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形的聲音②(1 / 2)

作者有話要說:  【緊急通知】

接到站短,從7月15-7月9都不能更新文章了。新文不能發,舊文不能更。

我有什麼辦法我也很想死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小天使能不能順著這串神秘數字來找我:五三幺二五五五四。

至少可以逼本海產品攢存稿啊啊啊啊啊

你們…………大半夜的都不睡覺的嗎………………

搬過來後, 西宮一家人的生活好像比之前好過多了。

比方說, 西宮硝的個人物品再也沒有丟失或者損壞,每天回家時, 身上也沒有汙漬或者傷痕。這著實讓西宮八重子放鬆不少。

不過, 也有一件事讓她感到過困惑。那就是西宮硝的性格好像越來越靜了。

以前的西宮硝當然也是安靜沉默的,不過,那種靜更像毛茸茸慢吞吞的樹懶。現在的硝則很像是石頭或者樹一類的靜物。

為這件事,她曾經和母親西宮係交流過。不過, 除了性格益發沉靜這一點以外, 西宮硝的日常舉止看起來一切都很正常。

最後,西宮係將這一改變歸類到西宮硝終於找到個人愛好這一點上。

西宮八重子給他買的笛子他好像很喜歡, 每天早晚上下學都會帶上, 晚飯前也會短暫地練一會兒。如果是周末, 他還會去附近的小公園或者河邊自行練習。

沒有基礎的聽障孩子,吹出來的笛聲不怎麼美妙。西宮硝在家人的眼皮子底下練習吹奏時,都是短短地吹上幾聲, 用錄音筆錄下,自己聽上幾遍, 再一點點地反複訓練。

不光是笛子, 硝好像還喜歡上畫畫。他把以前買的顏料和畫紙都找出來了, 沒事就塗塗抹抹。西宮一家人最開始覺得能讓他打發時間玩一玩也是好的, 所以無論是吹笛還是繪畫,起初都隻是抱著寵溺的目光在旁看。

然而沒過多久,西宮硝進步的神速便接連地刷新了一家人的認知。

也許這個孩子一直都有藝術上的天賦, 隻是之前他自己和家人都未曾發覺?

“哥哥,你畫的晚霞好漂亮!”西宮結弦舉著畫紙驚歎,外婆西宮係也湊過來,扶著老花眼鏡看了看,點頭道:“是呢,一模一樣。”

章珎對她們笑笑,然後默默把頭轉回來。一邊洗調色盤,一邊為自己現在的處境感到心累。

樂器和繪畫,這些技能早被他熟練掌握了,偏偏現在還要假裝一切從零開始學習。

道是外行看熱鬨,內行看門道。

一個沒有報班學習、也沒有接受過專業基礎的小孩,隻需一個多月就進步到這種程度,這絕非尋常的事態。不過,西宮家的女人們到底之前沒有接觸過相關工作的資深人士,所以她們絲毫察覺不出調色和技法背後的端倪。

目前來看,她們隻覺得這一切都是西宮硝被埋沒的天賦。

不過,能用這種借口簡簡單單地遮掩過去,對他來說確實輕鬆多了。

在未進入極發達階段之前,人們所生活的這個社會,確實是一座等級分明的金字塔。尤其是尊重“等級差異”的日本,社會中處處存在無形的階梯。

西宮家無權無勢還沒錢,章珎現在還是一個普通的小學生。這樣的資本,想來用來整垮竹內這種妄為人師的人,簡直就像做夢一樣荒誕。

當然,也可以用校園/性/醜/聞這一禁忌。可是,讓誰去?他既沒有想過把無辜的同學卷進這種醜聞之中,也不打算自己親身上陣。

所以,他必須往上走,掌握更多的籌碼。這樣才有針對竹內的資格。

同時,也能給這個家帶來更多的好處。

外婆西宮係已經老了,而且身患糖尿病,身體狀況不佳。通常來說,半數以上的糖尿病病人都會並發高血壓。沒事的時候還好,如果發病的話,問題就很嚴重了。

如今一家人的生活,全係在西宮八重子一人的身上。忙完工作,回家還有家務,她的日子委實太難了一些。

清晨,西宮結弦起床時,哥哥西宮硝已經在廚房裡忙活了。西宮結弦悠悠地打個哈欠:“哥哥,今天也起得這麼早嗎?”

搬家過來後,西宮硝總是在全家人起床之前就把早飯做好。

“早啊,結弦。”他把早餐放在桌上,“洗漱了過來吃早餐吧。”

“嗯呐。”

西宮結弦點點頭,她哥哥冷不丁又道,“吃完了乖乖去上課。”

西宮結弦身體一僵,結巴道:“……不需要我看著嗎?”

