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 47 章(1 / 2)

宮女升職記 鵲上心頭 20909 字 4個月前

皇帝陛下給了承諾,昭儀娘娘卻還要得寸進尺。

“陛下,臣妾喜歡小紅馬。”

沈輕稚眼睛水汪汪的,好似無辜又單純。

蕭成煜卻一點也不生氣,他把剝好的栗子推了推,讓她嘗一嘗今年的新栗。

“好。”

沈輕稚捏起一個栗子,放在唇邊輕輕咬了一口,香甜軟糯的口感回味無窮,栗子的香氣在唇齒間縈繞,讓人忍不住又吃一個。

“陛下金口玉言,那臣妾便等著屬於自己的小紅馬了。”

沈輕稚笑著說。

蕭成煜點頭,見她還要吃,便道:“夜已深,晚上莫要多食。”

“這京西的油栗子就是好吃,又軟又甜,明日拿來做栗子羹,應當也很美味。”

沈輕稚放下栗子,用帕子擦乾淨手,然後便道:“陛下,這筆筒做完了,陛下可喜歡這樣式?”

她指了指筆筒上的如意結紋:“這紋樣簡單又大方,做起來也不難,若陛下喜歡,那明日墨盒臣妾也做一樣的花紋。”

蕭成煜道:“不錯。”

他說不錯,便就是不錯。

沈輕稚就高興起來,她把這筆筒很仔細放在邊上的錦盒裡,道:“等這一套做完再送給陛下。”

蕭成煜嗯了一聲,閒談般地問:“你倒是學的快,不過兩三日就能做兩個樣式了。”

沈輕稚道:“藤編簡單,都是一樣的手法,隻是形狀不同罷了,臣妾一學就會。”

蕭成煜眼皮都沒抬,問:“以前沒學過?”

“臣妾上哪裡學這個手藝,”沈輕稚笑了,“這是迎紅家鄉石碑亭的祖傳手藝,聽聞石碑亭的百姓以此為生。”

她說著,把迎紅的話學了一遍,道:“這倒是個好知縣。”

蕭成煜點頭:“確實不錯。”

兩個人說了會兒話,蕭成煜才想起什麼,道:“年九福,回稟給娘娘。”

年九福這才小碎步進了雅室,規規矩矩站在沈輕稚身邊,聲音不徐不慢:“回稟昭儀娘娘,前幾日望月宮三名宮人汙蔑娘娘行厭勝之術,竟慎刑司審問,三人俱有招供。”

年九福的聲音沒有喜怒哀樂,他隻是如實陳述。

“尚宮局吳姑姑供述,娘娘宮中的宮女迎紅確實說的是紙樣,當時她聽岔了,加之林盼引導,致使她以為迎紅說的是紙人,故而才有了後續的暗查。”

“根據宮女林盼口供,她確實跟著迎紅回了景玉宮,但景玉宮她進不來,隻能在邊上的角門處暗查,迎紅確實去過角門,卻是去取水,根本沒在角門留下任何東西。”

“林盼供述,此行無人指示,皆因其心懷嫉妒,故而才做了一個假紙人,用來誣陷娘娘。”

“押送並威脅誘供迎紅的嬤嬤供述,她得了莊嬪娘娘指使,豬油蒙心才坐下此等錯事。”

沈輕稚倒是有些驚訝:“誰指示?”

年九福語氣很淡:“是莊嬪娘娘。”

沈輕稚:“……”

沈輕稚也不知要說什麼才好,隻能說德太妃娘娘手眼通天,即便買通的宮人進了慎刑司,也不敢招供她出來。

蕭成煜平靜吃茶,沒有說話。《宮女升職記》,牢記網址:m.1.年九福繼續道:“這嬤嬤沒有證據,隻說是莊嬪娘娘身邊的宮女給了她一百兩銀子,她就做下了錯事,並且在慎刑司千防難防的情形下,她於深夜咬舌自儘。”

沈輕稚微微歎了口氣:“這就是死無對證了。”

年九福衝她行禮,道:“娘娘,話雖如此,但畢竟沒有證據,此案無論是誰,都無法直接定罪。”

本案無論怎麼看,都是蔣家人所為,從頭到尾莊嬪除了咳嗽,連句話都沒說。雖事非絕對,但這個自儘的嬤嬤會故意供出莊嬪也很有意思。

沈輕稚道:“那後續當如何?”

