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0 章(二更)(1 / 2)

我怎麼那麼傻,竟還想著原諒你…

這一句話從眼前人那張微微開啟的紅唇中慢慢吐露出來, 並不算響, 卻擲地有聲, 令人振聾發聵。

或許是因為這話中的含義,又或許是因為眼前人那雙失望至極的眼神,王慎竟不自覺得往後倒退了一步,好在及時扶住了身後的門扉, 才不至於摔倒。

等穩住了身形, 王慎便繼續朝眼前的少女看去。

那張牡丹般的明豔麵容, 此時卻沒有絲毫溫度, 就連往日那雙顧盼生輝的雙目也沒有半點漣漪。

就這麼清淩淩得, 抬著一雙黑瞳仁,無情無緒得望著他。

王慎張了張口, 似是想說些什麼,卻呐呐不得言語, 就像是被人用力掐住了喉嚨,吐不出半點語句。他不知道該說什麼, 在那樣一雙眼睛的注視下, 他甚至能夠清晰得透過那雙清亮的眼睛看到自己的倒影。

而他此時又是什麼樣的心情呢?難堪、羞愧,以至於有些百感交集。

被自己一手嬌養長大,往日親昵喊她“爹爹”的女兒麵前,想把世上最好的東西都賦予給她、讓她無憂無慮生活著的女兒麵前,他卻親口說出了那樣不堪的事。

“嬌嬌…”

王慎終於喊出了她的名字。

隻是還不等他說完,便瞧見眼前人已經收回了視線。

王珺緊抿著唇, 未再瞧他,隻是目不斜視得緊咬著唇朝裡頭走去,在與他擦肩而過的時候,才輕輕吐露出一句:“您走,母親不願見您。”

“我亦不願。”

言罷,就看到身邊那個身穿月白色錦袍的中年男人身子一個輕晃。

王珺餘光可以看到他慘白的臉以及那發白的薄唇,好似在一瞬之間被人抽出了所有的血液,她腳下的步子一頓卻沒有留步,隻是挑了簾子往裡頭走去。

而屋中的崔柔仍舊保持著先前王慎離去時的姿勢。

她背著身,雙手緊緊貼在桌麵上,肩膀微頹,身影呈現出一種從未有過的頹然模樣。在聽到身後的腳步聲時才漸漸回過神來,她也沒有回身,隻是一手擦著眼角的眼淚,一麵啞著聲說道:“出去,我想一個人靜靜。”

這話說完——

身後的腳步聲也沒有停止,反而較起先前又重了些,似是在朝她小跑過來。

崔柔心下微怔,她剛想回頭看去,隻是還不等她轉身就發現有人從身後抱住了她的腰,緊跟著是一張臉貼在了她的背上,帶著細弱如蚊的聲音,很輕得喊她:“母親。”

崔柔聽著這道熟悉的聲音,卻是心神一震。

她的臉上和心裡有過幾絲慌亂,好一會才啞聲問道:“你都知道了?”

“嗯——”

王珺沒有抬頭,隻是依舊把臉埋在崔柔那並不算寬厚的肩膀上,甕聲甕氣得答道。

昨日她和小禎說完話,回去也晚了,不過因為心裡舒快的緣故,這一夜倒是睡得很好,所以今日醒來後就早早來了母親這邊。

來得那會,她心裡還覺得奇怪為什麼這偌大的院子竟連個灑掃丫鬟都沒有,可是雖然奇怪,她也沒說什麼,隻是還不等她打起簾子就聽到裡頭父親說得那些話——

“阿柔,我對不起你。”

“那人是周慧嗎?”

“…是。”

那會,她是什麼心情呢?震驚、不敢置信,所有複雜的情緒交織在一起,把她滿心的歡喜都衝刷得一乾二淨,像是這酷暑夏日裡突然落下了一場雪,就連那和煦的風也帶著寒峭,打在人的身上透著冰涼。

昨兒夜裡,她還與小禎說著,讓他嘗試著原諒父親。

哪裡想到…

她的這位父親啊,她的這位好父親,卻在那個時候和彆的女人在一起。

母親在這屋子裡憂心忡忡枯坐了一整夜,而他呢?

他竟然和彆的女人過了一夜。

真是譏諷。

真是…

讓人惡心啊。

王珺不想哭的,為了這樣的人哭,實在不值得。可那眼淚卻還是止不住一般,順著眼角滑落下來,直到滾落在那錦衣上漾出一灘水漬消失不見。不知過了多久,她突然站直了身子,抹乾了臉上的眼淚,冷寒著一張俏臉,沉聲說道:“母親,我去殺了那個女人。”

那個女人…

早該殺了她的,殺了她也就不會有這樣的事發生了。

崔柔聽出她話中的冷酷卻是嚇了一跳,她也顧不得此時臉上是個什麼模樣,忙轉過身,握著王珺的手,急切道:“你在說什麼渾話?你是我們王家的嫡女、是大燕的郡主,若讓旁人知道,她們該怎麼議論你?”

一個名門貴女,竟然要動手殺人。

即便那隻是一個普通的婦人,可若被人上告禦聽,隻怕也不會草草了事。到得那時,嬌嬌該怎麼辦?

何況——

崔柔的眸光閃過幾道暗色,聲音也沉了些:“那樣的人,怎麼能臟了你的手?”這樣的人、這樣的事,都不該汙了她嬌兒的耳朵。

若說先前她心中對王慎有怨、有恨。

那麼此時,這股子怨氣與恨意較起先前卻是又更重了些,若不是因為他的緣故,嬌嬌又豈會知曉這些混賬事?隻是顧忌女兒還在跟前,崔柔也隻能暫且按下心中的那些思緒,放柔了嗓音,與她說道:“嬌嬌,這些事,你不必管。”

“母親自會處理的。”

這樣的醃臟事,又怎麼能讓她的嬌嬌去費心?

王珺耳聽著這話卻是皺著眉,沉聲說道:“母親讓我不要管,可您打算怎麼做?父親都親自與您說了,您…”說到這,話音戛然而止,她抬著一張臉,神色怔忡又帶著不敢置信,啞聲問道:“母親,您要讓那個女人進門?”

崔柔聞言,臉上卻沒有絲毫異色。

仍是溫婉的那一張臉,帶著素日那抹溫和的笑容,望著她,柔聲說道:“她既然費儘心思要進我們王家的門,那麼就如她所願。”

她是王家的宗婦,剝去了情愛,還要為整個家族考慮。

要是放任這個女人在外頭,倘若日後讓旁人知道了她和王慎的事,傳到禦史的耳中,糟踐得是他們整個王家的名聲。

“母親——”

王珺不高興得皺起了眉,啞聲又問了一句:“您心裡真得願意嗎?”

耳聽著這一句,崔柔的神色倒是有一瞬得怔忡,她願意嗎?自然是不願的,這世上沒有一個女人願意同彆人分享自己的丈夫。

可是不願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