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1 / 2)

蕭無珩知道, 溫有拘每年都會花上幾個月的時間去各地探尋。

這麼多年過去了, 隻怕整個燕國都被人尋遍了,他不知道溫有拘要尋得什麼人, 隻知道他如今還孑然一身一直不娶,皆是因為那隻荷包…的主人。

邊城的夜不比長安熱鬨。

有時候沒有戰役的時候, 他會和溫有拘一道坐在戈壁上喝著酒。

不知有多少個夜裡,他都能夠看到溫有拘一手握著酒壇,一手細細撫著那荷包上的紋路,那個時候的溫有拘,神情是最溫和的。

想到這…

蕭無珩便把那雙深邃的鳳目移向溫有拘的腰間,那裡除了一方玉佩還懸著一隻靛青色繡歲寒三友的荷包,荷包看起來有一段年歲了, 即便被人保護得很好, 那邊緣處卻還是被勾勒出了一些線。

早年也有不少人對溫有拘說起過。

這樣一隻破損的荷包, 哪裡值得他如此看重?

倘若他喜歡, 隻怕邊城有不少姑娘願意替他親繡一個荷包。

可溫有拘每回聽聞卻隻是輕輕笑笑,而後什麼話也不說, 繼續撫著那隻荷包。

蕭無珩原本以為這回聽到的回答仍會和以前一樣, 沒想到, 就在他傾手倒酒的時候,卻聽到對側男人傳來一句極輕的聲音:“尋到了。”

尋到了…

這一句話落得極輕。

被這竹林間的徐徐和風一吹,好似連個蹤跡都遍尋不得。

蕭無珩卻聽見了,他倒酒的動作一頓,沒有說話, 隻是抬目看了過去,而後便看到溫有拘低著頭撫著荷包,指腹輕柔得如同往常的每一年、每一日那樣,細致而又纏綿得滑過那荷包上的紋路。

他看不見溫有拘如今是個什麼神情,隻能聽到他似喜非喜得,啞著嗓音繼續說道:“尋到了啊。”

這是多年的夙願終於達成的喟歎。

可蕭無珩卻聽出他話中的一抹不甘。

他沒有說話,隻是繼續原先的動作,待把兩杯酒盞斟滿之後便握著酒盞慢慢喝著。

他不說話。

溫有拘自然也沒有說話。

他的指尖停在荷包上那繡著“歲寒三友”的紋路上,想起那日的驚鴻一瞥,還是合上了眼睛。

這麼多年,他去過那麼多地方,尤其是當年他們初見的金陵城,更是尋了一遍又一遍、一回又一回。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過去都快有二十年了,就算尋到又有什麼意思呢?

她必定早已成婚,膝下有兒有女,和夫君過著幸福而又安穩的日子。

而他——

不過是她年少時候隨手救過的一個人,隻怕早已被她遺忘在塵封的歲月裡。

可…就是不甘心啊。

不甘心,也不死心,就像是摻著一個荒唐的念頭。

既然尋不到那就繼續尋,就這樣孑然一身得尋下去,走遍天涯海角也要尋下去。等尋到她,就站在她的麵前,與她說:“你當年救過的那個少年,回來了,他沒有辜負你的囑托,沒有虛度光陰,他活生生得回來了。”

可如今呢?

如今他真得尋見了,就在這一座長安城裡,離他不過咫尺之遙。她有了夫君、有了兒女,他們夫妻恩愛,膝下兒女更是孝順。

她過得很好,比他能想到的還要好。

溫有拘想到這,似是想笑,可最終那唇角卻還是牽不起半點弧度,他仍是這樣撫著荷包上的紋路,啞著嗓音說道:“我曾設想過許多回,我們再見時的模樣,也曾起過幾個荒唐念頭,既希望她過得好,又盼著她過得不好。”

“她若過得不好,那麼等我尋見她的時候,就能帶她脫離苦海。”

說到這,他卻是先搖頭苦笑了起來:“真是荒唐啊,她那樣好的人,隻怕任誰娶了都得如珠如寶待著,又怎麼可能舍得她受一絲委屈?”

溫有拘說到這,卻不再說話。

他隻是睜開了眼睛,收回了落在荷包上的手,而後他重新握過麵前的那盅酒盞,一飲而儘。等到酒水穿入喉間,他才朝蕭無珩看去,問道:“倘若王七姑娘有喜歡的人,那麼無忌,你會怎麼樣?”

蕭無珩耳聽著這話,握著酒盅的動作卻是一頓。

他不是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倘若她有喜歡的人,那麼他縱然再是不舍,也會希冀她得到幸福。

好在,她沒有。

思及此,蕭無珩那張冷峻的麵容也浮現出了幾分笑意,不算深,卻明晃晃得消散不去,映襯著那雙鳳目也勾出了幾許繾綣的味道。他的指腹輕輕撫著酒盅上的紋路,而後是望著那輕晃的酒水,道:“她若喜歡,那人隻會是我。”

“我會守著她、護著她,不讓她受半絲欺負。”

溫有拘聞言,卻有一瞬地怔忡,等回過神來,他卻輕笑了起來。他什麼也沒說,隻是伸手輕輕拍了拍蕭無珩的肩膀,而後握著酒盅喝了起來。

他也想守著她、護著她,不讓她受旁人的半絲欺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