年九福很是冷酷:“回稟娘娘,吳姑姑和林盼汙蔑宮妃,捏造證據,禍亂宮闈,各判五十大板,以儆效尤。”

宮裡三十大板都能打死人,五十大板基本上是沒有轉圜餘地了。

沈輕稚想起那日林盼怨恨的眼神,不由歎了口氣:“何必呢。”

何必做這些肮臟手段,不僅沒有害到人,反而傷了自己性命。

年九福沒有回答沈輕稚這話,隻打了個千便退下了。

蕭成煜看向她:“怎麼,覺得不忍心?”

沈輕稚卻搖了搖頭:“陛下,他們可是要害臣妾似死,若此事能成,不光臣妾一人,這景玉宮上下都得損命,臣妾可不會覺得不忍心。”

蕭成煜看著她,等著她後麵的話。

沈輕稚回望他,眼眸裡有著堅定。

“陛下,臣妾是覺得她們蠢,既然要害人,就要做萬全之策,哪怕最後害人不成,也不能傷了自己,他們這樣隻會令親者痛仇者快,還不如不做壞事。”

蕭成煜點頭:“倒是這個道理。”

沈輕稚衝她肆意一笑:“若是臣妾動手,一定不會心慈手軟,而已不會馬虎行事,臣妾一定準備周全,做好所有的事。”

她這般“惡毒”,這般“張揚”,若是旁人聽了定要害怕,但聽者是蕭成煜。

蕭成煜看著她張揚的眉眼,竟是讚許了一句:“說得好。”

沈輕稚微微欠身,湊近了看他的臉,語氣裡有著飄忽不定的糾纏。

“那臣妾哪裡好?”

她吐氣如蘭,身上的四合香幽幽靜靜,清淡微甜,極是好聞。

蕭成煜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如同鷹隼一般直接掠奪了她的呼吸。

“哪裡都好。”

今夜落了雨,窗外雨打窗楞,劈啪作響。

在淅淅瀝瀝的雨中,兩個人很是熱鬨了一回。

時而疾風驟雨,時而小雨如酥,總歸最終是雨過天晴,晴日來臨。

待到子夜時分,蕭成煜終於有些儘興,兩人才安然睡下。

伴隨著雨聲,伴隨著彼此溫熱的體溫,縈繞在兩人之間的隻有一夜好夢。

此日清晨,沈輕稚再醒來時,蕭成煜已經去上早朝了。

平日裡的小朝隻有閣臣、三省六部和各衙門堂官上朝,故而時間不是人困馬乏的卯時,改為了更舒適的辰時。

畢竟老大人們年紀都大了,整天這麼折騰下來,不說他們吃不消,就連皇帝也疲累。

沈輕稚醒來時剛過辰時,不早也不晚,她起身披上外袍,踩著青雲履出了殿門。

殿外陽光明媚,草木青新,有一股雨後難得的芬芳宜人。

“天又冷了,一場秋雨一場寒,老話總是對的。”

戚小秋跟在她身後,嗔怪道:“娘娘也不等等我,天冷了,且得仔細身體,可不能著涼。”

