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形的聲音②(2 / 2)

施暴者分明是集體,可大家為什麼現在一致裝作純潔無辜,無事發生?

“難道全怪我嗎!”石田將也慌張道,“那天記者來的時候,難道他不是點了你們的名嗎?”

原本事不關己的眾人麵色忽然一凝。

“島田,川井,植野……當時被看見在笑的你們,誰也逃不掉啊!”

……

沒過幾日,又有人來到學校了。和上次那一身休閒服的記者不同,今日的這位西裝革履,嚴肅又正經。

校長和身旁的竹內二人的神色都有些僵硬不自在。

今天之前,他們沒有收到任何的信息。直到上午九點,上麵才突然打電話下來通知。事發得如此突然,想事先溝通下情況都很難了。

事情鬨得這麼大,果然無法輕易善了。

校長向同被臨時邀請來的西宮八重子與其身旁的西宮硝介紹道:“這位……是文科省來的調研員先生。”

日本是個校園霸淩事件頻發的國家,幾乎有七成以上的人都在學生生涯中遭遇過不同程度的霸淩。每年文科省都會接到無數上報,本來忙都忙不過來,可西宮硝的事是隨著他獲獎的好消息一同出現在正式媒體上,曝光率極高。一個世界級音樂比賽的獲獎選手遭到校園霸淩,這絕對是一起醜聞了,文科省想當沒看到都難。

西宮八重子默默的點點頭。幾人沒有太多廢話,很快的,連同竹內、喜多兩個老師在內,大家都被聚到校長的辦公室當中。文科省的這位辦事很利落,直切正題地問道:“西宮硝同學是嗎,我想問,你有沒有在學校裡遭受過校園霸淩的情況。”

西宮硝停頓了片刻,慢慢道:“抱歉……我不知道什麼是霸淩。”

校長大鬆一口氣。

文科省的官員先是公事公辦一樣地陳述道:“根據文科省的定義,校園霸淩,是指某學生在固定的人際關係中,因受到心理以及生理上的攻擊,而感到精神上的痛苦。並且不區分發生在學校內還是學校外的區域。”

然後,他才看著表格,對著其上的項目,一一耐心詢問。

西宮硝聽完,才慢吞吞地回:“如果您是說暴力毆打,這些都沒有。背後起外號或者噓聲……倒是沒有缺過。個人物品……?比賽回來後,發現座椅和個人用品全被畫過了,這算嗎?”

方才校長還在慶幸這孩子說話留了餘地,沒想到他居然來這一招。

比起直接指出在學校裡的遭遇,還是現在這一套打人更疼。

你看看,他說自己不知道什麼是校園霸淩,原來是因為發生得太多太頻繁,以至於本人都快習以為常的程度。

這他媽不是更紮心嗎。

文科省的官員飛快地瞟了校長一眼,嘴邊還掛著一個似笑非笑的弧度。

校長臉疼,竹內的臉更疼。

就像被人照臉抽了似的,又穩,又準,又狠。

文科省官員的筆在紙上來回勾畫與記錄著,又問道:“除了個人證詞外,還有什麼可以用作證明的材料嗎?……唔,先前那個記者的報道也算證據。”

西宮硝謹慎地看了看身旁,問:“什麼是材料?”

“比如彆人的記錄,包括影像錄音和醫院的證明,像是這樣的東西。”

文科省的官員一說完,西宮硝猶疑地從兜中摸出一件東西,遞到桌麵上。

校長已經連吞口水都無力了:“這……這是什麼?”

“錄音筆。”章珎道。

內存大概8個G,一般工作狀態下,續航時間為13小時。雖然是為多數日本人所質疑的made in a,但質量真的相當讚。

“西宮!”竹內一拍沙發,一張還算清秀的臉霎時間銘刻上極為嚴厲與憤慨的神態,“難道你一開始就想著構陷老師和同學嗎?”

聞聲,校長和文科省的官員都頓了頓,再看西宮硝的時候,目光便有些異常起來。

雖然說,遭到校園霸淩的受害者懂得自主取證是一件好事。可是,西宮同學沒有在一開始尋找家長、校方和警方的幫助,而是默默地把錄音筆放到現在才抖出,這好像有些……

西宮硝愣了愣,他眼睛一旦睜大,下垂的眼尾越發顯得他懵懂無辜。西宮硝指指耳朵,低聲道:“老師,您忘了嗎,我聽力不好,所以才會帶錄音筆上學……這樣,放學回家後還能複習課堂知識……”