“不用哦,我能照顧好自己的。”章珎擦乾手,如是道。

西宮結弦比原主還要小上三歲,從小就奮戰在保護兄長的第一線。不過,再怎麼勇敢堅強,她畢竟還是個孩子,也有自己的校園生活,一來照看得不能周全,二來讓她浪費學習和成長的時間來圍著自己轉,對她今後的人生也不是什麼好事。

西宮結弦怏怏地洗漱去了。

用早餐的時間裡,章珎也在動腦子思考接下來的行動。西宮八重子有訂報紙的習慣,工作日時雖然沒時間看,但她會在周末有空時挑著自己感興趣的部分一口氣翻完。

這段時間,每天早上章珎拿了報紙,就在早餐時間順便翻閱。通過報紙、電視和網絡等渠道,一點點搜尋可用的信息。

在學校裡,他的表現一切尋常。每天安分上課,放學獨自回家。

他在這個學校裡沒有朋友,而且他也不需要這些小學生離他太近。

除了石田將也等人不時搞出的豬叫聲外,章珎過得頗為自在。他獨來獨往的模樣落在旁人眼中,解讀出來的信息也就不儘相同。

音樂老師喜多曾經單獨把他叫住談話,熱心地給了一個提議。

章珎重複道:“讓……同學們在每次班會之前為我學手語?”

“是呀。”喜多熱情洋溢地點頭道。

章珎略略沉默,道:“為什麼呢。”

喜多老師一臉陽光地說道:“老師了解過了,即便戴上助聽器,生活中也還是有很多不便吧。”而且助聽器戴久了,原本就很糟糕的聽力還會持續下降,“如果大家都學會手語,和西宮同學的溝通會不會更輕鬆呢。”

“……”章珎往上抬了抬懷中的作業本,“我可以通過讀口型判斷彆人所說的話,所以,不用這麼麻煩的。”

喜多老師沒有料到他會給出委婉的拒絕,愣了一下又笑道:“可是,倘若大家都能互幫互助,互相理解,也許西宮同學能夠交到可靠的朋友呢?”

小男孩笑了笑。

真是可愛的想法。幫助的基礎是善意,這個班上除了佐原美代子外,實在看不出彆的同學體現過一星半點可以稱道的同學愛。

如果真像喜多老師所說的那樣,占用他們的時間與精力,讓他們來將就自己這樣一個聾子。大概……這些人的情緒會反彈得十分厲害吧。

章珎回憶了下現在那些可愛的同學們,啼笑皆非道:“這件事……恐怕是行不通的。”

“誒?”慘遭拒絕二連,喜多的臉上不禁浮現出些微尷尬的神情。

章珎也不想讓她如此難堪,雖說喜多的提議欠缺考慮,但那不是她的錯,隻能說這是未經雕琢的好心。作為被關照的那方,他不能苛責好人沒有把好事做到極致。畢竟喜多又不欠他什麼,沒有像竹內那樣完全冷眼旁觀,就已經很不錯了。

所以他抬起頭做出孩童的笑臉道:“聽說老師是音樂學院畢業的,能和我說說嗎?我很好奇。”

話說到這兒,喜多一下子忘記了方才的局促,夢回輕鬆愉快的大學生活,滔滔不絕地提起大學裡的趣事。章珎便抱著作業本,靜靜地聽她說。

他很會接話,總是挑時間提出恰當的問題,引喜多繼續說下去。

一路閒談,轉眼就走到教室門口,喜多意猶未儘,臉上不免透出一些遺憾之色。

“你們……聊得很開心嘛。”講台上的竹內側頭對二人如此說道。

“因為喜多老師是個熱心的好人。”西宮硝難得靦腆道。

“也沒有啦……”喜多臉上一紅。

竹內已經看夠了他們二人的愉快氣氛,反光的鏡片遮住其後一雙眼睛的真實眸色,道:“上課鈴快響了,都準備吧。”

喜多這才想起自己還有下堂課要上,連忙奔向下一間教室。

章珎沒有多話,把懷中的作業本依次分發下去。

竹內望著灰紫頭發的身影,仍舊是眸色不明。

這個聽障的學生,從進校開始,好像就是教師們話題的焦點。原本辦公室的老師們都在私下裡談論他的耳朵,後來又開始驚詫他的成績。

作為一個聽障兒童,能把成績維持得那麼好,實屬優秀。

然而,聽著彆班老師誇獎時,竹內隻覺得煩悶。

沒錯,煩悶。

竹內從來都覺得,自己不得不來帶這個班,著實是一件很倒黴的事。

大學畢業後,他不能留在東京都市內找一個舒適的工作,已經很不幸了。雖然拿著大學期間獲得的教員資格證,也能混一口飯吃。不過,在小地方上班,帶這些不出眾的小鬼。已經足以讓人感到氣餒。

