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 56 章(2 / 2)

宮女升職記 鵲上心頭 21323 字 4個月前

蕭成煜伸出手,幫她順好長發,讓它們乖巧披在她身後。

沈輕稚閉著眼睛,又靜了好一會兒,才努力讓自己清醒一些。

她微微睜開眼睛,霎時間,便能對上蕭成煜深邃的目光。

傍晚時分,落日餘暉灑進琉璃窗,落在兩個依偎之人的身影上。

蕭成煜的眸色很深,狹長的鳳眸帶著勾魂攝魄的魔力,一下便牽動了沈輕稚的心魂。

美貌動人,酒氣上頭,沈輕稚也不知自己怎麼了,她往前湊了湊,小聲道:“陛下?”

蕭成煜被她突然湊近的小紅臉蛋勾去了三分心神,他垂著眼眸,目光從她如夢如幻的眸子裡落到了豔紅的唇瓣上。

唇瓣一張一和,在喚著他的名。

蕭成煜隻覺得心頭湧起一陣火熱來,如同夏日裡的疾風驟雨,鋪天蓋地砸下來,讓驟雨中的兩人都無法躲閃。

蕭成煜深深吸了口氣。

然而他還沒來得及動作,就感覺柔軟的唇瓣貼了上來。

四目相對,沈輕稚眼眸裡有著慧黠的笑。

她在他唇上啄了一下,又啄了一下,仿佛尋找食物的鳥兒,逗趣又可愛。

這可以,無論誰來也攔不住蕭成煜了。

蕭成煜一把把她從羅漢床上抱起來,任由她的長發在身側飄蕩,任由她那雙修長的手兒在自己脖頸邊緊握,兩個人就這麼跌跌撞撞,一起滾落進了架子床裡。

“陛下,白日……實在有傷體統。”沈輕稚趴在蕭成煜身上,身上的葡萄釀香氣四溢,她幾乎是貼著蕭成煜的唇,緩緩說話。

沈輕稚眨了眨眼睛,一雙手往下一劃,摸到了讓她滿意的豆腐塊。

“臣妾可是不敢呢。”

蕭成煜一手拽下帳幔,摟著她翻了個身。

“朕看你從來都沒有不敢的時候。”

放縱的下場就是,到了最後關頭,兩個人都沒了力氣。

不為彆的,隻因晚膳沒用,他們兩人都餓了。

這一鬨就鬨到了星夜時分,待得沈輕稚餓了非要起床吃夜宵,蕭成煜才扶著她起了身。

待得洗漱更衣,重新做回膳桌前,沈輕稚難得沒有矜持體麵,狼吞虎咽地吃下了一碗皮蛋瘦肉粥。

“唔,好吃,”沈輕稚歎息一聲,“可真是腹中空空,餓得不行了。”

她一頭長發編成了大辮子,鬆鬆散散垂在臉側,這會兒她的臉依舊紅彤彤,卻不是因為酒氣。

中午的酒氣已經全然散去了。

蕭成煜也隻穿了常服,長發用發呆束在發頂,陪著她一起吃粥。

“怎麼吃了這麼多酒?”

鬨了這麼一下午,蕭成煜的聲音有些低沉,有點摩挲人耳朵的啥呀。

沈輕稚又盛了一碗南瓜紅棗粥,淺淺品著,道:“我以為那葡萄釀酸酸甜甜的,沒什麼酒勁兒,吃的時候也不覺得額頭暈目眩,誰知道回來路上吹了風,一躺下就暈了過去,這會兒才好些。”

蕭成煜聽著她的聲音,心裡頭愜意極了,他難得半靠進圈椅裡,整個人都透著慵懶。

“葡萄釀後勁很足,以後少吃些,若是要宴請吃酒,還是吃些米酒或者青梅釀,勁兒沒這麼大。”

沈輕稚乖巧點頭:“知道了。”

兩個人安靜吃了會兒粥,蕭成煜一連吃了三碗才覺得半飽,礙於一會兒又要入睡,便沒再吃。

吃過了粥,蕭成煜讓宮人取了薄披風,給沈輕稚披在肩上。

沈輕稚便挽著他的後,如同尋常夫妻那般在院子裡緩緩散步。

天上月明星稀,院中樹影搖曳,正是良辰美景好時光。

兩個人慢走了一會兒,蕭成煜才道:“特地給你準備的生辰禮,卻都浪費了,隻能賞給了宮人們。”

今日一整日的膳食都是蕭成煜的賀禮,隻是晚上兩人都比較忙,這一桌的晚膳沈輕稚就沒來得及品上。

沈輕稚仰起頭,眉宇之間媚意恒生,她那眼神一勾,蕭成煜的呼吸就快上半分。

“陛下就給臣妾預備了這個禮物?”沈輕稚聲音嬌嬌軟軟的,似乎很是委屈,“章姐姐都送了臣妾一副頭麵呢,陛下這禮也太輕了。”

蕭成煜頓了頓,卻逗她道:“昭儀娘娘也會在乎這身外之物?”

