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弟弟有個錘子用①(1 / 2)

無論在哪裡, 競爭都是殘忍的。哪怕是神是魔, 若要殺出一片天地, 奠定功成名就之根基, 建成皇堂偉業, 背後必然離不開一場場血腥的廝殺與戰爭。

隻有安享和平無懼風雨的人,才能斯斯文文, 慢條斯理。一切大國強國,強盛之前, 都會佩戴上一副暴虐的盔具。

即使是阿薩神族也不例外。

阿薩神族之始, 不過也是萬千世界中不足人道的微渺一族。正是因為有一顆席卷天下、包舉宇內、囊括四海、並吞八荒之心, 它才在數代君王的統領下, 奮先君餘烈,振當下之威, 一點點崛起為九界中最強的一支力量。

不管阿薩神族參與的戰爭是主動出征還是被動防禦,萬年以來,九界的風起雲湧, 應該也不難想象。

國也好, 部落也好,成長時期, 優先注重武力發展, 崇武勝文, 都是可以理解的。在包爾王解決掉黑暗精靈這一威脅之後,九界並沒有從此歸於和平。更多的征服仍將繼續,為了一個偉大國度的誕生, 一位強勢的王與一個同樣強悍的繼承人,都是目前的阿薩神族所必需的。

包爾王之子,奧丁,以妻子的離去為代價,在滿床被血腥味浸透的花香中,悲傷地迎來了一位天生神力的女兒。

這是個被阿斯加德所祝福的孩子,她必將擁有無與倫比的強大力量,帶領阿薩神族的戰士踏平一座座不願臣服的世界。

奧丁為她起名為“海拉”。

但同時誕生的還有一個孩子。他出生在海拉之前,仿佛是海拉的反麵一樣,他生來孱弱,黑色的雙眼明亮清澈。奧丁握握長子柔軟稚嫩的小手,沉默很久,道:“你的名字叫巴德爾。”

這是位纖細文弱的王子,對現在的阿斯加德來說,他太不適合做繼承人了。

王子還年幼的時候,似乎便已經意識到了這一點。他不爭不搶,也不像彆的孩子一樣玩鬨,整日隻邁著嫩嫩的小腿,獨自坐在花園裡,就著微黃的陽光看書。

妹妹海拉練習掌握自己神力的時候,巴德爾王子在。

妹妹海拉學習一招一式的戰鬥技巧的時候,巴德爾王子憑借自學與好問,去掌握這個世界的知識。

他漆黑的頭發又軟又直,雙眼閃閃發亮,說話慢而有禮,微笑起來的模樣仿佛在發光。見過王子的人都認為,他生在阿斯加德需要擴張的此時,太過可惜,以孱弱難以為戰之身生為阿薩神族,也有些讓人憐憫。

但是,“他是一位擔得起‘光明之神’稱號的小王子。”學士如此斷定道。

可是,僅僅依靠“光明”,阿斯加德無法戰勝如虎環伺的一個個強敵,坐穩江山。

因此,6歲的時候,身體欠佳的小王子帶著負責照顧他的侍者,離開王宮,來到風景秀美的山中彆苑休養身體。

一晃多年過去,公主海拉以驚人的速度飛快成長。她小小年紀,就已經擁有許多曆經戰場曆練的戰士也望塵莫及的強大戰鬥力。

未來能夠以一敵萬的海拉作為戰爭之王被培養長大,戰鬥,征服,威勢,恐懼,在她還沒有完全成長起來之前就已經深深熟悉了這些詞彙。

她會成為奧丁王的左膀右臂與阿斯加德所向披靡的利刃,毫無疑問。

已經退位的包爾王相信,在海拉的襄助下,奧丁遲早會成為真真正正的九界之主。但是征服完畢之後呢?

海拉難道就是那位眾望所歸的合格阿斯加德之主嗎?

多年征戰,讓晚年的包爾王身體與精神都變得很差。他撐著疼痛的身體詢問自己的兒子,此刻的奧丁還年輕氣盛,在王的威嚴外表之下,是一腔熱血與桀驁不馴,他根本就沒有想到太多。

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現在,征服九界,讓天下太平才是阿斯加德首要的事。

至於海拉……將這位女兒看為得力助手的奧丁不覺得有什麼,作為戰士,海拉的表現好之又好。要說到合格的繼承者什麼的,也許若乾年後海拉經曆得多了,自然看開了呢。

有時候,身在局中的人,的的確確會看不清很多事情。包爾王沉默了,不再試圖勸誡兒子。

包爾王的時間已經不多,人生的最後時光,他必須認認真真審視海拉的表現。不管以後世事如何變化,如果海拉的心性確實有異,他都需要提醒自己的兒子。

哪怕現在的奧丁很有可能左耳進右耳出地聽不進去。

海拉很強,令人肝膽俱顫的強。她現在還沒有完全長大,因此,在包爾王看來,她的未來更讓他心驚。

毫不客氣地說,尚未長成的海拉都已如此凶悍,等到以後,如果她走向了歪路,阿斯加德絕對沒有力量去製止她。即使是包爾王全盛時期,在這樣的海拉麵前也不敢做出保障。

而海拉的冷漠與無情,也讓包爾王感到憂慮。

他問過海拉:“如果有人抵抗你,不願服從,你要如何?”

