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血黴的人(完)(2 / 2)

章珎行動力一流,說乾就乾,毫不含糊。

第一個月,萊斯特餓得眼冒金星,整個世界就像萬花筒一樣在他麵前瘋狂旋轉。虛弱得這麼快,不僅是因為他這麼久沒有進食,也是因為他長時間沒有睡進棺材修養精神的關係。但至少現在,萊斯特伸手扶著床,還是能勉強站立。

愛美的萊斯特一邊整理自己袖口的蕾絲花邊,一邊告訴自己,沒關係,他還能忍,那個男人休想就用那些上不了台麵的——餓了三十多天的萊斯特忽地抿緊嘴唇,想起那東西似有似無的香甜的血腥味,沒忍住吞了口口水——玩意兒羞辱他。

第二個月……

第三個月……

萊斯特都勉強撐了下來。

第六個月,章珎站在柵欄前,把另一隻手中的油燈舉得更高了些,這才看清楚昏暗角落裡萊斯特的臉。

章珎一臉唏噓,好心問道:“你是不是……乾癟了?”

他記得這個吸血鬼剛被他抓來時,還是一個風華正茂的花美男,可現如今……章珎又仔細看了看,越發肯定,這家夥就是乾癟下去了。

膚色發青,雙頰凹陷,就像一顆乾巴巴的胡豆。

你還好意思問我這個。萊斯特沒有說話,神情空白地盯著牆,兩眼間或一輪。

章珎看了看他,確認這個吸血鬼的表現是真的,沒有作假,於是嘴邊忽然掛起笑來。他舉著碟子來回走動,淡淡的血氣隨著他的動作在空氣中緩緩擴散。

萊斯特的鼻子輕輕翕了一下。

比起隱藏在人類身體裡的血,此時此刻,那直接暴露在空氣中的血腥味對他的吸引力要更大。

果然,就算是驕傲倔強的吸血鬼,也還是和人類一樣,都是逃不掉的本能的奴隸。

章珎對這個結果很滿意,這次也就沒有再問萊斯特肯不肯吃血豆腐,直接轉身走了。

欲擒故縱才是人間真理。很明顯,萊斯特現在極度饑餓、極度虛弱。章珎不由惡趣味上頭,默默揣測萊斯特的想法。

萊斯特現在會怎麼想呢?

隻要程度到了,無論是誰,其意誌都會被饑餓感所侵蝕的。萊斯特一定有點納悶,為什麼自己就這麼走了,他大概會有那麼一點點失望,但是同時恐怕也在堅信章珎下個月還會再來,到時候……

到時候……他再勉為其難地嘗一嘗那種兒戲般的食物好了。

萊斯特坐在搖椅上,默默看著牆壁,兩眼間或一輪,大腦放空,如是作想。

但是……

萊斯特躺在搖椅上,麵頰因為饑餓而緊貼腮幫,瘦到臉上眼球突出。他死死地盯著柵欄外,渾身發抖。

沒來啊!

那個男人不僅次月沒來,連著三四個月都沒有出現啊!

這種做事不按規律來的人竟然還能做生意嗎!你們北美是不是要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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萊斯特在地下餓到暈,氣到醒,章珎在地上倒是過得很開心。

電力的研究進展很快,要不了多久,隻要能夠得到政府的支持,就能將電力投入生活使用。至於被他關在地窖裡的吸血鬼……就先關著吧,沒有傷及要害,隻是餓一餓,僅僅是這點程度的折騰而已,這些家夥是死不了的。

吸血鬼活得太久,思維非常僵化。如果想讓這些固執的吸血鬼服軟,就非得做到極端、出乎他們意料才行。

所以章珎一直到八個月後才出現。

而當他再次下到地窖的時候,矜持的貴族吸血鬼萊斯特一手抓著柵欄,已經變成了一具姿態優雅的乾屍木乃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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萊斯特就這樣差點在北美稀裡糊塗地英勇就義,章珎倒是沒讓他死,感慨著吸血鬼一個個都是皮厚血足的東西,一邊給萊斯特老菊花似的乾巴巴的嘴裡灌了幾管溫熱的鮮血。被章珎這樣關了一年多熬性子,不是什麼人都受得的。況且,即便萊斯特覺得自己能熬,章珎隻會比他更能。

高貴自我如萊斯特,被關在鋼筋混凝土的地窖裡,又遭遇了某人花樣百出的精神折磨,這一切都不在阿曼德的所知裡。

他們根本就沒想過會有吸血鬼被人類抓住,還被人拿話。

這些瘋瘋癲癲的家夥在法國大革命的浪潮褪去後,也都回到了巴黎劇院,繼續著自己頻繁的演出生活。日日上演著混淆真實與虛假的劇碼,在演出的舞台上頻頻當眾吸血殺人。而台下的觀眾也被劇院的演出特征所蒙蔽,多數人一心以為舞台上的表現隻是太真實太生動……雖然說好像有些荒誕過頭了。

