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 51 章(2 / 2)

宮女升職記 鵲上心頭 20682 字 4個月前

這麼想著,沈輕稚便忍不住笑出聲。

蕭成煜:“……”

後宮要進新人,作為寵妃的沈昭儀這麼高興,像話嗎?

蕭成煜無奈地問:“你這麼喜歡熱鬨?”

沈輕稚奇怪地看他一眼:“是人都喜歡熱鬨,宮裡熱熱鬨鬨的才好,現如今我就是想打牌九,都湊不齊那麼多人呢。”

“不過臣妾也不是為這高興,”沈輕稚一邊說著,一邊偷偷勾了勾蕭成煜的手,“方才陛下雖未立即回答,但看陛下的麵色,臣妾升位是遲早的事,臣妾如何能不高興?”

“這代表臣妾的努力陛下看在眼裡呢。”

沈輕稚在他麵前從不做作,她心裡如何想就如何說,說到這裡,又忍不住笑了一聲。

“哎呀,到時候臣妾也是嬪位,我看他蔣蓮清還敢不敢拿捏臣妾。”

蔣家害她一次,還險些要了迎紅的命,沈輕稚這個人護短,敢動她的人,隻禁足三個月沈輕稚都嫌少。

蕭成煜見她越想越高興,眼裡眉梢都是喜意,被世家聯合起來對付的不悅倒是漸漸衝散,他輕咳一聲,用很低沉的嗓音給了沈輕稚一個承諾:“以後叫她給你磕頭,磕不好就不讓她起來。”

沈輕稚一下子便笑了,她以為蕭成煜也是在說笑,可一對上他的眼眸,沈輕稚就眨了眨眼睛。

“陛下,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蕭成煜定定看著她,倒是口出承諾。

沈輕稚頓時覺得舒坦極了,還是給這娘倆辦事爽快,你努力了,人家就給你回報,不虧啊。

心情一好,昭儀娘娘便更高興。

她跟蕭成煜在月台上賞景,把四周的幾處園子一一點評過來,然後才感歎:“臣妾也沒去過江南水鄉,不知道江南水鄉是什麼樣子。”

蕭成煜道:“長信宮西北處,有早年修建的清洲園,祖父在時還偶爾過去過冬,到了父皇時候,因父皇身體不康,故而就從未離開過長信宮。”

“父皇一向儉省,園子既然不去住,就不叫如何興師動眾翻修,每年一季打掃一次,以防宮室壞損,如今倒是能住的。”

宮裡很少說清洲園的事,先帝在位二十四載都沒去過,新進來的宮人也不熟悉,漸漸就被眾人遺忘了。

但蕭成煜不一樣,他腦子裡是裝著整個大楚堪輿圖的人,盛京及左近的順天府他最熟悉,尤其是盛京,年輕時可以出宮,他是走遍了盛京大街小巷的。

沈輕稚一聽到這個園子,眼睛立即一亮。

這一處園子旁人沒聽說過,沈輕稚是聽說過的,畢竟前世她過世時已經年過三十,她少時還是蕭成煜祖父在位時,清洲園的美名自然是聽說過的。

清洲園建於大楚先祖景皇帝時,長信宮沿用的是前朝舊皇宮,隻略作修整,這就住了進來。

但住進來後才發現由於前朝的習俗,前麵的前朝倒是宏大壯麗,後麵的後宮就顯得尤為逼仄,而且宮裡全是四四方方的宮室和狹長的宮巷,沒有亭台樓閣,小橋流水,甚至連鳥語花香,綠樹成蔭都沒有,好歹有個禦花園,還小氣得不行,隻有巴掌大的遊心池,不用說泛舟了,錦鯉都不敢多養兩條。

這皇宮住著,皇帝如何會甘心?各宮娘娘們又怎麼住得舒服?

