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 79 章(1 / 2)

宮女升職記 鵲上心頭 13561 字 5個月前

絲柳見她聽得認真,前因後果都很清楚,心裡倒是鬆了口氣。

原先帝時,皇後坐鎮中宮,宮裡的大事小情雖也會分給其他娘娘們協辦,但宮裡的宮人們都有主心骨,知道娘娘一定能公平裁奪。

然而現在……

絲柳垂下眼眸,少傾片刻,她重新看向沈輕稚。

宮裡是否能再有一個主心骨呢?

沈輕稚沒注意到絲柳的表情,她隻是道:“讓人把那個菜戶和所有跟死去的小黃門有關的宮女都帶去慎刑司審問,宮女們不要用刑,口供全部記好呈給我。”

她一邊說,一邊用帕子擦嘴。

絲帕在她唇上輕輕一過,展露出她嫣紅的花兒唇瓣。

“至於那個菜戶,一定要嚴加審問,一絲一毫都不能放過。”

這就是要用刑的意思了。

這位寧嬪娘娘明明在說殺伐果決的話,可麵容淡然,動作優雅,她甚至捏起湯匙,開始慢條斯理吃肉燕。

絲柳姑姑因為這黃門有些浮躁的心,也漸漸被沈輕稚的淡然所安撫,逐漸平複下來。

沈輕稚道:“絲柳姑姑,那黃門的所有遺物,你們都一一放好,一會兒我要去查看一番。”

絲柳一驚,隨即便道:“是,自從他被尋到之後,尚宮局就已經封了他的住所,裡麵的東西都沒動過。”

沈輕稚滿意了。

“如此,姑姑先按本宮的口諭辦事,本宮大約兩刻之後去查看,你讓身邊的大宮女過來侍奉引路。”

絲柳附身行禮:“是,臣領命。”

絲柳姑姑身邊的另一個大宮女名叫歲兒,她今年已經二十五六的年紀,以後也準備接絲柳姑姑的班,不打算出宮嫁人了。

她等在芙蓉園殿門口,等到沈輕稚穿了一身頗為瀟灑的騎裝出了門,她才上前行禮:“給娘娘請安,奴婢歲兒,領命前來侍奉娘娘左右。”

沈輕稚點點頭,道:“走吧。”

歲兒因著她往前走,一邊走一邊小聲稟報:“娘娘,那黃門雖年輕不經事,也沒什麼靠山,但他嘴甜長得好,也會哄人,故而在行宮裡很吃得開。”

歲兒輕聲細語的,說話卻一點都不拖泥帶水。

“他認識的人多,人緣也好,隻因行宮許多年老體弱的老公公們在這裡養病,占了職位,故而才沒能升職,但他的月銀卻是不少的。”

“同那菜戶接上頭之後,他經常幫行宮的宮女捎帶東西,不僅從中賺取差價,還得了那菜戶的孝敬,日子更是好過。”

“一開始是慎刑司失職,沒有嚴加審問他的同寢,也沒有仔細搜索他的住處,故而錯過了這一細節,”歲兒道,“在重新審訊之後,慎刑司根據同寢的證詞,搜到了他偷偷藏起來的黃門體己。”

死去的黃門有名字,但在這宮裡,卻無人在乎。

沈輕稚沒有問他叫什麼,隻說:“多少。”

歲兒聲音沒有什麼情緒:“一共有三百八十兩。”

沈輕稚雖麵色如常,但她身邊的錢三喜卻倒吸一口涼氣:“什麼?”

歲兒點頭:“喜公公,確實是三百八十兩,三百兩是銀錠,八十兩是銀餅和碎銀,慎刑司仔細看過,就是這個數。”

沈輕稚微微蹙起眉頭,道:“他這也太能攢錢了。”

說著,她看了一眼錢三喜。

幾人一路說著話,不知不覺就來到了荷花池前的梅林邊。

隔著荷花池,能看到李巧兒所住的聽鸝館,聽鸝館外麵有鸝鳥園,遠遠就能聽到一片悅耳的鳥鳴。

錢三喜跟在沈輕稚身邊,被她看一眼就懂了她的意思,不由低聲道:“娘娘,宮裡的宮人就跟行宮的宮人月銀是一樣的,那黃門是一等黃門,月銀三錢銀子,他不吃不喝攢上一年,也就才三兩半,若是不靠其他的零碎收入,他要有三百八十兩得攢一百多年。”

可不是嗎?即便在行宮,都不可能一年到頭一個銅子都不花的。

他要孝敬,要穿衣吃飯,要給喜歡的小宮女買頭麵,這點錢,就連孝敬都不夠的。

沈輕稚又看了錢三喜一眼,錢三喜麵上冒汗,點頭哈腰地小聲說:“娘娘,就是我也不能啊。”

