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當初章珎的情況一樣, 阿修羅王失去身體的控製權後,也落到了對方意識的深處。
這個人的心海, 和他所預想的不一樣。有山有水,有亭台樓閣, 四時風光齊俱,偶有風霜雨露,但過後仍是自然明媚。阿修羅王想找到儘頭,也許這樣就能走出去,但無論他朝著哪個方向走, 這裡就像一個真實的世界一樣找不到邊界。山的那邊有海, 海的那邊有山,風景無窮。
就好像這個人在心裡裝了一個完整的世界。
甚至於, 低頭去翻腳下的草皮,都能看到細小的昆蟲在活動。
於是沒多久,阿修羅王也放棄了這個沒意義的活動, 乾脆坐下來默默地看他如何用自己的身體生事。就阿修羅王自己的觀察來看, 這位外人對待阿修羅一族的族人,比他還要熱絡。
再後來,這人把尊星王母子從地牢中解救出來, 還在得到持國天等人的默許下, 照顧和培養那個墮天之子。
可如果說要改變命運, 這種程度還不夠啊。
“天帝終究會被殺的,而帝釋天也會造反……”這是他自己用幻力數次看到的結局,不會有錯的。
雖說現在他已經什麼都看不見了。
那人一頓, 刻意做出大吃一驚的樣子:“咦,預言的關鍵不是破壞神嗎?”
其實天帝死不死,一點也不重要。反正章珎不戀愛不結婚,對所謂的非天阿修羅,他自己是沒什麼好怕的。
難不成還會有個女人不管三七二十一硬要把他霸王硬上弓,然後帶球跑,然後霸道章總裁追啊追也追不到,然後那女孩告訴產下的兒子這一切都是他老爹的錯,然後那孩子長大後化身破壞神,憤怒地提著刀來將他一刀斬於馬下……
如果命運能做到這一步,章珎從此就信了這份不可抗力。
阿修羅王:“……”
好一會兒後,阿修羅王深深歎息:“在你看來,我的願望,真的這麼過分嗎。”
“……其實,人有自己的生育自由,就連你也一樣。可如果你的期待最終不可避免地需要這麼多人用性命來買單,恕我的價值觀無法苟同。”
一個未出世、甚至壓根還未存在的生命,與真實存活的人和其所擁有的人權比起來,不值一提。就像現代的醫院婦產科室,當孕婦難產時,醫生們必定爭取保大人而不是保胎兒。道理其實都是一樣的。
阿修羅王不說話了。他真的是話很少的一個人,眼下這樣沉默,看起來實在有些可憐。
章珎不忍去打擾他,而是轉眼看阿修羅城中走來走去的神將們。個個生龍活虎,精神抖擻。儘管阿修羅王私心希望血脈能夠延續,可要是按照他那麼來,眼前的這些人無論如何都得死。
他們敬了愛了阿修羅王一世,做什麼要落個滅族的結局呢。
“阿修羅王啊,我真希望……你能在這個世界上發現比孩子更重要的事情。”
尊星王之事發後,天帝仍是這片天界的主人,隻是目前威信下降了。尊星王母子的事已是既定事實,各位天神對這二人也頗維護,他做不了什麼。
質疑阿修羅王嗎。明麵上,阿修羅王確實沒什麼破綻,那之後對他也恭敬如初。何況,阿修羅王對天界來說至關重要。
這個三界,終究還是要依賴阿修羅王的力量才能保持最終的平靜。
打又打不得,惹也惹不起。於是天帝不得不硬生生忍耐下來,隻是從此見不得孔雀和尊星王兩人。沒多久,脾氣也開始變得越發怪了,漸漸很少再見外人。
而尊星王重病,正在緩慢治療中。吉祥天自己雖然不方便前去,但經常托人探問。在尊星王身邊時時照顧母親的孔雀雖然還小,但也知道對方是好意,如此倒是禮尚往來,對吉祥天釋放了不少善意。
二人都明白,事情發生到這一步,無論如何也怪不得對方。
雖然還不到非常重視彼此的程度,可至少在目前,兩人都願意把對方當做家人看待。
對眾人而言,這個局麵就很好了。
持國天和迦樓羅王等人最怕的就是吉祥天公主和孔雀之間有嫌隙。
因為,天帝除了吉祥天公主,便隻有孔雀這個兒子。雖然他是墮天之子,但在天帝沒有新妃,也沒有更多子嗣的當下,不出意外,未來的天帝,多半就是孔雀了。
吉祥天倒是個好孩子。可惜,某方麵而言,她其實更像尊星王,做不得國主。
即位這種事,目前的孔雀並沒有想過。
被幽閉多年,能夠再得到自由。孔雀已經很滿足了。即便他的父親對他的態度一點也沒有改善,但周圍的人待他都很溫柔,沒有因為墮天之印的存在而歧視他,而且母親的病也有治好的可能。
慢慢的,心情漸漸開朗的孔雀便在“阿修羅王”的引導下,一點點地試著和更多人接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