碇真嗣這次的發燒不算什麼大問題, 觀察期結束後就可以出院了。章珎開著車,偶爾看看後視鏡,小外甥坐在身後,看著窗外一言不發。
小孩子是一種很容易受到外界影響的生物。
真嗣現在這沉默的樣子, 總讓章珎想起碇源堂。要是這孩子長著長著,十幾二十年後長成碇源堂第二, 那也太惡心人了。
章珎徑直帶他回了京都碇宅。碇真嗣出生的時候, 箱根已經在建第三新東京市了,他和父母在那裡生活了數年, 直到母親意外去世, 他一次也沒有來過京都的家。
車剛剛停穩,碇真嗣就醒了。他揉揉眼睛,不等章珎催促, 就乖乖地解開兒童安全座椅的扣子,下車。
碇家戶型是日本非常常見的一戶建, 外牆潔白, 窗明幾淨。章珎伸出手, 碇真嗣慢慢地把肉乎乎的小掌搭了上來, 小聲問:“舅舅,這裡是哪裡?”在醫院的那些天,章珎找出碇唯未婚前的照片,一點點地給碇真嗣講母親的事情,成功地讓這個小東西對他生出了不少的信任感。
“這是我們的家,你媽媽也是在這裡長大的。”簡單溫馨的布置, 客廳裡還有她所喜歡的針織茶杯墊,一切如故,像是時光不曾走過一樣。
仔細想想,也才過了五年而已,這麼短的時間,世界卻變化成了現在的模樣。
章珎把碇真嗣安置在碇唯出嫁前的房間。好在碇唯不是一個喜愛粉紅色少女心布置的人,他隻把該收拾的東西都收拾掉,就能讓碇真嗣住了。
碇真嗣的生活用品和換洗衣物早已經準備好。他本性就算乖,後來在寄宿的親戚家,又被碇源堂的親戚給逼成會看人臉色的孩子,因此,養他並不算讓人費心。碇真嗣乖乖地踩在小凳子上洗臉刷牙時,章珎接到了一通來自第三新東京市的電話。
打這通電話的人不難猜,正是碇真嗣的父親,碇源堂。這通電話的時機真好,他回日本兩天,真嗣住院一天,碇源堂始終想不起他們來。等到他把碇真嗣帶到京都了,碇源堂才意識到原來還有他們二人的存在嗎?真妙。
章珎掛掉,碇源堂再撥。掛掉,再撥。如此兩三次,章珎這才接起電話。
除了碇唯,碇源堂和誰說話都是那副死人腔,冷冰冰的,像是夾著□□一樣。他說的話幾乎全在章珎的意料之中,什麼他才是碇真嗣的父親,而章珎並非第一監護人雲雲。章珎光聽著,一聲不發。
浴室裡,碇真嗣小聲地喊:“舅舅,我……我碰不到插頭。”真嗣聲音很小,但章珎所在位置離浴室很近,房間也很安靜,碇源堂也聽見了幼兒的聲音,他愣了愣,“真嗣就在你身邊?”
這不是廢話嗎?章珎還是沒有回他。他把手機放在台子上,給真嗣吹了頭發,帶著笑哄了外甥幾句,這才出來拿起手機。
吃驚的是,碇源堂竟然一直沒掛掉電話。
聽見章珎拿起手機的細碎聲,碇源堂又想開口說那些章珎壓根不想聽的廢話了。章珎走得稍遠了點,確認真嗣不會聽見他接下來說的話,才慢慢開口。
“還有兩個月就是碇唯的生日了。”
碇唯的生日和他正在說的事情有什麼關係?碇源堂皺眉。
章珎馬上貼心接著說道:“赤木博士還好嗎,姐夫?”
那是什麼感覺,碇源堂的心頓時涼了半邊,他一把扶著桌沿,冷汗頓時滴下。
碇慧是怎麼知道的……他和赤木直子的事情?赤木直子很聽話,他也確信自己瞞得很好,按理說,就連Seele的特工也不可能知道這件事。
碇慧……
碇源堂想起那雙形狀微彎的冷漠眼睛。
章珎想要的效果已經達成了,他利落地掛掉電話,牽著乖乖站在浴室門口的碇真嗣,帶已經發困到揉眼睛的外甥去睡覺。
碇源堂這樣的男人,真的是好極了,天上天下,很難找出像他這樣真愛碇唯的男人。老婆死了,就把兒子扔一邊,這很可以;為老婆的離去傷心的同時,也沒有耽誤他馬不停蹄地勾引同在研究所的赤木直子博士,更是棒呆了。
他那種隱藏在冷漠背後的憂鬱氣質,對女性來說,殺傷力大概真的很大吧。眼下,赤木直子不就被他迷得團團轉?
像赤木直子那樣的女性,竟然也不可避免地中了那種程度的誘惑。
人類人類,你永恒的弱點,是一廂情願的愛情。
章珎微微笑著,輕聲細語地哄真嗣,直到小外甥睡著。他回到房間,閒著無聊,便關上燈,摸出打火機打火玩兒。
碇源堂不是一個好父親,但碇唯也未必是世俗意義上的好媽媽。他剛回到日本,在碇唯的墓前見過他與碇唯共同的老師——冬月教授。據冬月所言,碇唯生前曾對Seele背後謀策的計劃有意見,為此還遭受了組織委婉的警告。
她壓力一定很大吧。
在那樣的情況下,碇唯可以不相信碇源堂,也可以不相信自己的弟弟。可是……她怎麼能在決意犧牲的那天把兒子帶到她實驗的現場,讓孩子親眼看著母親消失的一幕呢。
碇唯做出的這個決策,實在是太瘋狂了。還好真嗣在巨大的精神傷害下啟動了自動保護,遺忘了當天發生的事情,否則,真嗣也許會被那一幕徹底摧毀一生吧。
“……這都是什麼父母啊。”章珎歎氣,收了打火機,準備睡覺。
先前在人工進化研究所北京分部,章珎積累了豐富又漂亮的資曆。他是碇唯的弟弟,做事也漂亮,早就被Seele劃在了自己人的旗下。這次回到日本,章珎也沒打算久待。為了迎戰使徒,日本的所有資源都集中到了箱根地下的人工進化研究所總部,他在這裡沒什麼好做的,也許還會被碇源堂這條地頭蛇所扼製。
考慮到這裡,章珎便向Seele正式提出長期駐紮北京分部的申請。他不光要去中國,而且還以打壓碇源堂為由,向Seele索要極高的權限和大量資源。
碇源堂辦事能力出眾,但Seele一直都很懷疑他的目的,畢竟這個男人和彆的參與者不一樣,他之前的工作和Seele的計劃半點不相乾,完全是憑借碇唯的力量,才能接觸到這個巨大機關。
碇慧和碇源堂一直都有些隱晦的齟齬,Seele很清楚,因為過於厭惡碇源堂,碇慧甚至還在大學期間跑到了中國留學,就為一個眼不見心不煩。那些都是小事,不要緊,隻要碇慧能把事情做好,給他一點權力又何妨。更何況,有中國分部的壓力在,碇源堂想在這個計劃裡搞什麼小動作,就更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