沈輕稚乖巧穿上外衫,然後便讓她把自己的長發編成長辮,趁著早膳還沒來時在院中打五禽戲。

相比於旁的事,她現在最在乎自己的身體,萬事都可不經心,卻定要長命百歲。

要不然這一遭就白活了。

她還不自己打,領著宮人都跟著出了一身的汗,才歡笑著進殿中更衣。

不多時,早膳便呈了上來。

今日早晨是沈輕稚自己點的雞湯餛飩,餛飩一共三種餡,小蔥豬肉,香菇雞肉還有蝦仁豬肉,樣樣都是禦膳房現包的。

熬住了兩個時辰的雞湯又濃又香,皮如蟬翼的餛飩飄在水麵上,幾乎透明的麵皮如同水草一般在湯碗裡綻放成花。

秋日時節,早晚都已經涼爽。

雞湯裡放了胡椒,吃起來多了些辣味,能祛濕除潮。

沈輕稚一連吃了兩碗,又吃了一個煎得圓圓滾滾的雞蛋,這才覺得飽了。

用過了早膳,就要準備上午的請安了。

銅果昨日已經往禦膳房下了果點單子,份例內的就按份例給,份例之外的沈昭儀娘娘單獨花費。

不過長信宮宮規再嚴苛,禦膳房也不太敢同當紅一時的寵妃要什麼果點銀錢,不過就說一句先記上,自然就不了了之。

沈輕稚挑挑揀揀,換了一身蝴蝶袖藕荷色衫裙,裙是百褶裙,裙襴處繡了五彩飛蝶,行走之間星光流轉,綺麗多情。

衣裳換好,銀鈴便給她梳了個很活潑的雙環髻,鬢邊隻戴了一朵海棠花,整個人看上去是青春年少,活潑可愛。

沈輕稚穿衣都為自己喜好,她隻管自己愛不愛看,旁的人事皆不在乎。

這一身打扮隻要她喜歡便足夠了。

今日秋高氣爽的,即便景玉宮用了琉璃窗,殿內殿外皆是一般明亮,沈輕稚卻還叫人把桌椅擺到了抱廈裡,迎著暖風賞那一棵火紅黃櫨。

這些都準備好,沈輕稚便尋了本書,在樹下慢悠悠讀起來。

也不過讀了兩刻,外麵便傳來通傳聲。

緊接著,錢三喜滿臉堆笑,領著一群鶯鶯燕燕跨進垂花門。

沈輕稚抬起頭,便看到四位老熟人。

領頭的自然是位份最高的李巧兒,陽光下,她白皙深邃的麵容越發晃眼,那種異域的美感讓人過目難忘。

在她身後,是沉默不語的王夏音,巧笑倩兮的紀黎黎以及小心翼翼的趙媛兒。

這幾人似乎跟以前一般無二。

沈輕稚坐在主位上,麵上是淡淡笑容,卻沒有起身。

待到四人來到她麵前,剛要行禮時,沈輕稚才開口:“都是自家姐妹,免禮吧。”

於是幾人隻是同她福禮,然後便各自落座。

李巧兒跟趙媛兒坐在她身邊兩側,再往邊行去則是王夏音和紀黎黎。

李巧兒原同沈輕稚也說不上幾句話,但兩人一入宮便相識,說起來緣分要比趙媛兒還久,此刻她便先開口。“一早就想過來給娘娘請安,隻是娘娘這裡事多,咱們不敢打攪娘娘,才拖到了現在。”

沈輕稚笑著說:“哪裡有那麼客氣了,我也不是主位娘娘,宮裡也沒這晨昏定省的規矩,你們若是想來找我玩便來,不來便在宮裡歇著,沒什麼不好。”

李巧兒聲音輕巧,櫻桃口微啟,臉上掛著恰到好處的奉承笑容。

“咱們自然聽娘娘的,娘娘說什麼,咱們就做什麼。”

沈輕稚意味深長道:“倒也不用如此。”

————

李巧兒似乎被沈輕稚這一句話說懵了,她略有些錯愕,深邃的褐色眼眸裡滿是不解。

“娘娘?”她下意識問。

沈輕稚淡淡向她看來,眼睛餘光裡看到了王夏音的不忿。

“你們住在端嬪娘娘的碧雲宮,按製應尊端嬪娘娘為主位,故而有什麼事,要去稟報端嬪娘娘,並非我這個不住一宮的昭儀。”