你且看,這些被稱為日本未來的小東西裡,有幾個人像是能成器的料呢。

日本不是有這麼一句俗語嗎,瓜蔓生不出茄子,烏鴉生不出鳳凰。

他們的未來多半就像他們的父母一樣,重複庸俗無意義的一生。

不過竹內還是勉強說服自己接受這個工作,因為他是負責任的好老師嘛。所以,他會儘職儘責地將這樣的小鬼送出校門,看他們進入狼牙虎口的猙獰社會。

每個人都有自己適合的地方,要平靜地接受自己的命運,這麼活起來才會輕鬆。

這是竹內的信條。

老實說哦,當聽校長說有個聽障學生會轉到他班上時,竹內就已經很困擾了。他再次感覺,自己抽中了一個晦氣的下下簽。

明明一個年級六個班,為什麼偏偏要塞到他的班級呢。

而且,那個聽障學生的家庭是怎麼回事?身體有殘缺的人,就該好好地待在特殊的圈養地,不要出來給彆人找麻煩啊。好像在上一個學校就是因為被霸淩才不得不轉學的吧,那也是活該的,為什麼一定要擠進不適合的環境裡?

倒是吸取教訓啊?

聽那位叫西宮八重子的家長說,因為不想讓孩子感覺自己是特彆的,希望他能像正常人那樣度過一生。

——喂喂喂,沒開玩笑吧?

竹內猶記得自己當時就扶了扶眼鏡,內心對其的覺悟大為不恥。

都那樣了,還談什麼正常的人生?

世界上總有一些沒有廉恥的人,比如女人、老人、小孩、和此類殘疾人士,他們好像總因為自我感覺是弱勢群體,就覺得給彆人添添麻煩也沒什麼。

麻煩可大了,好嗎。

如果是他的孩子,他絕對會老老實實地把西宮硝送進特教機構裡。為什麼作為家長,西宮八重子反而不能像他這樣為孩子做更全麵的考慮呢。

自己是什麼人,就該去什麼樣的環境裡待著。這樣簡單的道理,居然還有人不明白嗎。

不管彆的老師怎麼誇獎西宮硝的成績,竹內也覺得不過如此,頂多慶幸一把西宮硝沒有拖累他的教學進度,如此而已。

他可不認為像西宮硝這樣家庭無力的聽障兒童日後能混出什麼成就。

現實可是很殘酷的,不要因為小學成績還行就以為日後的人生也將一帆風順。

至於西宮硝的在校表現,那就更讓他暗暗生煩了。

他一直覺得,生活就需要狡猾機靈一些,而情況特殊的人則務必需要懂得察言觀色。

西宮硝素來沉默,下課時從來都隻靜靜地做自己的事,被同學們為難一二也是沒有辦法的。誰讓他無法融入集體呢,倒是好好地看看氣氛啊。

打從第一次見到西宮硝及其母親起,他對這個學生的觀點從來就沒有變過,始終深信,西宮硝早晚有一天要給他添麻煩。

果不其然,西宮硝才來多久,後排的石田將也便把他列為某種稀奇動物了。又是才過多久,彆班的老師就已經注意到西宮硝身後鬼吼鬼叫的學生。當他們提醒竹內時,竹內一邊厭惡石田將也的幼稚,一邊又深深地為西宮一家的毫無自覺感到頭痛。

所以說,一早把西宮硝安放他本該屬於的環境裡去不就行了嗎,作為聽障人士還到處厚顏無恥地給彆人添麻煩,不羞愧嗎。

章珎隻知道竹內非常抵觸他,並不是很清楚竹內更深層次的想法。

他近來挺忙,每天要假裝學習再簡單不過的小學功課,還要反複練習吹笛。

等到時機差不多了,他順勢和西宮八重子提出考級的事情。

音樂考級不需要一級一級地向上爬,樂理紮實的、演奏經驗豐富的、家裡有條件的、或者膽大無所畏懼的,都可以根據自己的需要選報級數。

章珎沒有太多時間讓他一級一級地考著玩兒。

西宮八重子雖然平時不苟言笑,可她對子女的縱容,實在到了一個程度。章珎原以為自己還要和她再分說下自己的想法,沒想到她立馬就點頭了:“好啊。”

西宮八重子自認,所需要的那點考級費用還無法構成自己的負擔。更何況,難得硝對某件事有興趣有目標,她相當樂意配合。

所以直到正式演奏之前,章珎仍有些鬱悶。

實不相瞞,他都把勸說稿準備好了……

考級證書拿得很輕鬆,直接導致西宮一家人對這種高等級資格的獲取難度仍舊缺乏正常認識。西宮結弦路上還在想,大概隻要報名者平時夠努力,樂器掌握得不錯,就能十拿九穩地拿下來?

