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機開車送顧垣回57街。
顧垣靠著後座,手指落在絲絨盒子上,既然富小景想要女朋友的名分,他就完完全全地給她。習琳月末來紐約,他帶富小景過去讓習琳看一看,也就當見家長了。
至於富小景的家長,天高皇帝遠,她就算想反對也鞭長莫及。而且,他有一萬種方法讓富文玉意識到富小景在紐約有多凶險,隻有他能實實在在地保護她。她到時就算想反對也得掂量掂量。
過剛易折,富小景一心想痛打落水狗,把許薇趕回國內去,其實把狗惹急了並不是什麼好事。
遠不如在狗頭上吊塊骨頭,讓她看得見吃不著來得爽利,也能避免她狗急跳牆。
不過既然富小景堅持,他也願意遂她的心願,而且許薇回國給富文玉找找麻煩,正好能發揮下他的作用。
想到這兒,顧垣不得不暗歎自己的可笑,年到三十,竟為吊住個小女孩兒,用這麼不光彩的手段。
回家之前,顧垣並沒給富小景打電話,按他的猜想,富小景大概率回了宿舍。她對他的房子不感興趣。
可是開門的一刹那,顧垣還是希望有奇跡發生。
並沒奇跡等著他。
他在路上盤算了一路見不得光的自私打算,而富小景並沒留給他任何自私的機會。
她走了,並且不打算再回來。
桌子上擺著一個文件夾。最上層的文檔是裝修明細,家具的品牌價格聯係方式一目了然;裝修報表下麵是包的詳細說明,原價二手價格在第幾個抽屜都寫得明明白白。
最下麵是手寫的道歉信,信上富小景很真誠地為之前沒有取得他知情同意就擅自把他作為研究對象而道歉。信的末尾請他放心,所有文字錄音和記錄都已刪除,她絕不會在今後使用。
他之前從羅拉那裡知道富小景在做相關研究,但沒想到今時今日自己竟成了研究對象。
虧他剛在還在想永遠,三十歲還在癡心妄想實在太可笑了。
多麼好的脫口秀素材,唯一不好笑的在於,主角是他。
道歉信變成粉末和玫瑰一直滾進了垃圾桶。
顧垣仰靠在沙發上,從煙盒裡抽出一支煙點燃,煙霧遮住了他的上半張臉。
一想到她把他的話還錄了音,顧垣就恨不得把富小景按在沙發上讓她把嗓子都哭啞了,多少次他按捺著把她弄哭的衝動隻是親親她的額頭。他把體內的暴戾因子通通隱藏起來,在她麵前儘可能呈現最好的一麵,除了那一次失控。
看來還是對她太溫柔了,讓她以為他隻有這一麵,所以這麼無所顧忌地玩弄他。
他很快就會讓她知道,在這個社會上,個人的小聰明是算不得什麼的,等她受夠了挫折就會哭著來求他。
橘紅色的煙頭最終落在橙色的包裝盒裡,愛馬仕的煙灰缸躺在一邊。
那天她把煙灰缸送給她,讓他少抽些煙。
他從煙盒裡又抽出一隻引燃,剛吸幾口,香煙就被他狠狠摁在煙灰缸裡掀滅。
真他媽是個小混蛋,都他媽滾蛋了還沒忘記給他熨領帶。顧垣手指挑著領帶,火柴刺地一聲發出藍光,火光順著藏藍色的領帶攀爬,領帶上的小蛇還徑自吐著信子,等待著食物自己送上門來。
領帶後來滾到地上,顧垣一腳熄滅了火。
他閉上眼,腦子裡都是富小景的臉,那是一張毫無殺傷性的臉。他有些想念她的拔絲香蕉和雞肉餡餅,她那麼窮還在他口袋裡塞了兩百塊,剛開始她總是讓他想到初到美國的自己,後來不知道怎麼就變了。
他有的是法子讓她主動求著回來,可他舍不得。
袖子卷到手肘,胳膊上的煙疤已經淡了,其實她是愛過他的,後來被他生生掐斷了。她明明很在乎麵子的一個人,那天在他半逼下,在VIP室裡試衣服,最後騎虎難下,第一反應既不是抱怨他,也不是讓他買,而是讓他先跑,她來殿後。
顧垣對著煙灰缸笑。他最終原諒了富小景,她的道歉信也被當成一時的賭氣,到底是小孩子,你傷我三分心,我就要傷你十分。她要是真拿他研究對象,也不至於這麼輕拿輕放,還傻乎乎地告訴他,生怕他不為難她。官司還沒完,她也真是沉不住氣,非要在這時候讓他不痛快。
他不應該和小孩子計較,她不高興,多哄哄她就是了。他都三十了,讓讓她也是很應該的,何況問題的根源在他。
戒指還是要送的,如果給她戴到無名指,估計她會收下。
要是她這次戴上,他就再也不會讓她摘下來了。
他不會再給她後悔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