所以,如果其中不小心錄入同學們的嘲笑或噓聲,完全是可以理解的事項。

旁聽到這裡,喜多老師也愣了:“難道……西宮同學你的笛子……”

一直一動不動的西宮八重子此刻緩緩道:“也是用這種笨辦法,從零開始一點點練習的。家裡還有他練習內容的備份……”

有母親和實際證據的作證,西宮硝的舉止就不再是居心叵測的證明。

相反,一個先天聽障的學生能有這樣的毅力和勤奮,將自己送到那樣的舞台上,這無疑是極為勵誌的表現。

他能獲獎,不是因為全然的天分。更是靠了這些旁人所看不見的辛勤積累。

文科省的人接過錄音筆看了看,又在紙上記了些什麼。然後才再次遞還給章珎。章珎接過,目光不留痕跡地在其上瞄了一眼,這才平靜地揣回衣兜之中。

事情都整理得差不多了。文科省官員和校長都還有話要和西宮八重子說,畢竟她是西宮硝的母親。接下來,成人的一些商議是不適合小孩聽的。他們一示意,章珎立馬自覺地默默退出校長辦公室。

另有一人也覺得坐不下,找了借口跟出去了。

竹內喚住西宮硝的時候,西宮硝好像早有心理準備一樣,默默地跟他走到操場邊的樹下。

這裡離教室與辦公室比較遠,很適合兩人單獨談話。

“喂,西宮,你是知道的吧。”竹內看著那張臉,第一千次一萬次地在內心痛罵西宮硝果然是個讓他不安生的事精,然而當下是不得不低頭平事了,“發生這樣的事,全是因為無法被約束的同學們。老師是沒有過錯的……”

說實話,他何曾樂意向這個聾子低頭說這樣的話,還不是因為文科省會將校園霸淩的處理情況納入教師的評估係統當中。

若是以前,有不願意事情鬨大破壞本校名聲的校長頂著,區區的校園矛盾又算得了什麼。

可現在,是文科省的官員親自過來調查,事態一下子就變得很嚴重了!

章珎不作聲,靜靜地看他。

竹內的雙唇像劇烈失水後一樣乾燥發白,攥攥拳,又道:“老師我啊,也隻是想讓同學們順利畢業,最後成為一個對社會有用的人。”

“所以,你能理解老師嗎?”他語氣裡隱隱透著急切,如此問道。

背上的西虎像是發現了什麼動靜一般,突然有些躁動。

章珎默默地低著頭,沉吟一刻,很為難很為難地開口道:“恐怕不太行,說不定,沒有老師,大家反而會更像樣一些呢。”

竹內的麵色突然間鐵青。

要他說,這個小聾子囂張過頭了吧!

“小聾子”仿佛沒有察覺到他的怒火,隻憂愁地抿抿唇,低落道:“要我說啊……弄成這樣,竹內老師自己也有責任。”

竹內怒上眉梢,他兢兢業業為班級付出,到底哪裡有不對。正要按捺住火氣訓斥西宮硝,他又忽地一愣。

他突然想起自己在數個月之前對同事說過的一句話。

——要我說啊……弄成這樣,西宮同學自己也有責任。

竹內驚駭地向下看,正正和他對上目光。

他所熟悉的西宮硝的神情一向是沉靜的、平和的,偶爾還會顯出些許的遲鈍。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微微低著頭,一雙眼睛卻冷漠地向上盯著人看。

事到如今,竹內如何還不明白,他是確確實實地被西宮硝盯上且算計了。

這個小鬼咬著牙忍了這麼久,做那麼多的事,全是為了讓他自食放縱的惡果。

若論惡意,石田將也等人那種粗糙直接的手段算什麼。這小鬼可是奔著拆毀他的餘生來的!

“西宮硝!”竹內勃然大怒,一掌對著他的臉揮下。西宮硝的身體偏像魚一樣靈活,機靈地躲過他的掌風。

竹內一擊不中,餘恨難消,他還要繼續跟上痛打這個小鬼時,身後有人驚叫:“竹內老師,您在做什麼!”

竹內愕然地轉過頭,說話的人不是校長還能是誰,文科省的官員就在他身邊站著呢。

人在二樓的西宮八重子聽到這聲斷喝,連忙從窗戶處探出半邊身體。看竹內臉上猶存怒容,硝退得離他三四米遠,而校長等人又是尷尬又是不敢相信,她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西宮八重子匆忙下樓,將一臉懵懂的西宮硝抱在懷裡。

竹內還在說:“西宮硝是騙子,這一切都是他醞釀的,全是他的陷害!”