章珎拿著笛子:“……差不多吧。”

外祖母西宮係突然想起一件事來,於是溫聲問:“老師們沒有發現嗎?”

章珎搖頭道:“沒有。”

他的助聽器被頭發藏得很好,而且,像這類的考試,老師一般不會想到報考者存在聽力上的障礙。

一般情況來講,聽力有損的人,即便戴著助聽器,對演奏仍有一定的影響。

不過,笛子這種樂器,生前死後,章珎都玩兒過很多次了。氣息的長短控製、技巧的掌握,通通爛熟於心。所以,對他來說,吹笛一事,就像用筷子刀叉一樣簡單自然。

是以整場考下來,根本無人察覺他耳上的異狀。

許是心情太好,西宮八重子難得揶揄道:“大音樂家,既然你現在已經考了這麼好的成績,那你接下來還有什麼打算嗎?”

章珎等她這句話已經等好久了:“確實有哦。”

————————————

有了西宮八重子的允許,章珎終於能放手去報名。

西宮硝近來頻繁請假,一請假就是半個多月。為這事,沒少招竹內暗地裡的吐槽。

果然是個沒有出息的小垃圾。

既然不能保證好好上課,當初又是為什麼一定要進本校。日本的九年製義務教育體製果然有問題。

也許就是出於這樣的心態,西宮硝不在校期間,看著他的桌椅和儲物櫃被眾人弄滿惡作劇的痕跡時,竹內也從未出手製止。

老實說,他甚至有點好奇西宮硝屆時的反應了。

當竹內在西宮的課桌前,望著上麵帶著侮辱性的話駐足沉默時,班上的學生也在默默地觀察他的反應。

對沒有判斷能力的小孩而言,大人對事物的反應也是輔助他們認知的路燈。

竹內什麼也沒說,拿著課本轉身繼續上課。石田將也把臉埋在豎起的課本後,暗暗偷笑。旁邊的植野直美縱容似地看著他,道:“有那麼好玩兒嗎?”

“超有趣啊。”石田將也這麼說著,拿起買來的油性馬克筆,又在西宮硝的座位後畫了一個沒有耳朵的鬼臉。

章珎到處奔忙的期間,以“委托老師幫忙請假”為由,一直與喜多老師保持著郵件聯係。他沒有和喜多說自己在做什麼,倒是不斷地在套喜多的話,詢問學校裡的動向。

所以學校裡發生的事他一直都很清楚。

因此,當章珎回校時,看到自己的座位,隻愕然片刻。便一言不發地去找抹布擦拭其上的汙跡。

果然他的桌椅就像喜多老師委婉提醒的那樣,倒也……不出所料。他一邊平靜地擦拭,一邊如此想道。

或者應該這麼說,他們若真的懂事了,收手了,那他才該感到苦惱。

章珎慢慢地擦著,心情絲毫不壞。周圍的同學都在看他,想看他是否會出什麼醜。石田將也甚至把上半身湊到他身旁來,盯著他的臉道:“翹課硝,你不會是要哭了吧。”

章珎轉過眼睛看他,意味深長地微笑道:“小石田,我反而覺得……以後你彆哭才是正經事哦。”

如果這些人不熊不鬨了,又怎麼對得起他特意接受記者采訪的一片苦心。

記者來學校的時候,校長一頭霧水。這個不起眼的小地方的小學校,有什麼值得正式媒體前來報道的價值呢。

他這麼問,記者反倒驚訝了。咦,校長居然不知道本校的學生接連在兩場世界級的音樂比賽上獲獎了嗎。

像這樣的好事,彆的學校可是迫不及待地聲張炫耀的。

可是,校長是真的一點風聲也沒有聽到。一路去尋找那個獲獎學生的時候,校長也在一路苦思,自己學校裡什麼時候出這種人才了?

於是校長小心翼翼地問:“請問,那個孩子叫什麼名字呢?”

記者和攝像師對視一眼,雙雙啞然。怎麼有這種校方負責人,什麼都不知道的。於是記者道:“西宮硝啊,上期的音樂周刊不是已經報道他獲獎的消息了嗎?”

