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5(1 / 2)

嫁給前夫他弟 宋家桃花 10242 字 2個月前

元嘉二十二年,衡陽。

蕭無琢在床上不知道躺了多久, 自打染了瘟疫之後, 他整個人就變得昏昏沉沉的,大多時候都是睡著,偶爾有個清醒的時候也是渾身乏力, 動彈不得。

外頭的災情其實已經好了很多, 朝廷這撥銀子送得及時, 底下的官員也算能乾, 倒是及時抑製了這次洪災。

可洪災之後要做得事情還有不少。

蕭無琢雖然不能起來,可時不時也會讓人在外頭回話, 沒讓他們進來,怕他們也得了病。那些官員知道他心係外頭的事, 倒也來得勤快,隻不過每回說完都會在後頭添上一句“殿下您放心, 瘟疫也不是沒得治的,下官已經去找其他的大夫了, 您一定會好起來的”。

隻是事實證明,即便換了大夫也是沒用的。

外頭染了瘟疫的百姓一個接著一個都死了,而他呢?或許根本等不到長安的人過來, 也將死亡。

對於這個結果。

蕭無琢已不再耿耿於懷了。

剛得知自己染了瘟疫的時候, 他震驚過、不敢置信過, 甚至趁著有力氣的時候還砸壞過不少東西,他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麼,為什麼上蒼要這樣對他。

可日子久了, 倒也像是想開了,生也好、死也好,其實也沒什麼打緊得了,這世上如今能讓他掛念的人沒有多少了,心心念念的那個姑娘如今也嫁人了。

隻有母妃。

她膝下隻有他這麼一個兒子,也不知日後他的死訊傳到長安的時候,她會不會暈倒。

剛想到這。

外頭就傳來了長信的聲音。

不同以前的強顏歡笑,今日長信的聲音即便隔著一扇門,蕭無琢都能聽出他話中的愉悅:“王爺,王爺,長安來人了,陛下和惠妃娘娘把幾位太醫都請來了,還有...”似是停頓了一瞬,才又說道:“王妃娘娘也來了。”

蕭無琢這會腦子有些昏沉,一時有些沒聽清,等到外頭傳來一道熟悉的女聲才反應過來。

王妃?

崔靜閒怎麼來了?

皺了皺眉,剛想說話,可不等他說話,門就被人從外頭推開了。

這扇門雖然每日都會打開,他是皇子,即便染了瘟疫也不可能沒有人照顧,可蕭無琢體恤他們,平日除了必要的事務之外從來不讓他們多待片刻。今日這扇門還是早間才開得,如今已是傍晚,他眼睜睜看著有個身穿素衣的女子披著一身落霞打外頭進來,一時竟然有些晃神。

本應該遠在長安的人,此時卻清清楚楚得出現在他的眼前。

像是瘦了很多。

臉色也顯得格外蒼白。

想起長安離這這麼遠,他們這一路隻怕是坐船過來得,隻是她不是最怕坐船?上回新婚回門的時候,他聽底下的奴仆說起以前的事,知道她什麼都不怕,就怕坐船,每回坐船都能去半條命。

那個時候,他心裡還覺得有些好笑。

他還從來沒見過會暈船的人。

剛想到這。

崔靜閒也已經走到了他的麵前,仍舊和以前一樣,有禮有節,同他行了禮之後才問道:“您還好嗎?”

她的語氣溫和,嗓音卻很是喑啞,聽起來竟像是幾日都沒喝過水的樣子。

蕭無琢聽著這個聲音又看著她的麵容。

那雙本就擰起來的眉皺得就更加厲害了,點漆如墨似的眼睛望著她,聲音也有些淡:“你怎麼來了?我不是給你留了書信嗎?”當日知曉自己得了瘟疫,他先後寫了兩封信,一封是給母妃的,訴說了自己的不孝之外也請人日後能夠健健康康得活著。

倘若上蒼憐憫,能夠活下來,那他必將好好侍奉母妃頤養天年。

另一封卻是給他的王妃。

他和崔靜閒成婚至今,兩人雖無情愛,可其中到底還有一份相伴在。

何況造成如今這樣的結果並不是因為崔靜閒的緣故,反而她才是那個受害人,嫁給他這麼久,外頭的風言風語還是不斷,每回參加宴會都有一群人在背後訴說著一些醃臟話,可她卻總像個沒事人似得。

他如果死了,總得給人安排好後路,那封信中——

他其實是附了一份和離書的。

倘若他死了。

她不必為他守節,可以歸家。

天家雖然沒有這樣的規矩,可她身為崔家的女兒,總歸還是有辦法的。

他以為她會滿意這個結果,可如今看來,並非如此。

蕭無琢想到這便又皺了眉。

他能為她做得也隻有這些了。

崔靜閒聞言卻沒有說話,反而轉過身給人倒了一杯茶,茶水是在暖爐上煮著,這會炭火滅了,茶水倒還溫著,探了探,溫度適宜。

她回到床前,坐在圓墩上,望著蕭無琢說道:“我扶您起來坐一會?”

“你...”

蕭無琢張了張口,似是還想說什麼,可看著崔靜閒這張蒼白的麵容,到底什麼都沒能說出。點了點頭,由人扶著他半坐起來,等握過茶盞的時候,他看著人乾澀的紅唇,握著茶盞的手一緊:“你也喝一盞。”

說完。

他又收回視線,自顧自喝著水,等喝完才又看著人淡淡說道:“喝完茶就回去吧,這裡不是什麼好地方,我有人照顧,你沒必要在這邊。”

“我若活著,你還是王妃,我自當給你一生體麵。”

“我若死了,你也不必為我守節,你...”

話還沒說完,就被崔靜閒攔了話:“您會活著。”這還是兩人相處的時候,崔靜閒頭一回攔他的話,似是有些錯愕,回眸看去,便見到她肅著一張臉,難得沒有笑顏,對著他一字一句得說道:“您會長命百歲,好好得活著。”

蕭無琢也不知道怎麼了,看著這樣神情認真的崔靜閒,竟然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心裡也亂糟糟得。

到最後,他隻能彆過頭,乾巴巴得說了一句:“隨便你。”

隻是他雖然說著隨便,私下還是召來長信和他說了一遭,讓人把崔靜閒帶走,瘟疫可不是小事,要是崔靜閒也染了病該怎麼辦?她嫁給他,沒過過一天好日子,總不至於,最後還要陪著他丟了命。

可以前很好說話的崔靜閒,這回卻執拗得厲害。

外頭的人礙於她的身份,不敢強來,他又沒什麼力氣起來,隻能眼睜睜得看著崔靜閒留了下來,原本以為她會住在客房,沒想到她卻留在他的屋子裡。

平日洗漱喂藥也不用其他人經手,全都被她接了過去,蕭無琢發過脾氣,甚至還摔過碗,罵過她。

可無論他說什麼,做什麼,崔靜閒都不肯離開,她仍舊為他操持著一切,不顧自己體弱的身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太醫的醫術厲害,還是崔靜閒照料得太好,原本以為必死無疑的蕭無琢不僅沒死,身子反倒變得康健起來。

底下的人紛紛稱奇。

百年間,有無數人染過瘟疫,可那些人最終卻都隻有一個結果,那就是奔赴死亡,很少有人能在瘟疫中存活下來。

而蕭無琢卻活下來了。

不僅活下來,就連氣色都變得越來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