他所願穩穩倒地,那雙含笑的眼睛反而更亮,似有所察地盯向Mr.R的臉。
太不正常了。
Mr.R一臉提防,下意識倒退兩步,強笑著向他打招呼:“晚上好,中野先生……”
章珎點點頭,不管他的真實態度,徑自微笑上前,不由分說強硬地抓起Mr.R的手腕,同樣扣上手銬。確保眼前的情況已在自己的掌握,這才開始仔細觀察這間俱樂部的情況。
這裡的空氣有淡淡的甜膩氣息,讓章珎想到第一世在D伯爵的寵物店中曾嗅過的味道。
同樣是甜,伯爵的寵物店香得夢幻,讓人沉醉放鬆。而這裡的氣味……則膩得人思考速度停滯。
還有就是隱隱傳入耳中高低各異粗細不等的奇怪聲音……
是他聽錯了嗎。章珎略微皺眉,若有所思,回頭打量麵帶不甘的金發男人,又在他的手銬扣上從店中帶來的金屬狗鏈。牽著Mr.R走向漫長的回廊。
男人明擺著早有預謀的行動讓Mr.R生出一絲不好的預感,他的心漸漸下沉,開口打算說些什麼,章珎壓根不想聽,回身掏出一截膠布,“啪”地往他嘴上一貼。
Mr.R愣了愣,劇烈掙紮。
先是電/擊槍,又是手銬,還是金屬狗鏈,現在又是防靜電膠布。這何止是準備周全,而且兩手空空的他到底又是怎麼帶來這些東西。
這個人是哆啦A夢嗎!
章珎沒有那麼好心去挨個解開Mr.R的困惑,他停在一處房間門口,猶豫片刻,輕輕拉開門,一副非常辣眼睛的多人肉搏現場戳入眼簾。
一時間,他覺得眼睛特彆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