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第 77 章(2 / 2)

宮女升職記 鵲上心頭 14246 字 4個月前

蕭成煜回到寢殿的時候,沈輕稚已經睡熟了。

她不是不想等蕭成煜,隻是今日忙了一天,又經曆了大悲大喜,即便再是年輕,也著實有些扛不住。

她在寢房等了許久蕭成煜都未回來,便決定直接入睡,不等他了。

娘娘要就寢,跟出來的宮人們都不敢勸,就連乾元宮的小黃門都跟著在邊上伺候,一句話都不敢多說。

果然,等到蕭成煜回到寢房的時候,也隻是安安靜靜淨麵洗漱,輕手輕腳上了架子床。

今日不光沈輕稚累了,蕭成煜都覺得有些疲憊,故而兩個人一夜好眠,睡得都很香。

待到清晨,沈輕稚是在打更聲裡醒來的。

天色熹微時的,鎮子裡定居的百姓們便紛紛出了門,開始了新的一日。巷子裡車馬聲不斷,若非沈輕稚兩人昨夜睡得熟,怕是早就被吵醒了。

外麵自然沒有宮裡麵安靜。

沈輕稚醒來後並未立即睜眼,她聽了一會兒打更聲,確定此時已經到了卯時初刻,這才懶洋洋打了個哈欠。

她這邊一動,身邊的蕭成煜也跟著醒來了。

“怎麼醒得這麼早?今日沒有急事。”

沈輕稚翻了個身,乖巧地把頭枕到了蕭成煜的肩膀上,道:“昨夜睡得好,這會兒不困了。”

蕭成煜偏頭在她額頭上印了一個吻,才道:“不如出去用早食?”

繁花鎮的早食品種多樣,琳琅滿目,若是一家家吃過來,樣式甚至不輸宮中。

隻是百姓們所用的早食沒有宮裡那麼精細,卻有種彆樣的幸福滋味。

沈輕稚一聽這話,頓時睜開眼睛,炯炯有神看向蕭成煜:“陛下,那咱們走吧!”

蕭成煜便笑了:“那就起身吧。”

百姓們上工都早,無論做什麼營生的,天沒亮時都用好了早食,待到天色朦朧便能出門上工了。

等到兩人洗漱更衣,收拾穩妥出門的時候,已經是天光大亮,晴空萬裡了。

沈輕稚同蕭成煜一路踱步出門,順著青石板路小巷子,一路來到西市,西市邊上有一條小巷,裡麵的早點鋪子櫛比鱗次,熱鬨非凡。

沈輕稚一看這熱騰騰的煙火氣就覺得妥帖,她挽著蕭成煜的手,拉著他快步往前行去。

蕭成煜無奈道:“慢著些,又不用搶。”

確實不用搶,這時候好多攤子都沒多少客人了,他們都不用排隊,到了攤子前就能買。

沈輕稚簡單看了一圈,很快便要了一份榨菜粢飯、一盆胡辣湯、兩個紅糖油餅、兩份蝦子麵。

這裡麵沈輕稚最愛吃榨菜粢飯,糯米香香軟軟的,裡麵裹了油條、榨菜、花生碎和芝麻粒,吃起來鹹香脆爽,軟糯可口,很是開胃。

用過了早食,兩個人繼續逛西市。

待到時候差不多了,他們才去了鎮中的大戲台,取了票看皮影戲。

這是沈輕稚第一次看皮影戲,雖也有人唱,但影幕上的輾轉騰挪,騰雲駕霧,讓人看得目不轉睛,大人孩子皆是屏息凝神,認真看完了這一整折戲。

等到看完了戲,沈輕稚對蕭成煜道:“這表演真的很精彩,跟人演戲不同,彆有一番風味。”

蕭成煜便道:“這皮影戲已經風行了幾十年,如今曲目越發多了,原見你不愛聽戲,便以為你不喜歡這咿咿呀呀的調子,倒是沒想著你喜歡皮影戲。”

沈輕稚想了想,說:“這不太一樣。”

在蕭成煜看來,這都是花裡胡哨的戲曲,沒什麼不同的。

沈輕稚同他手牽著手,兩個人往中午要用午食的食肆行去,沈輕稚思忖著開口:“台上的折子戲,總是才子佳人,孝子賢孫,每一幕戲最終都是皆大歡喜,看多了沒有新花樣,自然就覺得無趣了。”

沈輕稚原在大夏的時候,而已經常聽戲,雖說兩國的戲腔不同,但故事幾乎都是相同的。

她之前看了十幾年,現在再讓她看,實在沒什麼新意,故而她便也不愛看戲了。

但皮影戲不同。

“皮影戲是伶人拿著皮影人偶在演戲,劇情上自然怎麼誇張怎麼來,什麼神仙渡劫,妖精修煉的,十八般武藝都有涉獵,那故事就精彩多了。”

當故事不局限在人身上的時候,就會變得更有趣味。

蕭成煜覺得她說得有道理,便道:“盛京也有皮影班子,你若是喜歡,招回家去看也使得。”

沈輕稚最欣賞他的大方,聽到這話便眯著眼睛對他笑:“老爺最好了。”

蕭成煜輕咳一聲,牽著她踏進食肆裡:“小事一樁。”

用完了飯,兩個人便上了馬車,一路出了繁花鎮。

沈輕稚不舍久彆重逢的顧繡,而已不舍這新奇繁華的繁花鎮,卻也知道一日的玩樂是忙裡偷閒而來,不能日日都有,故而她壓下心底的不舍,趴在車窗認真看向外麵的廣闊天地。

蕭成煜見她眼眸中多少有些難過,便道:“明年咱們還來。”