即便是一宮主位,邊上的配殿也有其他宮妃住,那麼小的院子住十幾號人,哪裡住的開。

而且長信宮由於宮巷狹長,故而夏日裡不透風很悶熱,冬日裡又冷得不行,隻能靠地龍火盆度日。

如此一來,到了景帝時國力昌盛,景帝便想著修個小園子,好歹冬日裡不冷得凍掉耳朵。

當年的景帝不想興師動眾,也不想弄得民不聊生,雖有這個想法,卻並未實行,隻是讓皇家營造司出了圖紙和燙樣,做了大約有後宮大小的一處小園子。

如此兩年過去,長河水患,無數流民無家可歸,景帝便開了私庫,讓流民進京營造清洲園。

這園子並不大,以山川草木為多,景帝這個人又有點摳門,就連假山都不讓去南地運,直接在順天府左近選的差不多的造景,宮殿也都以小巧舒適為主,不太費木料,平星野的楠木最適用。

如此一來,不僅造成了極富野趣又宜居住的園子,且並未如何勞民傷財,大興土木,竟是就這麼平順地住了過去。

後麵曆代帝王都住過清洲園,隻有弘治帝沒住過,他不去住,蕭成煜自然也不能去住了。

但是放著適合居住的清洲園不住,非要在宮裡擠著,也不是蕭成煜的性格。

他之前的打算便是在宮裡再住一年,待到明年年末秋日時,提前把清洲園修葺一番,便領著沈輕稚搬去清洲園住,現在聽了沈輕稚這麼一說,他自然便提了一句。

蕭成煜看沈輕稚眼睛亮晶晶的,他也跟著高興並期待起來。

“等到明年母後回宮,到了秋日咱們就搬過去住,”蕭成煜對她許諾,“朕會帶著你去的。”

沈輕稚笑彎了眉眼:“陛下真好。”

蕭成煜一本正經點頭:“這是自然。”

————

既然都來了禦花園,自然不能隻坐下來聊天賞景,待到傍晚時分,宮人們仔細把夜遊圖收好,便陸續開始上菜。

今日他們要在禦花園裡涮鍋子。

秋日的傍晚,天氣已經涼爽下來,晚風那麼一吹,若是穿的單薄都能覺察出些許冷意。

並不凍人,卻也吹散了白日的熱氣。

熱鍋子用的是銅鍋,四周一圈湯鍋,中心一個高聳的煙囪,能很快讓湯鍋裡的高湯咕嘟起來。

他們兩人吃的就是沈輕稚下午剛說過的蓮藕花生排骨鍋。

隻是這裡麵湯比肉多,方便涮菜。

沈輕稚一見這奶紅的湯汁,便對年九福笑道:“有勞大伴了。”

年九福可不敢居功,忙道:“這都是陛下吩咐的。”

沈輕稚又看著蕭成煜笑:“那就多謝陛下,還記得臣妾隨口一言。”

蕭成煜淡淡道:“你下午說時那般繪聲繪色,惹得朕也有些食欲,擇日不如撞日,正好可拿來涮鍋。”

禦花園離禦茶膳房和禦膳房都很遠,若是吃平日裡的熱碟冷碟,送來禦花園時就會冷了,錯過最好的口感,在禦花園吃涮鍋、炙肉是最得宜的,火候都是自己掌握的,且還多了些野趣。

配著銅鍋,禦茶膳房片了鮮嫩的小羔羊肉卷和牛肉卷,牛羊肉最好吃的就是脖頸處的上腦,肥瘦適中,口感鮮嫩,片成薄薄一片,往鍋裡走那麼一遭就熟了,幾乎可以稱得上是入口即化。

除了牛羊肉,還有各種菌菇、粉麵、海鮮、蔬菜等等,林林總總擺了得有三四十樣,為了讓桌上顯得規整,每一樣都隻做了碗口大小,如同一幅美麗的畫卷在銅鍋邊蔓延開來。

色彩繽紛,豐富多姿。

倦勤齋的膳桌不大,是可以隨意支取來用的,故而他們兩個人也隻上了一個銅鍋,喜吃的菜碼放在桌上,不常吃的就放在邊上的方幾上,正正好。

沈輕稚對吃是很認真的,她也不用銀鈴伺候她,自己取了一個琺琅粉瓷碗,親自去調了蘸料。

她是北地人,最愛吃的自然是麻醬蘸料。

麻醬料用玫瑰鹵汁、醋、焦香辣椒油調出鮮味,再加花生芝麻碎、香菜做提味,一碗靈魂芝麻醬料便調製而成。

蕭成煜跟她的口味大同小異,隻不過辣椒油放得多一些,口味更重一點。

兩個人調好了醬料,高湯已開,沈輕稚看向蕭成煜,蕭成煜便主動夾起一片羊肉放入鍋中。

“昭儀娘娘,請。”

沈輕稚笑道:“陛下,請。”