她這話一點問題都沒有,李巧兒很快就反應過來,有些尷尬地笑笑:“娘娘說的是。”

她說罷,便不再開口了,倒是另一邊的紀黎黎道:“娘娘這身衣裙真是好看,瞧這蘇繡手藝,肯定是尚宮局織造所的織繡大家所出,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趙媛兒也終於跟上了話題,勉強道:“是啊,好看,好看的。”

沈輕稚看了看兩人,笑道:“是了,我也很喜歡。”

說實話,她們是一點都不熟悉的,硬坐在一起也不知要說些什麼。

不過紀黎黎聲音動聽,也很會說話,倒是緩解了抱廈裡的尷尬氣氛。

“娘娘這裡的隔窗真好,用的是琉璃窗,屋子裡就很透亮,碧雲宮的後殿就沒換窗,白日裡也不怎麼亮的。”

李巧兒趕緊跟上一句:“是啊,真好,咱們平日讀書的時候,都要在院子裡的。”

沈輕稚道:“待得以後太後娘娘回宮,你們趕上年節也可同娘娘稟報,求了娘娘把隔窗換了。”

“琉璃窗雖昂貴,但換了窗也能省蠟燭燈油,天長日久終歸是儉省的。”

宮裡不是不能做琉璃窗,如今住了娘娘的主殿都給換了琉璃窗,隻有他們四個小主的沒人開口,隻能將就用隔窗。

沈輕稚覺得章婼汐這人不錯,這麻煩人的差事便沒托給章婼汐,但太後是不同的,娘娘管著後宮諸事,自可以同她懇求。

她這麼一說,幾人都不自覺點了點頭,隻有王夏音突然開口:“我們不過是下三位的小主,比不上昭儀娘娘在太後娘娘那裡得臉,什麼都能說,什麼都能要。”

這話說得,仿佛沈輕稚這個昭儀也是同太後要來的。

沈輕稚沒有理她。

隻同趙媛兒問:“如今日子如何?宮人可都儘心?”

這四個小主裡,隻有趙媛兒沒有侍寢,她年紀最小又性子懦弱,若非同另外三人一起住在碧雲宮,日子怕是會很艱難。

趙媛兒聽到她關心自己,心裡忍不住泛起委屈,可委屈過後,她眼中卻沒有眼淚。

她衝沈輕稚笑笑,道:“娘娘且放心,碧雲宮很好,端嬪娘娘很是和藹,咱們過得都很好。”

沈輕稚這才放了半個心。

幾人之後又說了會兒閒話,大抵也不過是東家長西家短,說幾句就沒什麼詞了。

最後倒是李巧兒看著院中的黃櫨,突然道:“說來也是感慨,妾原在家中時,左近的榮恩堂也種了一大片黃櫨,這樹的樹皮可以染色,秋日裡葉子掛紅,很是漂亮。”

沈輕稚頓了頓,笑道:“你家臨著榮恩堂?”

宮裡人大抵都知道,沈輕稚就是榮恩堂的孤兒,此番聽了李巧兒的話,怎麼也要問一句。

李巧兒似乎這才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臉色兀自變白:“娘娘,妾口不擇言,還請娘娘恕罪。”

沈輕稚道:“這有什麼可認錯的,我從榮恩堂入宮,宮中上下皆知,榮恩堂養育了我,讓我一個孤兒能活下來,我不認為有什麼可丟人的。”

“先祖高皇帝設立榮恩堂,為的就是讓無父無母的孤兒可以活下來,這是咱們大楚宗室的仁心,是曆代帝王的福祉,為何不能說?”

李巧兒微微一愣,旋即便笑了:“娘娘訓斥得是。”

沈輕稚笑道:“咱們原也都是春景苑出來的,如今雖不住在一處,卻也不用如此生分,想說什麼便說什麼,我的脾氣你們也是知道的。”

隻要不惹她,昭儀娘娘是很好相處的。

李巧兒羞澀笑笑,小聲說:“謝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