校長突然愣住了,渾身冷汗直冒:“您說的是誰?”

“西宮硝啊。”

校長呼吸都窒住了,他困難地出聲道:“可是……可是西宮硝有聽力障礙啊……!”

記者大驚:“怎麼可能!”

他可是看過比賽視頻的,即便是完全健全的參賽選手,都未必能有西宮硝的音準。校長居然說那樣的孩子具有聽力障礙?

話說到這兒,幾人正好走到竹內班的門口,一眼正看見一個灰紫色短發的小男孩獨自用濕毛巾默默地擦拭被畫得一塌糊塗的課桌。

那不是西宮硝又是誰?

望著班級門口突然出現的一行人,竹內班的學生都呆住了。攝影師和記者麵麵相覷,然後又看了校長一眼,麵色煞白的校長不住地用手絹擦額角的冷汗,吞吞吐吐地試圖做出解釋。

身為正經媒體人的記者還有什麼不明白的,他隻對西宮硝招手道:“西宮君,可以占用你的一點時間來聊聊嗎?”

原本的采訪計劃是詢問西宮硝的獲獎感言,順帶了解下他在校園中的表現。沒想到……

計劃有變,不過沒關係。他已經找到了新的話題切入點了。

竹內急匆匆趕來的時候,記者該問的話已經問過,該了解的也都了解得差不多。西宮硝狼藉的課桌和旁邊班級的學生的口述都可以作證,西宮硝在這個班遭遇了什麼。

岐阜縣的這所小學,一夜之間大爆了一把。其實,能在世人眼中奪取存在感的,多是運動員或明星。很少有音樂界相關的人士,能在大眾眼中留下姓名和印象。

西宮硝的確在世界上拿獎了,可是世界上的天才多如流星。更小或更有天分的未來音樂家,並不是不存在。

西宮硝能像這樣突然出了一把名,是因為兩件事。

一是這顆在世界級音樂比賽中獲獎的新星,竟然是天生的聽障人士——聽障孩童,能把樂曲把握得那麼到位,難度可想而知。

另外一件事則是,在外嶄露頭角的西宮硝竟然是校園霸淩專業受害戶。連著兩所小學裡,都遭到同學的排擠和欺淩。

都看見了這一幕,他能不在報道裡提嗎。在和主編溝通過之後,記者把原定的報道拉長,順道又找西宮一家人采訪了這些年西宮硝被排擠欺淩的過往。

這是正式媒體,發行量本來就不低。報道一出,很快又被彆的報社引用。

校長辦公室的電話都要被打爆了!

西宮硝之前的學校已經是過去時,最倒黴的當然是現在這所小學。來到這裡後的西宮硝除了孤獨了些,一切個人表現都很好,成績優秀,即便如此,仍被校園霸淩所圍繞。如果記者沒有拍下他的課桌,或許校長等人還能想辦法狡辯。

可有課桌為證,校園霸淩的錘就太實了。

校長承受了不少壓力,回頭就把氣撒在班主任竹內身上。他之前似乎隱約聽說過竹內班的西宮同學處境不太好,不過因為“相信”竹內老師的辦事能力,堂堂校長也就沒有多管。

誰知道會出這麼大一個簍子?

“誰!”竹內難得氣急敗壞地將厚厚的一疊報紙砸到講台上,“一直欺淩西宮同學的人都是誰,自己主動站出來!”

自從那天之後,西宮硝一直沒有再來過學校。望著西宮硝的空位,竹內的心中一陣窩火。說到底,都是西宮的錯。他請假明明是為了去參加音樂比賽這種好事,卻竟然不和學校裡的任何人說?

而且為什麼,記者要來采訪,也沒有提前告知校方。現在這樣,害得校長和他完全忙得找不到北了!

眼下,事情鬨得這麼大,為了給社會一個交代,必須推出一個替罪羊來渡過這一劫才可以。

台下無人應答。竹內的目光直直地落在石田將也身上:“石田,是你吧!你給我承擔起責任啊!”

石田將也東張西望,手足無措。身邊和他一起胡鬨過的同學們此刻默契地放棄了他,好像所有事都是他一人做的。

為什麼啊,弄臟西宮硝的桌椅不也有他們的一份嗎?

難道川井未希和植野直美沒有在背後取笑西宮硝的助聽器嗎?

島田一旗和廣瀨啟佑難道沒有和他一起跟在西宮硝的背後起哄嗎?

西宮硝不在班上的時候,其落在班級裡的課本被人畫得稀裡糊塗,這件事總不是石田自己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