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 35 章(2 / 2)

宮女升職記 鵲上心頭 20400 字 5個月前

沈輕稚抿了抿唇上的唇脂,一陣玫瑰香氣撲麵而來,沈輕稚輕輕一嗅,道:“這味道倒是極好的。”

待打扮妥當,沈輕稚被石榴殿的黃門引路,穿過層層回廊洞門,一路來至石榴殿。

石榴殿四門大開,有過一麵之緣的鄭如和姚朝桐一齊守在門外,正在等候嬌客。

今日是自己走了來,一路迎著晚風,沈輕稚神情輕鬆寫意,唇邊帶著恰到好處的笑容,這笑容在看到等候二人時,更是燦爛半分,顯得極為親近。

人未至,語先行。

“姑姑,許久未見,近來可安好?”沈輕稚笑語盈盈,絲毫沒有“寵妃”架子,反而如同尋常晚輩一般親近。

鄭如那張古板的麵容,在看到沈輕稚的瞬間門,也緩和下來,露出一個很平淡的笑容。

“見過奉儀小主,”她衝沈輕稚行半禮,“茉莉香片已備好,小主裡麵請。”

沈輕稚同她見過禮,然後便進了石榴殿中。

她進去之後,並不問太子殿下為何突然招寢,也不問太子什麼時候來,隻是坐下後同鄭如笑道:“姑姑真是體貼,還記得我喜歡讀書。”

鄭如麵容看起來很是嚴苛,似很是不近人情,但她說話辦事又很溫和,沈輕稚從不看人表象,因此同她有一種說不出的親近之意。

大抵,鄭如讓她回憶起從前的冬雪。

鄭如衝沈輕稚道:“奉儀喜讀書,上次是我準備不周,今日可算補上。”

沈輕稚在桌上翻找,見裡麵除了話本小曲,還有不少遊記齋記,甚至還夾雜了兩本史集,不由有些驚訝。

鄭如見她驚訝,瘦長臉上難得有了笑意。

她低聲道:“這兩本開國史集是殿下吩咐的。”

沈輕稚眨了眨眼睛,臉上笑意更濃,臉頰上飛起一抹紅暈,顯得羞赧又可愛。

“殿下真是……真是好。”

沈輕稚聲音細碎,近前的幾人未曾聽清,倒是耳聰目明的年輕太子爺大踏步而入,一步一步,定定站在了沈輕稚麵前。

“哪裡好?”他今日似乎心情極好,還有閒心逗她一逗。

沈輕稚似乎有些茫然,她迷蒙地抬起頭,一瞬便撞入蕭成煜燦若星河的漆黑眼眸中。

沈輕稚眨了眨眼睛,靈動的桃花眸染上春意:“殿下……”

“殿下在妾心中,哪裡都是極好的。”

沈輕稚衝他勾唇一笑,唇珠上的胭脂在暖暗的宮燈裡如同花瓣一般,飛入蕭成煜的眼眸深處。

蕭成煜定定看了她一眼,然後便直接轉身,快步進了寢殿之中。

待他高大的身影消失在重重珠簾裡,鄭如的聲音倒是猝不及防響起:“殿下啊,還是小時候那般倔脾氣。”

她親自扶著沈輕稚起身,在那張略顯森嚴的麵容上,硬生生展露出些許無奈和懷念。

“奉儀小主,您要好好陪在殿下身邊,”鄭如一字一頓道,“殿下是個念舊的人。”

“陪伴久了,他無論如何都舍不得厭棄。”

————

沈輕稚跟著蕭成煜進了寢殿中,蕭成煜雖然沒有前些時候忙,但家國大事還是壓在他身上,因此他今夜依舊要先處理政事。

太子殿下忙起來,可是從來六親不認,就連飯都沒工夫好好吃。

自然,他也沒得空閒同沈輕稚閒談了。

沈輕稚也不在意,她自己尋了老位置,靠在對麵的羅漢床上捧了本書來讀。

她選了一本沒讀過的江南遊記,一讀起來便頗為入迷,以至於這一看便是小半個時辰,直到蕭成煜放下折子看她,她都未有察覺。

蕭成煜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要看她,隻是屋中突然多了個人,他總是忍不住要去在意。