孫女的綠色瞳孔一片平靜,年少的她淡淡答道:“殺了他。”

包爾王沉默片刻,又問:“如果反抗者甚眾,你難以從中分辨呢?”

海拉笑了,她用一種享受般的語氣,似愜意似遺憾地說:“那……就隻能說他們很不明智了。”

包爾王難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這是自己的血脈,要讓他做些什麼,一勞永逸地防患於未然,包爾王是做不到的。他想起那個被眾人誇讚的遺憾的小王子,不禁歎息。

如果那孩子擁有海拉的戰鬥力,或是海拉有他那樣的天生威望與好脾性,那該多好啊。

做這樣的念頭,包爾王也覺得自己未免有些得寸進尺不知足。他突然想念起那位溫軟愛笑的孫子,便讓仆從帶著自己,去向深山看望。

名曰休養,但其實所有人都清楚,王子入山的真相是半放逐。

那個孩子太過矚目,一言一語,舉手投足,氣度華然。眾人明明知道他的身體不適合擔當大任,卻還不自覺對他投以隱晦的期望。正是這樣的力量,讓奧丁為了避免將來多生事端,才將他移到深山。

包爾王以為自己會見到一番蕭索的景象和一個神情脆弱的孤憐少兒,沒想到,卻在這裡見到了不輸王宮的仙境。

樹木錯落有致,一路的石板上,淺淺地鋪著一層昨日深夜風驟打下的落葉。主人沒有派人打理,刻意保留,為這裡增添一番疏曠自然的風致。仙樂飄飄,神女和侍者彈奏豎琴,用優美的嗓音歌唱。眺目遠望,崖邊瀑旁的一座座白色建築像是輕雲一樣,跨水而立。

能把這裡調整成這樣,孫子的精神狀態應該沒有問題。包爾王不顧仆從的擔憂,快步走進彆苑中。

被集體遷到這裡,侍者們的臉上完全沒有抑鬱不快的神色。男男女女,臉上都有著玫瑰般紅潤健康的美麗顏色。那個孩子正在侍女們的歌聲下,單手撐頭,坐在露台上看書。看到包爾王進入廳堂,他合上書,眉眼彎彎,笑容像米德加德四月的陽光一樣光輝燦爛。

“歡迎您,敬愛的祖父。”

對孫子的親切問候,包爾王搖搖頭。如果他恬不知恥一些,完全可以心安理得地坐下來,像沒事人一般和孫子敘話。正因為他清楚這個孩子被放逐的真相,才不能當做這些年無事發生。

巴德爾的表現真的很平靜,完全沒有絲毫怨懟之色。包爾王反倒更不是滋味。揮走侍從,祖孫兩人聊了聊。包爾王清晰地向巴德爾傳遞出一個信息。

過些年,阿斯加德的處境好轉,海拉地位穩固之後,巴德爾就可以回到王宮之中,好好享受王子應有的一切。

巴德爾帶笑的眼裡漾著湖水粼粼的碎光,他笑笑,不置可否。

說出這樣的話,實在像某種施舍,包爾王定了定,又道:“你對你的父王和妹妹……”被放逐的王子有怨恨那兩人嗎?

有些詫異的,巴德爾抬起眼睛,平心靜氣道:“不,很好理解。”換做是他,也會擇優行動。繼承人是一國一族的大事,追求利益最大最有效化是很應該的。隻是,淡化一個羽翼未豐的孩子存在感的辦法有很多,他不會做得像奧丁這樣簡單粗暴,

“海拉的確是一個很有天賦的孩子,她的成就會讓阿斯加德驕傲的。”巴德爾說。

無人教養,被父親這樣放棄,還可保持這樣的淡然。如果時機恰當,巴德爾必不失為一個仁君。

這份豁達寬廣的心性……如果海拉能夠擁有就好了。包爾王心情複雜。

包爾王一想到這兩個孩子截然相反的差異,不禁一陣煩悶。他靜靜地看著舉態悠然的巴德爾,看著看著,心裡忽然產生一個大膽的念頭。

海拉獨自騎著座狼芬裡爾走入山中。

不久前,年邁體弱的祖父突然說自己給海拉找了一個老師,要求海拉沒有訓練的時候入山學習。奧丁本不願意,但包爾王一副“老子搞不好明天就要死了你這個逆子如果對你爸爸沒有一絲一毫的孝心的話那就儘管拒絕吧”的樣子,奧丁無法,隻得讓海拉按照包爾王的意思去做。

包爾王向奧丁提出要求時,海拉隻冷漠地旁觀著。

她倒想看看這個一直以來都有些妨礙她的爺爺究竟想做什麼。

這條路通向自己很少見麵的兄長巴德爾休養之所,那位“老師”難道棲居在巴德爾的地方嗎。

海拉抵達包爾王所說的地點,花木叢映的園林中沒有彆人,隻有一個黑發黑眼的少年閒適地靠在涼亭廊柱上,在滿天的紛紛落花中看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