校長和文科省的官員都聽不過去了,一個孩子難道連你的動手都能算計在內?而且他所站的位置,根本不可能得知斜方的情況。更何況……文科省官員扭頭道:“西宮同學,剛才我把錄音筆還你了吧。”

西宮硝略一沉默,點頭道:“是的。”

文科省的官員又道:“抱歉,我也是剛剛想起來……錄音筆還你的時候,還是開啟狀態。”

竹內的臉色白得不能再白,而文科省的官員向西宮硝伸手道:“不好意思,還得再借你的錄音筆用一下。”

不管竹內如何辯解,說他隻是找西宮硝說說話,說是西宮硝為他的一句話而報複他。聽過錄音的人,沒有任何一位相信他的說辭。因為錄音筆中的對話完全是流暢的,符合兩人當時的狀態。

幾乎可以肯定,西宮硝最後說的那句話單純是對竹內的回答。

反倒是竹內,他幾乎拿不出彆的能佐證自己無辜的證據。

竹內找了幾個月前和他談話的彆班班主任,試圖找他為自己作證。

可是彆班班主任不是很願意趟這趟渾水:“我隻記得竹內老師當時對我的勸解並非很上心,況且,那會兒西宮君並不在我們身邊,又如何能夠肯定地說是西宮君聽見了什麼,而後蓄意報複呢。”

有文科省官員的見證,竹內的公職大概是完蛋了。校園霸淩應對不力,在日本其實不算特彆嚴重的事,即便在這所學校待不下去,竹內還能憑教員資格證在彆的學校找到工作。可是,被親眼目睹他意圖對學生動用暴力,意義則大為不同。

十年一次的教員資格審核,竹內恐怕是不用參加了。

回家的路上,西宮八重子還有些不明白,為什麼事態會升級到這個地步。又是為什麼,對校園霸淩冷眼旁觀的竹內居然好意思指責她的兒子迫//害於他?

西宮八重子怔忪了好一段路,想起六年級隻剩下兩三個月便結束了。

最後的時間,硝他還要去學校上課嗎,還是再度轉學呢。

硝會因為這次的經曆,從此抵觸任何的老師嗎。

“那不是老師。”章珎說。

竹內本來就不是正經師範院校的學生,隻是大學期間通過選修的手段拿到了教員資格證,畢業後才得到了這份工作。

這種情況很普遍。

因為日本的教師待遇很好,所以,不少人都將教員一職當做自己的退路。

當然,這裡並不是說非師範出身者就不能勝任教師的崗位。而是說,那些單純為了錢才來做教師的人,如果沒有“教書育人”的師德心懷,那他們完全就是蹭飯吃的存在而已。

小學最後的幾個月,章珎真沒有再去學校上課了。

如果學校有事,必須參與。他倒是會去走一走。

隻是,再也沒有回到那個班級,更沒有再在那個位置上坐過。

去收拾自己雜物的那一天,臨時代班的喜多老師糾結地問,他有沒有什麼話想和班上的同學說。章珎那會兒沉默著,同學們也在台下一聲不吭。

大家都很尷尬。

臨畢業了,又出了竹內那樣的事,教師們都有些手忙腳亂。隔壁班的老師著急忙慌地過來喚喜多老師幫忙搭把手,感覺頗不自在的喜多連忙去了。

教室裡就剩下台上的西宮硝和台下低著頭的諸位同學。

什麼話都不說,大家好像更覺得不自在。然這沉默沒有持續太久,很快就被台上的西宮硝打破。

“其實……我不怎麼生各位同學的氣。”西宮硝臉上的表情又單純又樸實,柔聲細氣地說

而從他嘴裡說出來的話,在旁人聽來,簡直是罵人不帶臟字,萬箭齊紮。

“我想,禮義廉恥,這樣的話,在我們這個時代早就過時了吧。可我本來還以為,最基本的禮貌與做人的教養,各位應該都有從家庭與父母身上獲取。未曾想到,事實上竟是這等家庭教育缺失……既然這樣,和大家談什麼是人該做的事,也就很為難了。”

聽不懂的人便罷了,有比較聰明的、敏感的,或者更懂人情的,聽到這裡時,臉和烙鐵不知道哪一個更燙。

他這是當麵罵這些皮孩子沒家教,還說沒辦法和他們說人話講人/事啊!