沈輕稚輕輕捏了他胳膊一下,不高興了:“臣妾怎麼不在乎,臣妾什麼都在乎。”

蕭成煜聽到這話,卻淺淺笑了。

他的笑聲低沉輕柔,鑽入隨之而來的秋風裡,一溜煙飛走不見。

蕭成煜低聲道:“朕不覺得你在乎什麼。”

這聲音太低了,跟笑聲一起飛走,沈輕稚什麼都沒有聽清。

兩個人安靜走了一會兒,蕭成煜才道:“禦茶膳房新來的兩個南邊來的禦廚,朕賞賜給你一個,以後每日都會給景玉宮上兩道新菜,這個禮如何?”

沈輕稚腳步微頓,她猛地抬起頭,目光灼灼盯著蕭成煜看:“當真?”

蕭成煜低頭看她,眼眸裡隻有認真。

“朕金口玉言,什麼時候同你說過謊話?”

這倒是了,蕭成煜自忖天潢貴胄,生來便是儲君,他能給的承諾,永遠都不會背棄。

這個賞賜對於沈輕稚來說,卻是送到她心坎裡去。

平日裡蕭成煜給她的賞賜很多,金銀珠寶,古玩玉石,這些都是日常所需,並不算特殊。

但這禦茶膳房特地請來的禦廚,卻並不是宮裡常有的,這是蕭成煜特地給她的,衝著她喜歡美食才特地斟酌的賀禮。

有這份心意,就比金光閃閃的珠寶要更令人開心。

沈輕稚眼睛裡都快閃出星芒來,她笑吟吟看著蕭成煜,整個人是發自內心的高興。

就連蕭成煜,也跟著她一起高興起來。

費儘心思的禮物,能得到收禮人的誇讚,這比任何事都讓人覺得開懷。

沈輕稚踮起腳尖,在蕭成煜臉上輕輕一吻。

“多謝陛下。”

蕭成煜輕輕攥了攥有些發麻的指尖,低聲道:“你喜歡就好。”

————

沈輕稚的生辰在八月初八,不過幾日,就到了八月十五中秋節。

這是蕭成煜繼承大統後的第一個大節慶,即便前朝再忙,宮裡也要舉行宮宴,以慶賀新歲中秋。

太後不在宮中,德太妃因蔣蓮清的事也變相閉門不出,故而這一場中秋宴會是由淑太妃、賢太妃並章婼汐、馮盈和沈輕稚一起操辦的。

幾人各司其職,兩位太妃掌控所有宴會事宜,章婼汐和馮盈管禦膳房,沈輕稚就去督促禦花園的擺景。

今歲的中秋宴蕭成煜選在了禦花園前的百禧樓,百禧樓的二樓寬敞明亮,從上麵可以遙看禦花園的景致。

宮宴時間很長,從中午一直延續到晚上,中午的宴會結束之後,禦花園正對百禧樓的大戲台就會放大戲,不愛聽戲的就可去禦花園逛一逛,玩一玩,待到晚膳結束之後再各自回府。

這是陛下的恩賜,也是皇恩浩蕩,能來參加宮宴的都是陛下娘娘們的貼心人,都是肱股之臣,即便宮宴能累得人仰馬翻,還是人人都想進這四方圍城。

禦花園既然是最重要的遊玩之地,沈輕稚便很上心,從淑太妃、賢太妃那裡得了口諭之後,沈輕稚便仔細列了休憩和布景單子,又列了遊玩的項目,先給淑太妃等看過了,每日便開始往禦花園忙碌起來。

沈輕稚是不怕麻煩的性子,她最喜歡管這些瑣碎的差事,如今多了份差事,她覺得日子都多了些興味來,也不怕秋老虎日頭曬,每日都興致勃勃往禦花園去,一來二去倒是跟張德海混的很熟。