蕭成煜最不喜歡吃酒,他討厭所有會讓自己失去理智的東西,故而即便是吃熱鍋子,他也沒讓上酒,隻讓上了兩瓶葡萄汁。

熱騰騰的鍋子配上酸甜可口的葡萄汁,這一頓飯可謂之賓主儘歡,沈輕稚不僅愛吃裡麵的牛羊肉,還愛吃鴨血、百葉、香菇和焦脆豆腐皮,等到都吃完了,再把雜麵和菠菜葉子下進去,拌著碗裡最後剩下的麻醬,能吃得乾乾淨淨,一點都不剩。

吃鍋子是要比平時的禦膳要慢一些,兩個人一邊吃一邊說話,大多都是沈輕稚在說,蕭成煜偶爾點評一句,配上不遠處禦花園陸續點燃的宮燈,當真有種萬家燈火的閒適。

吃到最後,兩人漸漸放了筷子,蕭成煜捧著消食茶,穿過熱鍋子蒸騰而起的煙火,看著下麵寂靜的禦花園。

人總需要有悠閒時光,即便就這麼捧著茶發呆,都能讓心中的焦急和煩躁慢慢消散在風裡。

被世家們當成年輕不經事的少年擺布,被他們隨意控製後宮,即便蕭成煜不會讓他們成功,卻也到底不痛快。

但這不痛快卻隨著沈輕稚的勸慰和這一頓熱氣騰騰的鍋子漸漸消散。

他們不讓他好過,那他就讓他們也不好過。

他的怒氣並不需要當即就發作出來,要選一個最合適的時機,對所有朝臣狠狠震懾。

幸運的是,他的耐心足夠好,不急於一時半刻。

沈輕稚陪著他看了一會兒,自己也覺得心裡安靜許多。

晚風吹拂,梅林中的魚燈搖曳,好似在深海裡遊曳,暢快又自在。

蕭成煜穿得極為單薄,這一陣風吹來,他都覺得有些冷了,待回過神來往身邊看去,才發現沈輕稚的臉頰已經有些泛紅。

冷風吹紅了她的臉,卻吹起了她眼眸中的點點星光。

那些魚燈不僅遊在深海,也遊在她眼眸深處。

沈輕稚感受到蕭成煜的目光,偏過頭來看他,眉眼之間皆是吃飽喝足的幸福。

“陛下,天色晚了,回去吧。”

這一瞬間,蕭成煜竟生出些許不舍來。

這半日的忙裡偷閒實在珍貴,以致他這般喜歡政事的人,都有些舍不得了。

可再不舍,美好的日子也總是短暫的。

蕭成煜心中微歎,還是道:“冷了,是該回了。”

皇帝陛下一聲令下,宮人們便上來撤掉膳桌,沈輕稚洗手淨麵,陪著蕭成煜下了倦勤齋。

此時已是華燈初上,禦花園中因為皇帝和寵妃的到來,難得點起了晚燈,兩人順著鵝卵石小路往外行去,諧趣可愛的宮燈照亮腳下路。

沈輕稚好奇看著那些葫蘆等、魚燈、走馬燈、荷花燈等,道:“這還是我第一次晚上來禦花園,此處的燈倒是彆致,同外麵的琉璃宮燈不同。”

她挽著蕭成煜的臂彎,兩個人並肩而行,就好似許多平凡人家的夫妻,飯後說著所見所聞。“這是父皇為柔佳特彆做的,柔佳是宮裡唯一的公主,小時候經常來禦花園玩,父皇就讓禦花園的宮燈都改改樣子,柔佳很喜歡,至今也沒有變。”

沈輕稚感歎道:“先帝真是慈父心腸。”

蕭成煜神情不變,他依舊穩穩往前走,走出十來步,他才低低答了一聲。

“是啊。”

那聲音太輕了,一縷風就送回天上去,沈輕稚沒有聽清,她也沒有多問。

兩人出了禦花園,沈輕稚上了自己的暖轎,搖搖晃晃跟在蕭成煜的身後。

一前一後的儀仗在宮巷裡鋪陳開來,待來到景玉宮旁的路口,前麵的步輦便停了下來,沈輕稚的暖轎往前趕了趕,待微微錯後步輦時,沈輕稚便點開轎簾。

“陛下,臣妾告退。”

蕭成煜擺了擺手,步輦便繼續前行,沈輕稚則回了景玉宮。

今夜裡吃得多了些,沈輕稚覺得有些撐得慌,回了宮就喝了一碗茶,然後吃了半顆山楂丸,才覺得舒服一些。

趁著天色還不算晚,戚小秋便道:“娘娘,不如在院子裡踢會兒毽子,動一動就舒坦了。”

沈輕稚一想也是,便道:“好呀,你把用過晚食的小丫頭都叫出來,咱們踢一會兒。”

於是一群人便圍在景玉宮的後院裡,你一腳我一腳踢起毽子來。

沈輕稚踢了一會兒就出了汗,但還是覺得有點不對,她喘著氣的工夫問:“這毽子哪裡來的?怎麼覺得有點滯澀?”