西宮硝把話說得差不多後,仿佛懶得與眾人糾纏一般,抱著雜物便出去了。

這一天過後,直到畢業,再也沒有任何同學見過他。

…………

一月的日本,本島的國土都被自西伯利亞南下的“冬將軍”所擁抱著。

外麵的天色暗沉沉的,雲團也灰得像是宣紙上暈染開的淡墨。

晚些時許,大概會下好大一場雪。

西宮係絮絮叨叨的,一件一件地找出足夠厚的衣服催他穿上。章珎一一遵從。

近來的天氣著實是越來越冷了,他又不是什麼自虐狂。

簡簡單單地用過早飯後,他便準備出門。外婆西宮係和妹妹西宮結弦都站在玄關處為他加油打氣,章珎一邊係鞋帶一邊垂目微笑道:“好好好,我會加油的。”

正要推開門,西宮八重子突然把他叫住了:“等等。”她拿出一頂毛線帽子扣他頭頂上,這才問,“自己一個人去,真的可以嗎?”

她一直都希望,西宮硝能夠堅強地做一個不輸給任何健全者的人。可現在,他真要一個人轉那麼遠的路去陌生的地方考試,她反倒忍不住憂心起來。

在奉行“寬鬆教育”理念的日本,小升初考試是極為少有的激烈競爭。如果能考上一貫製的中學,就等於半隻腳踏入了大學的門檻。為了迎戰這場考試,日本的小孩多半會在三年級就參加各種補習班補課。

而西宮硝一直慢吞吞的,直到最近一年才突然開竅並發力。

西宮八重子不是很在乎他到底能否考上,她隻擔心西宮硝現在的平靜全是強撐出來的。

萬一他路上臨考壓力突然爆發呢。

章珎微笑著往下扯了扯帽子,蓋住耳朵,助聽器是很敏感的東西,冬天時常常會受低溫影響:“沒事的,我對任何結果都有心理準備,所以,我一定會好好回家的。”

西宮八重子臉上這才浮現出淡淡的欣慰神色。

外麵的確很冷,好在他的圍巾也很保暖。

天上落下一片小小的雪花,落在他鼻尖上,立刻被體溫燙到融化。

活著真是很有趣的事情啊,連雪的觸感也很溫柔。正因為活著的感覺比什麼都美好,所以每一次的人生他都會想辦法去珍惜的。

不管在哪兒,他的人生才不要為了那些不值得的人駐足。

聽力有障的小男孩提著小書包,慢慢地消失在大街上。

時間不緊不慢地流逝著,眨眼間,早櫻又開了幾度。這顆星球上的一切都朝著前方在走。

小學畢業之後,於各位同學而言,西宮硝這個人就像消失了一樣,曾經驚動記者的聽障天才再也沒有出現在報紙上。而且,沒多久,據說西宮一家人也跟著搬走了。

西宮家在本地也沒有什麼親朋熟人,這麼一走,當真是杳無音訊。

因為是小地方,上初中之後,班上的同學們彼此間的距離也相隔不遠。然而,他們卻很少互相打招呼。八麵玲瓏如川井未希者還好,據說,同在一所學校的石田將也和島田一旗是極生分了。

不過,那些和旁人又有什麼關係呢。除了當事者外,無人會在意的。

又是一個櫻花凋謝的春末,再次升學的少女們也開始了自己緋紅色的高中生活。

一位女高中生拿著手機,擠到樹下並肩吃午飯的同學當中,興奮道:“嗚哇,看,這是我上個周在橫濱遇到的帥哥哦。而且不光上個周,上上個周也見過了。”

不過她身邊的人顯然並不來電。

“我可不信紗織的眼光。”

“是的呢,上次你去銀座也說看到了一個大帥哥,結果長那樣……”

拿手機的少女被打擊得一臉灰暗,她目光一轉,又不甘心地落到一直安靜吃飯的女班長身上:“看,小未希,確實是帥哥是吧?”女同學這麼說著,將手機屏幕遞到旁邊那人的麵前。

蓄著一頭金黃色長發的女孩眼看是躲不過去了,於是笑意盈盈地低頭一看。

隻一眼,她當即微微地睜大了眼睛。

咦,這不是……那個人嗎?

這幾個周,章珎找到了一個新愛好。每次下午沒課,時間寬裕的時候,他就和同學一起往橫濱美術館跑。這裡的每一個展廳,都能讓他興致勃勃地看上半天。即便沒有什麼有趣的展品,光是這裡的建築風格也足以讓他沉浸地欣賞許久。

這天,他正在一尊雕像前聚精會神地看,忽然後麵有人叫他名字。

“西宮同學?”

