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5 章(1 / 2)

外間丫頭的這聲輕稟剛落。

屋子裡原先的動靜便都消停了下來, 馮婉母女哭聲漸停, 庾老夫人的神色也有些微怔, 就連王恂也停下了說話聲, 眾人的目光皆朝那塊錦繡布簾看去。

而端坐在右邊圈椅上,一直沉默不語的王珺, 雖然臉上的神色沒有什麼變化,卻也跟著旁人, 一道把目光往那塊布簾探去。

她的手中還握著一杯茶盞。

茶蓋半揭,裡頭的熱氣與茶香嫋嫋升起, 她的神色如常,目光卻有些微動。

她這三哥離開長安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了,上回中秋都沒回來, 倒是沒想到這個時候竟然回來了。

看來——

她的目光朝底下伏跪著的馮婉看去, 眼看著她臉上似驚似喜的模樣, 看來今日她這位三嬸又可以逃過一劫了。

不過王珺今次對馮婉下手,原本就沒打算真得讓馮婉被休棄, 像他們這樣的世家, 要休棄一個女子,除非是犯了滔天的大罪,不然絕不會走到休妻這一步。

想到這,她也隻是把手中的茶盞擱在一側的茶案上, 而後是又握了一塊繡著牡丹的水粉色帕子輕輕擦拭了下唇角不存在的茶漬。

庾老夫人這個時候也已經回過神來了,她臉上的微怔已儘數消散,轉換得是未加掩飾的激動和喜意。

她的身子半是往前傾, 口中也是頗有些激動得說道:“快,快請他進來。”

話音剛落,來回話的丫鬟便輕輕應了一聲,緊跟著是一串進進出出的腳步聲,沒一會功夫,那塊布簾便被人打了起來。

走進來得男子身高八尺,一身水藍色錦衣,腰間係著玉佩,模樣清雋,看起來約莫有十八歲,正是王家的三少爺,王祀。

王祀的身上還帶著一些長途跋涉的塵土味,那張清雋的麵容也顯得有些疲倦,不過臉上卻還是掛著一抹溫和的笑容,隻是目光在看到屋中這幅光景時,似是有些怔楞,就連腳步都停了下來。

不過也隻是這一瞬的光景。

他便又恢複如常,大步往前走去,等走到屋中便跪下朝庾老夫人的方向先磕了三個頭,口中一並說著:“不孝孫兒回來了。”

庾老夫人看著他這幅模樣,眼中已泛起淚花,激動道:“快,快些起來。”一麵說著,一麵還與身邊的容歸說:“快去扶三少爺起來。”

王祀倒是無需容歸扶,再一叩首謝過庾老夫人之後便自行起來了,等起來後,他是先同王恂、馮婉以及林清行了晚輩禮,又與王珺等人行了平禮,而後才朝庾老夫人看去,眼見她還站在那處、雙目泛著淚花,便朝人走過去。

等把庾老夫人重新扶著坐在羅漢床上。

他也沒有立刻問家裡發生什麼事,隻是低著頭,與人溫聲說道:“孫兒這趟出去的時間久了些,讓您擔心了。”

庾老夫人對家中的這些小輩都是疼惜的,不過是人總歸還是有些親疏遠近,她也不例外。家中這麼多小輩裡頭,她最疼愛得便是王珺和王祀,這會聽人這麼一句,自是握著人的手,嗔怪道:“你倒還記得我會擔心,上回中秋也不見你回來,我還以為你這是要等過年才能回來了。”

說完,又是握著人的手,仔仔細細看了他一回。

邊瞧邊皺著眉說道:“瞧著比上回離開的時候,又瘦了許多。”

王祀耳聽著這話,臉上仍是帶著笑,嗓音也很溫和:“您許久不見孫兒,難免覺得孫兒瘦了,其實孫兒在外頭能吃能睡,每日午間都能吃三碗飯,我自己瞧著倒是比以前還壯了許多。倒是祖母,孫兒瞧您比以前是瘦了許多。”

說完,又擰著眉,頗為關切得問了一句:“祖母,您的身子可還好?”