張德海是宮裡最常見的那種太監,搞不成低不就,比普通的黃門要強得多,卻又混不到貴人們跟前去,但他在宮裡年頭長,認識的人也多,在宮裡是很有些情麵的。

故而他在這禦花園一乾就是三年,如今蕭成煜登基為帝也沒有換掉他,就是因為他會辦事,懂辦事,也很有心。

先帝時,先帝和太後都不太逛園子,禦花園很是不景氣,後來張德海一來,就弄了不少活潑的景致,這讓皇子公主們都起了興趣,連帶著娘娘們也能隔三差五來一趟禦花園。

來的人多了,才有人氣。

張德海得的賞賜多了,也同各宮娘娘有了眼緣,這才能安安穩穩當他的禦花園大總管。

如今一朝天子一朝臣,太妃們暫時來不了禦花園,郡王們忙著聽課,也就隻有當今聖上的宮妃和大公主會來看一看,瞧一瞧。

張德海就換了禦花園的不知,弄得朝氣蓬勃,花草比以前要多一些,又弄了垂釣,風箏等能玩的項目,讓宮妃們也多了一個去處。

沈輕稚就覺得他很不錯,會辦事。

這一熟悉起來,沈輕稚就發現這位張公公還挺有想法的,無奈他也隻是禦花園的總管,手裡能調動的銀子不多,故而許多項目都弄不上。

比如他想在梅園建一處秋千蕩,給遊心池加一個小回廊,給假山四周都種上翠竹等等,是個肯花心思把禦花園侍弄得更好的人。

沈輕稚聽了他的想法,倒給了很高的評價,趁著這一次中秋宴,沈輕稚便同淑太妃請示,給張德海批了五六項項目。

張德海簡直感激涕零,每日沈輕稚到場的時候,他恨不得跪地迎接,把沈輕稚當成了祖宗那般伺候。

今日沈輕稚剛一到禦花園,就看到張德海難得苦著臉,垂頭喪氣站在門口,那張本來就不好看的臉顯得更醜了。

沈輕稚覺得有些喜氣:“張公公這是怎麼了?”

她扶著戚小秋的手下了轎子,看著張德海笑著說道,她身形纖細修長,衣著雅致,整個人看起來利落極了。

銀鈴跟在她身後,上前兩步給她撐開油紙傘,陪著她慢慢往前走。

張德海上了前來,苦著臉低聲道:“娘娘,今兒有位稀客。”

“是哪位娘娘來了?”沈輕稚問。

一行人往禦花園裡走,張德海道:“娘娘,是貴太妃娘娘,她來的很早,剛一宮禁就到了,說是要在望春亭裡用早膳。”

這倒是稀奇事。

貴太妃如今的心思都在馮家身上,三番五次去乾元宮找陛下說事,倒也不是對她一拒三千裡,隻是她想要的並非馮家想要的。

貴太妃自己在那一意孤行。

那日蕭成煜被她從乾元宮鬨到景玉宮,沒見成小馮大人,可後來他還是單獨找見了馮棟梁,馮棟梁當即就給蕭成煜磕了好幾個頭,說自己沒什麼本事,即便在太仆寺養馬也很吃力,生怕養不好浪費稅銀,故而想求著辭官去經商。

馮家的人,一多半跟馮覓兒一般,滿心都是榮華富貴,滿心都是皇帝母族的榮耀,頗會鑽營。另一半則跟安定侯夫人那般,隻求安穩,不求大富大貴,這位安定侯夫人的親侄子就是這般性子。

馮家被蔭封的官職不少,大多無傷大雅,因馮棟梁這個人很穩重,蕭成煜才特彆提拔他做了太仆寺寺丞。

太仆寺寺丞隻是個七品官,平日裡就是養馬牧羊的,鬨不了多大的事,還安穩,這個官職是蕭成煜特地賞給馮家的。

但無奈,貴太妃看不上七品官,而當官的本人卻萬分惶恐,唯恐辦砸了差事,求著不想乾了。

這事鬨的,很是沒辦法說。

沈輕稚就覺得貴太妃這人挺有意思,她辦任何事都是隻看自己,她不問馮家如何,不問馮棟梁如何,甚至不關心兒子如何想,她想要的,就一定要鬨著得到手。

後來這事鬨了不就,蕭成煜實在厭煩,還抽空同馮棟梁商議一番,讓他繼續留在太仆寺,不僅給升了職,升為了太仆寺少卿,還讓人特地給他請了兩個師爺,實在不行,就問師爺,師爺總歸知道怎麼辦。

這麼一來,才把事情了結。

這也才沒幾日,貴太妃就心情好得可以來禦花園用早膳了。

沈輕稚聽了不由笑了笑,睨了張德海一眼:“娘娘近來心情好,她自來手也鬆,你愁什麼?”