隻不過即便如何在意,他也隻淡淡看了看她,然後便低下頭,繼續忙起來。

不過沈輕稚讀了小半本之後,終於覺得有些疲乏,她放下書本,揉了揉眼睛,這才看向蕭成煜。

忙碌的太子殿下今日也很勤勉,未有一刻懈怠。

雖是為侍寢而用的石榴殿,但此刻卻燈火通明。

懸在房梁上的琉璃燈散著光輝,配合著寢殿四周的長柱宮燈,把整個寢殿照耀的明如白晝。

在桌案之側,水墨山河紫檀研屏遮擋了蕭成煜半邊眉眼,另一邊則在宮燈的照耀下光彩照人。

即便忙碌多日,即便長眉輕蹙,但那一抹垂眸凝視的孤立與桀驁,還是讓人忍不住觀而又觀。

大約感受到了沈輕稚的目光,蕭成煜猛地抬起頭,那雙帶著血氣和殺意的眼眸一瞬刺入沈輕稚心中,沈輕稚清晰感受到,剛剛那一刻,年輕的太子殿下似乎生氣了。

但那種滲人的殺意來得快去得也快,沈輕稚便看到蕭成煜眨了一下眼睛,再睜眼時,便又恢複了往日的冷靜。

沈輕稚不由吸了口氣,努力平複心中的震撼。

“嚇著你了?”蕭成煜問。

沈輕稚原本想要搖頭,可轉念之間門,她就委委屈屈地癟了癟嘴:“殿下可是嚇壞臣妾了,臣妾嚇得心兒都狠狠跳了兩下。”

蕭成煜淡淡看著她,見她那雙漂亮的桃花目泛起委屈之色,柔弱又讓人憐愛,那神情不似作偽,更顯得她單薄可憐。

但幾次交鋒下來,蕭成煜卻隱約有了成算,沈輕稚即便跟他一樣冷著臉殺人,似都不會委屈害怕半分。

她這般唱念做打,實在太過厲害,他都看不清她內心深處,更遑論那些蠢貨了。

如此想著,蕭成煜突然勾唇一笑。

太子殿下的笑容轉瞬即逝,可他眼眸中的波光,卻讓沈輕稚牢牢攥在了手心裡。

“殿下真壞,”沈輕稚見他沒那麼緊繃,便也同他玩笑,“見臣妾害怕,殿下怎地還高興起來?”

蕭成煜索性丟開朱筆,往後一仰,悠閒靠在圈椅上。

他伸手捏了捏緊繃的眉心,讓自己整個人放鬆下來。

他臉上的嚴肅和冷漠全部褪去,此刻倒是有了些青年人的頑劣和生機。

“是啊,孤就是這麼壞,就是喜歡看你害怕。”

蕭成煜逗她:“為了讓孤開心,以後愛妃要多努力,這樣孤就不用花錢養戲班子了。”

沈輕稚:“……”

你才戲班子,你全家都是戲班子。

狗男人。

蕭成煜見沈輕稚低下頭不理他了,倒也不惱,他拍了一下手,守在門外的年九福便乖巧關上了寢殿的門,把寢殿留給了太子殿下和他的愛妃。

待門合上,蕭成煜的神情驟然一變。

他不再是往日冷漠又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他成了親近和藹又平易近人的鄰家兄長。

他溫和地看著沈輕稚,目光裡的柔情似乎要把沈輕稚融化。

沈輕稚卻收回了臉上的笑容,她端正坐在羅漢床上,嚴肅而認真地回視蕭成煜。

“殿下,”沈輕稚輕聲詢問,“有何事吩咐?”

蕭成煜把玩著掛在腰帶上的荷包,那荷包繡紋馬虎,隻隱約能看到是山河圖樣,針腳倒是細密,用了一月還是結結實實。

他輕輕捏了一下荷包,裡麵的茉莉香珠便幽幽散出些許淺淡香氣。

蕭成煜臉上笑容更深,他看著沈輕稚,頗有些玩世不恭地開口:“你是否能得我信任?”

有那麼一瞬,沈輕稚是有些失神的。

她確實沒想到,蕭成煜會如此直白問她信任之事,也沒想到,他會是這般言笑晏晏的樣子。

除了在皇後麵前,除了要做戲的時候,沈輕稚從未見過他笑。

但當笑容出現在他那張清雋的臉上時,卻又一點都不突兀,反而會讓人放下心中戒備,忍不住跟著他一起勾起唇角。

直到此刻,沈輕稚才明白蕭成煜為何少笑。

他的笑容太過溫柔而親切,無法把控那些前朝重臣,無法壓製宗族,也無法迅速掌握儲君的權利。

現在的他,是不能笑的。

但此刻,他卻如此對沈輕稚笑了。

沈輕稚微微攥了一下手,她抿了抿嘴唇,似乎很是緊張:“殿下,臣妾不知殿下何意。”

蕭成煜依舊懶洋洋靠坐在那,他目光一瞬不瞬落在沈輕稚身上,聲音低沉:“不,你知道。”

“我要你的回答。”

不是孤,而是我。

沈輕稚終於明白蕭成煜的意思,她垂下眼眸,幾乎不用思考地,點了一下頭。

“我能。”

你蕭成煜,可以信任我沈輕稚。

蕭成煜唇角弧度上揚,他輕笑出聲,神情頗為放鬆:“我就喜歡同你說話。”

沈輕稚卻越發拘謹恭敬起來,她輕聲細語:“臣妾自也喜歡同殿下說話。”