沈輕稚心裡好受了一些,她回頭看了看蕭成煜,衝他笑笑:“好。”

馬車一路疾馳,下午時分就回到了東安行宮。

蕭成煜還有許多事要忙,沈輕稚便回了芙蓉園,準備洗漱更衣之後再歇一歇。

另一邊,蕭成煜回到暢春芳景,守在此處的小祿子便上了前來,同年九福低聲說了幾句。

年九福麵色一沉,接過他手裡的折子,匆匆進了書房。

蕭成煜這會兒已經換回了常服,正在用帕子擦手。

聽到年九福的腳步聲,他頭也不抬,隻繼續慢條斯理擦乾淨手上的每一滴水。

年九福來到他身邊,低聲道:“陛下,宮裡來了折子。”

蕭成煜嗯了一聲,並未開口。

年九福便展開折子,低聲道:“陛下,是宮裡德太妃娘娘上的折子,折子裡說她近來身體抱恙,十分思念順郡王,懇請陛下讓順郡王回宮侍奉她左右。”

蕭成煜手上不停,等到他把手仔仔細細擦乾淨,才把帕子扔到架子上,回身往羅漢床上一坐。

“淑母妃的折子呢?”

年九福立即上前,把另一封折子呈給他。

蕭成煜打開看了一眼,道:“宮裡一切平安,隻德太妃染了風寒,吃了幾日藥都不見好,其餘人等皆無異常。”

年九福心裡就咯噔一下。

他小心翼翼看著蕭成煜,蕭成煜也不看他,隻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君山毛尖。

這茶味苦,有一種雨後草木的清香,回甘卻很遲鈍,似乎一整杯茶吃完了,才能品出一絲絲的甜味。

愛吃這茶的不多,但蕭成煜卻很喜歡。

先苦後甜,這是先人傳下來的道理。

蕭成煜垂下眼眸,他自己給自己續了一杯茶,然後便道:“把德太妃的折子送去給順郡王,讓他自己定奪。”

年九福心中一顫,他不敢質疑蕭成煜的聖諭,忙深吸口氣,俯下身去:“諾。”

待年九福退下,小多子便更替進來,道:“陛下,見春軒已經準備妥當,各位大人已經等在候見廳了。”

蕭成煜點頭,他果斷起身,大步往外走:“宣吧。”

待到等候的十幾位大人都見完,蕭成煜離開見春軒的時候,年九福才匆匆跟了上來。

他躬著身跟在蕭成煜身後,壓低聲音道:“陛下,順郡王請見,但不敢過來見春軒,臣便請殿下在暢春芳景裡等。”

蕭成煜頓了頓,道:“讓他去禦書房吧。”

待蕭成煜回到禦書房,就看到麵色清白,滿臉是汗的二弟。

他這個弟弟從小到大膽子都小,他沒什麼誌氣,也沒什麼天賦,文武課業皆是平平。

但他很聽話。

先帝讓他做什麼他就做什麼,德太妃讓他熬夜寫課業,他就熬夜學習,直到把自己累病了,才被先帝製止。

年歲漸長之後,他瞧著似乎好了許多,但他依舊不知道要何去何從。

先帝故去,他成了順郡王,雖然依舊在上書房讀書聽課,但蕭成煜卻發現他比以前還要沉默。

因為他已經清晰地意識到,自己的母親,自己的母族要做什麼。

可他害怕,膽怯,他不敢跟任何人說,他整日惶惶不可終日,硬生生把自己嚇瘦了。

都成了這副模樣,他也不敢反抗德太妃,不敢求助自己的親兄長。

直到現在。

蕭成煜其實是有些意外他會來請見的,按照之前他那樣的反應,蕭成煜以為他會沉默回去皇宮,沉默地任由德太妃擺布。

蕭成煜甚至覺得,他已經想好怎麼死了。

但他卻還是來了。

隻要他肯走出這一步,肯同他說一說心裡話,那他必死的結局就一定能更改。

蕭成煜見他膝蓋軟得仿佛不是他自己的,跪在那半天起不來,不由歎了口氣,讓年九福伺候他起身坐在羅漢床上。

蕭成燁低著頭,把自己縮成一小團,支支吾吾同他見禮:“給皇兄,皇兄請安。”

蕭成煜沒有坐在禦案之後,他來到羅漢床另一邊,陪他坐了下來。

蕭成燁又是一個激靈。

蕭成煜一句話沒說,就差點把自己的弟弟嚇哭,他也覺得有些無奈。

這一時片刻光陰裡,蕭成煜甚至還在心裡念叨了一番德太妃,她難道不知自己的兒子是什麼性子?蕭成燁都已經成了這幅模樣,她還作天作地,想要讓篡位讓自己兒子當皇帝,也不看蕭成燁能不能穩穩當當坐在龍椅上。

她這一番籌謀,說是為了蕭成燁,可說起來還是為了她自己,為了蔣氏的未來。

他們沒有一個人在乎蕭成燁,甚至蕭成燁這般膽小的性子正和她意,到時候她就可以當個臨朝聽政的太後,完成她這二十年的夢想。

蕭成煜垂眸著手裡的茶杯,終於開口:“二弟,你為何而來?”

蕭成燁猛地抬起頭,他眼睛通紅,眼眸裡儘是淚水。

“皇兄,我……我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