張德海腳步微頓,頓時說不出話來。

他知道沈輕稚的性子,一貫都是有一說一有二說二的,最不喜歡宮人欺瞞敷衍,但這話實在難以啟齒,故而張德海即便是得罪沈昭儀,也不敢胡言亂語。

兩人一路來到遊心池前,看著剛架好的葡萄藤竹竿遊廊,沈輕稚滿意地點點頭。

她挺住腳步,轉過身來垂眸看向張德海,張德海的腰就彎得更低了。

“你說吧,本宮且聽一聽。”

張德海心裡咯噔一聲,暗歎沈昭儀實在太過機敏,隻他一個猶豫,就猜出了些許大概。

張德海歎了口氣,因著沈輕稚往遊廊下一站,這才低聲開口:“娘娘,有些事原也不是咱家能管的,隻是那孩子瞧著實在可憐,小的才多嘴一句。”

沈輕稚淡淡點頭,示意他繼續說。

張德海才道:“娘娘,禦膳房有個侍膳黃門,今年剛二十,那長得可是眉清目秀,他人也是溫溫柔柔的,在禦膳房還是挺有人緣的,這般年紀就要給他升中監了。”

沈輕稚一聽就明白,這個侍膳黃門不是張德海的徒弟就是他侄徒弟,總歸是有些關係的。

否則他一個禦花園的管事,如何能管得了禦膳房的人?

宮裡的侍膳黃門長得都好看,伺候貴人們用些時候的膳,若是討巧會辦事,好些都能高升,在禦膳房若是還能學門手藝,這輩子就不用愁了。

沈輕稚笑著看張德海:“你倒是挺能耐,把人塞進了禦膳房去。”

“唉,這事若是咱家當時沒辦就好了,如今可把那孩子害了。”

沈輕稚道:“跟那位貴人有關?”

張德海愁眉苦臉點點頭。

“娘娘之前咱家也說了,那孩子長得好看,還不是一般的好看,禦膳房的禦廚們也想討個好彩頭,見他穩重又聽話,就讓他給承仁宮侍膳,可這一去,就壞了事。”

沈輕稚聽到這裡,心裡不由咯噔一下。

果然就聽張德海用蚊子一般的聲音道:“那位貴人瞧中了他,直接便同禦膳房要了人,想讓他去承乾宮專門伺候自己。”

這還了得?

給禦膳房一萬個膽子,都不敢給皇帝生母送年輕貌美的小太監,禦膳房不想活了不成?

沈輕稚微微蹙起眉頭。

她不知道貴太妃竟是還有這般的做派,這若是傳出去,實在太難聽了,坊間還不知道要如何嘲笑。

沈昭儀娘娘不過聽到這隻字片語,就把事情推算清楚,故而心情一下子便沉了沉。

沈輕稚垂眸看向張德海:“看你的意思,禦膳房並沒敢同意,甚至是冒著被她斥責的風險把人保了下來。”

“而今日,貴太妃又特彆點了名要在禦花園用早膳,”沈輕稚眯了眯眼睛,眼眸裡寒光閃爍,“也就是說,她把人要來了禦花園?”

山不來就我,我去就山。

貴太妃就是這個性子,她想要的一切,即便是胡攪蠻纏也要爭取到。

張德海歎了口氣,他撩起衣擺,果斷給沈輕稚跪了下去。

“娘娘,您救救他吧,那是個頂好的孩子,再這麼鬨下去,他就要沒命了。”

皇帝自然不會埋怨自己的母親紅杏出牆,即便隻是個小太監,那也是他的過錯,誰叫他招惹了不該招惹的人呢?

沈輕稚同張德海也算是有同差之誼,她本就不是冷清人,就算看起來淩厲些,但張德海卻知道她最是好心。

否則當日她也不會硬扛著要保住自己宮裡的迎紅了。

張德海這一跪,沒有讓沈輕稚進退兩難,她反而眯起眼睛,遙遙向望春亭看去。

此事張德海不求,她也得利落了解,不能讓陛下背負這麼難聽的罵名。

她也不能辜負太後對她的提拔和賞識。

沈輕稚深吸口氣,對張德海道:“走,本宮倒要瞧瞧,事情到了什麼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