戚小秋跟銀鈴是回了景玉宮用的晚食,這會兒都沒跟著踢,戚小秋不知道這些瑣事,倒是銀鈴知道:“娘娘,這應當是尚宮局統一送來的玩意,不是特地找手藝師傅做的,娘娘先湊合踢,明日裡奴婢尋了造辦處再做幾個好毽子來。”

沈輕稚搖搖頭,笑著說:“哪裡要那麼麻煩,這事好辦,我知道如何做,明日再說吧。”

毽子是有點滯澀,但也不是不能踢,沈輕稚跟小宮女們一起踢了兩刻,出了些薄汗,又消了食,終於舒坦了。

晚上沐浴更衣之後,沈輕稚早早便睡下了。

今日是銀鈴伺候她值夜,這會兒正坐在床邊點鵝梨帳中香。

她一邊點一邊拿那雙水汪汪的眼睛看沈輕稚,沈輕稚都被她逗笑了:“怎麼了?”

銀鈴這才道:“娘娘可給奴婢說說怎麼做毽子?這事要是不知道,奴婢今夜可要睡不著了。”

沈輕稚伸出手,捏了一下她的小鼻子:“你這丫頭,還怪認真的。”

銀鈴不好意思地笑笑:“奴婢是好奇,好毽子跟不好的毽子有什麼不同。”

沈輕稚笑了:“聽說是大不相同的。”

沈輕稚所幸坐起身來,自己取了團扇輕輕搖著:“我也是聽鄉裡老人家說的,明日你去尚宮局要材料,材料齊了再讓尚宮局派個手巧的小黃門,仔細做好,回來咱們試試到底好不好。”

這做毽子的手藝自然是原來在沈家時,家中的老嬤嬤教的。

沈輕稚帶著回憶,慢慢道:“做毽子是用鴨毛,其他位置的毛都不好,唯獨鴨子脊背往下,尾巴尖上那根尾毛是最好的,而且要用熱毛,你一說尚宮局就知道。”

銀鈴睜大眼睛,聽得可認真了。“這尾羽又長又硬,下麵的絨毛散開好似雞毛撣子,特彆蓬鬆。”

沈輕稚又說:“兩三根尾羽便夠了,另外要選兩枚銅錢,一枚大,一枚小,大的做底托,上麵的小銅錢做束孔,用細皮條緊緊把尾羽束在小銅錢上,然後跟大銅錢合二為一,尚宮局的熟手應該知道選什麼樣的銅錢,你說了他們也知道。”③

“隻有重量恰當,尾羽挺立的毽子,踢起來才很好,壓腳卻又有重量,一踢能飛老高,踢一刻都不帶停的。”

沈輕稚這麼說了一大串的話,銀鈴倒是都記在了心裡,她眼睛裡亮晶晶的,一看便很高興。

“娘娘放心,明日我一定辦妥,尚宮局有小造辦處,他們能辦好差事。”

沈輕稚見她這可愛樣子,又有點手癢,捏了一下她的臉:“這下安心了?”

銀鈴不好意思笑笑,伺候她躺下來,這才熄了四周的宮燈,退出雅室睡在羅漢床上。

沈輕稚一貫睡得好,自是一覺到天明,待辰時醒來,她躺了一會兒,便起床到院子裡打五禽戲。

等一套五禽戲打完,她才洗漱更衣,換了一身碧藍的衫裙。

這身衣裳很素淨優雅,頭上沒有盤發髻,隻戴了一頂白玉冠,倒是襯得她眉清目秀,頗有些儒雅風範。

今日要去瞧看病人,倒是不用仔細打扮。

用過了早食,看著時候差不多了,她便道:“讓人去通傳一聲,告訴莊嬪娘娘我兩刻後到。”

兩刻之後,沈輕稚來到莊嬪的長春宮。

她的姑姑凡真正站在門口,臉上掛著慈祥的笑容,她無論看誰,都是一個模樣。

“娘娘,難得您還能來看望我們娘娘,謝娘娘惦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