章珎聞聲回頭,一位金發的少女望著他驚喜道,“真的是你。”

章珎想了想,好不容易才從腦海裡擠出一個名字:“……川井未希。”啊,不就是竹內班上那個女班長嗎,這可真是好久不見了。

川井未希一拍手掌,歪頭天真道:“沒想到能在這裡遇見你……咦,今天不是周三嗎,西宮同學為什麼沒穿校服呢。”

“我的學校已經不要求穿校服了。”

“誒?”川井未希一臉不解,按理說,日本的高中通常都嚴格規定學生的著裝。越好的學校越以校服為榮,怎麼可能不要求穿。

“因為我已經高中畢業了哦。”依舊語氣淡淡。

少女臉上的茫然之色越重:“誒誒誒,不對吧,西宮同學應該和我們同歲的,現在也該是高一才對……”

章珎笑笑,話說到這兒就夠了,他才不打算向陌生人透露任何個人信息。川井未希等了等,也沒等到他的回話,正僵著,章珎現在的同班同學天王寺麵帶抱怨之色走來:“柴本學長打來電話,說今天下午的計劃有變,讓我們趕緊回去一趟。”

他嘴上這麼吐槽著,眼睛卻及時地看見了站在章珎對麵的川井未希。因對方看起來是個打扮得體的可愛女孩,頓時眼睛微亮:“誒,這位是……?”

“……小學同班,川井同學。”

天王寺並不知道同學西宮硝小時候因為校園霸淩事件上過新聞,於是嘻嘻哈哈沒心沒肺道:“你好,我也是西宮硝的同學。”

……西宮不是說,他已經高中畢業了嗎。川井未希一臉困惑,看她神色懵懂,天王寺笑指自己:“天王寺遊太,慶應義塾一年級……啊!西宮,你撞我做什麼!”

因為你是個嘴快的笨蛋……章珎道:“既然學校在催,我們還是快點回去吧。”他又看向川井未希,“不好意思,因為還有事,得先走了,有緣再見。”

天王寺遊太還是頭一次聽他用這樣客氣而極度疏離的語氣和女孩子說話,仿佛察覺到了什麼,馬上閉嘴,一聲不吭。

川井未希微笑道:“西宮君再見。”

待到西宮硝和天王寺遊太都走了,川井未希的眸光才閃了閃。

慶應義塾大學……

雖然傳統上認為,東京大學才是日本最頂尖的學校。可是,作為日本最著名的私立大學,慶應也絕對不差,而且學校的學科建設水平和校方所擁有的名校網絡資源在日本乃至全亞洲來看也是數一數二的。日本的社會網向來為成功人士所壟斷,其中,還以學校分派係。常理上,東大派的地位一騎絕塵,可是慶應派的影響力深入財商界。

慶應的學生畢業之後,哪怕專業上沒有做出很亮眼的成績,背靠著學校的OBOG資源,想找一份好工作也絕對不難。

說慶應位列日本頂級大學之列,毫不誇張。

聯係他自稱已高中畢業與同伴自我介紹時說的那些話,川井未希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明明大家都在同一個起跑線,西宮硝居然已經默不作聲地進了慶應。

恐怕,還是跳級……

才幾年不見,西宮硝竟超出昔日同學這麼多了。

川井未希心裡一緊。

其實,小學時的不愉快,成熟的她早就淡忘了。不過,那天在朋友的手機上看到西宮硝時,幾乎是一瞬間就想起他的名字來。

啊咧,話說回來,才幾年不見,西宮硝的蛻變速度真是異常地快。國小的時候,他瘦瘦小小的,臉上還有一點點的嬰兒肥,長得有些太像女孩子了。可現在,青春期的成長把那些多餘的脂肪褪去,在他臉上隻留下乾淨利落的少年線條。

曾經被嫌棄女氣的麵容,此刻再看,分明是特彆的俊朗耀眼。

川井未希持續失憶中,她不斷地遺失六年級畢業時西宮硝把班上搞得雞飛狗跳的記憶。滿腦子想的,已經是現在的西宮硝。

音樂天賦出眾、學業優秀、前途光明……

他和川井未希在現在的高中所見的同學完全是不同層麵的存在。

川井未希靜靜地想了想,低下頭,打開line聯係人開始發送消息。

嘛,西宮同學今天的反應有點冷淡了,光靠她一個人好像不行誒,難得舊識重逢,對方卻連留郵箱地址的意思都沒有……不過,如果老同學們能重聚到一起,打開心扉說說話。也許被拉遠的距離就能被再次拉近呢。

她記得,前幾天好像有老同學說過,石田將也曾經打算找西宮硝,據說是想打算道歉來著,是這麼一回事吧。

對不對,西宮君。

我們說好了要再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