“我沒事…”

庾老夫人一麵說著話,一麵是朝王珺那處看去一眼,聲音溫和:“這些日子小七總是讓人給我做湯水,就算這身子再不好也都好了。”

王祀聞言,便也朝王珺的方向看去一眼,看到那兒端坐著的明豔少女,他便又笑說一句:“小七慣來是個孝順的,有她陪著您,孫兒也能放心。”

這話說完,眼看著庾老夫人臉上的笑意越深,他才不動聲色得往底下看去一眼,目光觸及仍跪在地上的馮婉時,柔聲問了一句:“孫兒剛回來,還不知家中出了什麼事,可是母親惹您不高興了?”

“若真是,孫兒便代母親給您賠個不是。”

庾老夫人耳聽著這話,原先還帶著笑意的麵容,卻又沉了下去。

王祀先前在外頭雖然聽見了些動靜,可到底出了什麼事卻還不甚了解,這會見庾老夫人這幅模樣,這顆心便稍稍沉了些下去。他自幼陪在祖母身邊,知道祖母的性子和為人,要不是母親真得犯了大事,祖母不可能當眾發落她。

思及此——

他便又朝底下還在啜泣著的王珍姐妹看去,目光帶著詢問。

王珍倒是看到了自己兄長的目光,隻是想起母親做得那些事,實在有些羞於開口,便也隻能咬唇不語。

王珠便更是如此了。

她這會除了哭,什麼都不知道了。

眼看著兩姐妹也是這幅模樣,王祀心下越沉,他抿了抿唇,朝另一側站著的王恂看去,出聲喊他:“父親。”

王恂聞聲,倒是抬頭朝人看去一眼,眼看著與自己頗為相似的兒子,又看了看底下仍舊伏跪著的馮婉,剛剛才按捺下去的氣又升了上來。

他拂袖咬牙,把馮婉做得那些事說了一遭,說完,看著臉色大變的兒子,更是恨聲道:“這樣吃裡扒外的蠢婦,哪裡配做我王家的媳婦?”

“母親,讓我休了這個蠢婦,省得她日後在家中胡作非為,亂我王家百年清譽!”

王恂這兩句像是咬牙切齒吐出來的話語,馮婉今日做出這樣的事,丟臉得是他們一家子,夫妻多年,他對馮婉早就沒了情誼,如今又見人這般蠢鈍,不僅做出這樣的混賬事,還被人揭露出來,連累他們三房這麼多人陪她丟臉。

心中對她自是隻剩下厭惡。

馮婉先前見兒子回來也是驚喜交加,可想起自己做得那些事又深覺丟臉,便一直都沒有說話,這會聽見王恂不僅舊事重提,還說出要“休妻”的事,不知是悲還是氣,她的手撐在地上,帶著淚意的臉微微仰起,目光一瞬不瞬地望著他,口中是咬牙道:“三爺當真要如此絕情!”

王恂耳聽著這話,剛要斥她一句,便聽到身後傳來王珍姐妹的哭聲。

屋中又恢複成先前王祀還沒回來時的模樣,鬨哄哄得,吵得人腦仁都疼起來了。

庾老夫人雖然近來身子骨好了許多,可她年紀大了,哪裡經得起這樣的折騰,這會她的神色陰沉,剛想發怒,便聽見身側王祀已沉聲說道:“夠了!”

王祀的聲音不複先前的溫和,添了些低沉的怒氣,倒是讓原先吵鬨的眾人都安靜了下來。

眼瞧著眾人都止了聲——

王祀仍是沉聲與王恂等人說道:“祖母年邁,身子也不好,你們如此吵鬨,可顧忌祖母的身子了?”說完,見底下幾人麵露難堪,他才轉身朝庾老夫人拱手一禮,口中繼續說道:“孫兒不知母親竟然會做出這樣的事,讓祖母如此操勞,實是罪不可赦。”

“哥哥…”

王珍姐妹見他如此,不由自主得皺起了眉,就連馮婉的臉色也變了下。

庾老夫人知道自己這個孫兒慣來有主張,聞言便道:“你可有什麼想說的?”

“母親有罪自是該罰,隻是…”說到這,王祀便往後退去,等到馮婉身邊才拂了衣擺屈膝跪下,而後是看著庾老夫人沉聲說道:“休妻一事,實在牽連甚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