他們不思進取,白天睡覺,晚上為惡,漫長的生命完全用在消磨自身意誌的地方,個個活得如同畸形秀中的荒誕表演。就在他們依舊瘋狂的時候,章珎已經從被他煩得忍無可忍的萊斯特身上取得了需要的極大多數信息。

安德烈,現在是文明社會人人皆知的大發明家與大企業家,他所提供的燈、電,和高效的未來式建築方案,都是意義和功能性遠超這個時代需求的跨時代之作。同時它也正因為長遠上足夠經濟的特征,在北美多個地區被推廣使用著。

第一次工業革命的誕生與發展,就已經讓很多人認識到了發明的利益所在。軋棉機的誕生,讓南方種植園園主在白色黃金的基礎上坐擁了數十年的雄厚財富。章珎不賣產品的時候,也會賣專利技術,他現在就是一個傳奇的富豪與一位樂善好施的慈善家,據說,哪怕隻是稍微和他碰碰邊,也能大發一筆,不愁餘生。

無論是北美的資產階級還是歐洲的貴族階級,都對那個男人背後象征的財富趨之若鶩。所以,當章珎表態,希望能在歐洲部分地區友情援助部分設施的時候,幾乎沒有相關方表示抗議。

雖然說,他想援助的地方都不是什麼有名地區,總讓有些讓人莫名其妙,但又有誰會說他挑選的地方不好。讓他高興才是正確的選項。

誰要和錢過不去?

就這樣,以萊斯特所給出的吸血鬼信息為主,一場一舉剿滅全歐洲吸血鬼的行動,在粗神經大眾的眼皮子底下悄悄展開了。

起先,那是許多城市附近相繼通了電,然後在那位美國大富豪安德烈先生的幫助下,各種造價昂貴的燈被運往當地,安裝,接通。幾乎沒有什麼人特彆留意到,那個美國富人為一些建築所提供的燈,形態似乎怪異了一點。

即使發現了,多數人也隻會懵乎乎地抓著自己的腦袋,認為這都是這個時代變化太快,所以他們才會有些跟不上。

普通人不會意識到這一晚有任何問題,這個行動如此隱蔽,甚至不會像火災那樣引人注意,損害人們的安全。而沒有能力明麵與人類為敵的吸血鬼,在這一計劃開始實施的初期,也沒有意識到背後暗藏的殺機,他們依舊在顛倒的日和夜中,行止瘋狂。

一個被章珎醞釀了近三十年的計劃正式展開。

這個世界的吸血鬼,除了光和火,沒有特彆明顯的弱點,但這就已經足夠了。如果他們恐懼陽光,那章珎就要給他們這些放棄了道德與未來的家夥造一束最接近陽光的光。

月上半天的時分,吸血鬼們從一天的沉睡裡蘇醒,等待著從首領那裡獲得獵食的許可,外出宰殺今夜充饑的小羊羔。

隻要是有吸血鬼出沒的城市,所有的吸血鬼聚落,都被美國遠道而來的特製燈所重點關注,一旦燈光亮起,室內不會留下一絲照明上的死角。

那是一種利用惰性氣體放電原理發光的電光源,它原本誕生於二十世紀中期,但在這個世界,自從章珎決定悄無聲息的用最科學的辦法解決掉這些家夥之後,那個男人就一路開著快車,帶領發明團隊避開了無數的彎路,一路跳躍,隻為了能造出這一百多年後才能有的燈。

這是最容易取得的光色最接近陽光的燈之一,它在後世的各種實驗中,作為模擬日光被人們廣泛使用著。當它的功率僅為一般的時候,對人類與吸血鬼來說,這種光可能隻是讓人感到不適的明亮,但是當它的功率足夠大的時候,則能夠被當做連續激光光源所利用。

直到後世,許多人對激光的認識隻停留在不明覺厲的階段,很少有人知道它被賦予了怎樣的稱讚。

“最快的刀”、“最準的尺”、“最亮的光”。

哪怕章珎拿不出刀,但讓這抹光芒足夠明亮,明亮到耀過白日陽光,已經不是難事了。

科學,能夠在恒星下沉後的夜晚,為人類世界再度帶來太陽。即使,那不是所有“人”都樂於見到的一幕。

新奧爾良的莊園內。

“我有一個,美麗的願望,長大以後能播種太陽。播種一個,一個就夠了,會結出許多許多的太陽。啦啦啦種太陽,啦啦啦種太陽,啦啦啦啦,啦啦啦啦種太陽,到那個時候,世界每一個角落,都會變得都會變得,溫暖又明亮~”

路易五歲的孫子嫩聲嫩氣地將章珎給他帶來的這首歌唱完,羞澀地抓抓衣袖:“安德烈,我唱得好嗎?”在爺爺生日的時候,把這首歌唱給爺爺聽,爺爺會喜歡嗎?

章珎合上琴鍵蓋,回頭看著這個金發碧眼的小家夥,微微一笑:“當然,你唱的好極了,親愛的小家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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