蕭成煜笑容不變,他話鋒一轉,道:“你入宮已過四年,這四年中,你一直在母後身邊伺候,母後的為人你應當也有所了解,她比我眼光更長一些。”

沈輕稚聽到這裡,她心中莫名的驚慌突然散去,她明白蕭成煜的意思了。

但蕭成煜卻並未停止話頭,他抿了口茶,繼續道:“母後應當一早就看上了你,她與你親近,領著你讀書識字,也是為好好教導你,也讓你以後……”

蕭成煜坐正身體,他收回臉上笑容,一瞬不瞬看向沈輕稚。

“讓你以後,可以輔佐在我身側,讓我心無旁騖,安好前朝事。”

沈輕稚緊緊攥著手,她交握在膝上的手比剛才還要緊,使勁地攥成了一個拳頭。

蕭成煜突然起身,他踏著光,踩著夜,一步步來到沈輕稚的麵前。

今日的兩人同第一次侍寢的曖昧纏綿迥然不同,蕭成煜並未坐在沈輕稚身邊,而是繞過春凳,坐在了她的身側。

蕭成煜偏過頭來,借著桌上的小宮燈看沈輕稚的麵容。

沈輕稚臉蛋白皙如純潔的白瓷,在光影之下泛起點點星光,她半闔著眼眸,卷翹的睫毛微微翕動,把那雙帶笑的桃花眼藏匿其間門。

蕭成煜可以明顯看出,沈輕稚緊張了。

即便第一次侍寢,單獨麵對他時,沈輕稚都未曾緊張過,她所有的曲意逢迎都是偽裝出來的,他逗她,她便也逗著他玩。

但這一次,沈輕稚卻實打實地緊張了。

蕭成煜並未催促她,卻就那麼盯著她,似乎不等到一個滿意的答話,他就不會挪開視線。

沈輕稚能聽到自己心口的嘭嘭跳動聲,她深吸口氣,不讓自己顯得太過驚慌失措。

即便麵對太子殿下,她也不肯認輸。

沈輕稚輕咬唇瓣,卻還是問:“為何是我?”

蕭成煜倒不錯愕,他略一思忖,便道:“原本不是你。”

沈輕稚聽到這話,神情卻鬆動了,她突然開口問:“是……昭烈公主?”

蕭成煜神色不變,但語氣卻有些沉痛:“大楚至今已一百四十八載,以史為鑒,正是中落或中興時,尤其西北幽雲三州屢收不歸,燒殺搶掠不斷,民生凋敝,無以為生,無論西之夏,北之齊,近年都因楚之懷柔而放肆,正因此,國便更不能亂。”

“父皇與我定昭烈公主為正妃,就是想給邊關將士一個信心,告訴他們國家永不會忘記保衛國家的兵士,但天不遂人願,昭烈公主為國捐軀了。”

否則有她在,宮中絕無人敢輕舉妄動。

但事已成定局,皇後需得另尋人選,以定太子後宮。

這個人選就是沈輕稚。

蕭成煜說得直白又坦誠,他相信沈輕稚能聽得懂。

“昭烈公主的離世,讓太子妃的位置非常棘手,我不可能另選勳貴世家的小姐為太子妃,這般而為,才是寒了將士們的心,既然不選勳貴,便也不能選文臣,更不能選門閥。”

短時間門都不能選,乾脆不立太子妃了。

蕭成煜神色淡淡,似乎不是在說自己的妻子,而是在說一個毫不相乾的陌生人。

他的冷漠,卻讓沈輕稚更放心。

“母後身體不豐,近來因父皇重病,母後憂思過重,就連後宮事都無法全力處置,隻能讓幾位母妃一起協理,正因此,等以後孤……”

“母後恐也無法時刻替孤操心,宮中無人做主,那便是生亂之象,所以早就被母後所喜愛的你,便成了那個人選。”

“孤需要一個可以信賴的人,管好孤的後宮。”

沈輕稚略有些驚詫,她以為皇後選她是看她是個孤兒,沒有任何依靠,她隻能為皇後、為太子好好做事,才能博得榮華富貴。

但皇後和太子似乎要的更多。

他們不僅僅想要一雙眼睛,想要一把匕首,他們更想要一個定心石。

沈輕稚睜大眼睛,她看向蕭成煜,有些難以置信。

“殿下,我……隻是個孤兒,在入宮之前,我不過就識得幾個字罷了。”

“我哪裡能……管那些出身高貴的娘娘們呢?”

蕭成煜聽到這話,卻突然傾身上前,兩個人幾乎麵碰麵,緊緊盯著彼此。

蕭成煜的眼眸深邃有力,他引著沈輕稚回看向他。

兩個人無聲對視許久,蕭成煜再度綻放出笑容:“你可不可以,是由母後和孤說了算,並非那些世家門閥們。”

“再說,你會如此問,是否也意味著你不是不敢,而是不想?”

“你不是同母後說,願意做最鋒利的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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