他是寵妃身邊的司職黃門,月銀一兩,當然他跟他們娘娘一樣,從來不靠月銀吃飯,他的月銀都不會經自己的手,小徒弟領回來就幾人分了。

這是他作為師父的恩澤。

他來錢的地方多了去了,宮裡貴人們的賞賜,下麵其他人的孝敬,沈輕稚做過宮人,很知道這些細枝末節,可她從來管過錢三喜。

隻要錢三喜不做那偷雞摸狗,背信棄義的事,她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畢竟宮裡所有人都是這麼生活的,他們都已習慣,若錢三喜不收孝敬,才顯得格格不入,會被人詬病。

沈輕稚看錢三喜,不是看他收了多少銀子,是看他在被害黃門那個年紀的時候,能不能賺這麼多錢。

錢三喜可是年九福的徒弟,一直跟在大皇子身邊伺候,他年輕的時候都賺不到這個錢,這個黃門的私藏體己就很可疑了。

沈輕稚點了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然後歲兒也沒其他話說,一行人就安靜往前行去。

略走了幾步,前麵拐過一道怪石嶙峋的假山,另一片景色就出現在眾人眼前。

在假山之後是一片農家百景圖,所有屋舍都是泥瓦房,偶爾還有幾處是茅草屋,屋外則是一小片農田。

沈輕稚之前來過一回,因著此處沒有人住,便沒什麼興致,今日她才發現這裡的景色也不錯。

“難道那黃門就住在百景圖後麵?”

歲兒點頭:“正是,娘娘這邊走,繞過百景圖之後就是一片竹林,在之後便是宮人們所住的後排房了。”

宮人們住得都不算太遠,宮女們還好些,都能住在行宮中,黃門隻能住在行宮邊上,難怪他們能和菜戶們有來有往。

借的就是這個便利。

沈輕稚跟著歲兒七拐八拐,終於來到了宮人們所住的後排房,此處的屋舍都很低矮,一排排倒是很整齊,隻是這會兒宮人們都在行宮裡伺候,此處隻有幾個年老的嬤嬤和公公在歇著。

沈輕稚一來,他們便有些驚訝,紛紛起身,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沈輕稚便讓錢三喜去同他們說說話,問一問那黃門的情況,然後便跟著歲兒快步往前行去,直到來到最後一排最後一間門屋舍,歲兒才停住腳步。

這屋舍外麵站著兩個中年黃門,一個比一個看著陰鬱,沈輕稚不用想,都知道這是慎刑司的人。

他們兩人一見沈輕稚,立即躬身行禮,沈輕稚擺擺手,他們便打開房門,請了沈輕稚進去。

行宮這裡宮人不多,故而住得也寬敞,兩個一等黃門一起住一間門,不用住大通鋪。

不過即便是兩人一間門,屋舍卻極為逼仄,一張上下都能住人的架子床就放在牆角邊,加上窗邊的桌子和角落裡的破舊箱籠,就算是這小屋子裡所有的家具了。

沈輕稚領著歲兒進了屋裡,戚小秋就跟不進去,因為屋裡沒處下腳了。

即便有窗,但屋裡還是很昏暗,歲兒點了宮燈,讓沈輕稚能看清楚一些。

沈輕稚自然跟那些千金小姐不同,她是宮女出身,這樣的場景早就熟悉,故而她眉頭都不皺一下,開始仔細在屋裡查看。

她指一處,歲兒就麻利地翻找一處,沈輕稚一一看過,除了宮裡常有的體己之外,這屋裡似乎沒什麼奇特之處。

看完了桌上的那幾個碗,最後來到了角落的箱籠前。

歲兒力氣還挺大,她上前拽出箱籠,在屋裡的空地上打開,沈輕稚便過去彎腰仔細看。

歲兒一件件從裡麵取東西,裡麵有兩種大小不一的衣裳,應該分屬於兩個黃門。

之前也說過,剛報失蹤的時候,就發現這黃門沒有帶走自己的衣物,故而現在他們看到的依舊有他的私物。

歲兒把東西一件件取出來,衣服最下麵壓著一個小布袋。

那小布袋有些年月了,看起來很陳舊,邊角都已經破損,歲兒把它取出來,放到了桌上。

借著宮燈,歲兒把裡麵的東西一一倒出來。

裡麵有一把木梳,一塊繡了竹林的帕子,以及一個木雕的小魚。

那小魚的雕工很差,看起來很是呆板,尤其那一雙突出來的大眼睛,看著還有幾分瘮人。

除此之外,就再無彆的東西了。

沈輕稚卻也不在乎彆的了,她認真看著那個木雕,看著那木雕上的魚目,所有的線索穿成一串,終於有了指明前路的方向。

沈輕稚閉了閉眼睛,待她再睜開,便道:“把這幾樣收好,我帶回去再看。”

歲兒便道:“是。”

從後排房出來,沈輕稚並未立即回芙蓉園,她慢慢踱步來到百景圖前,隻讓戚小秋和錢三喜跟在身邊。

錢三喜此刻上了前來,道:“娘娘,那幾個位老人家說,那黃門平日裡嘴很甜,最喜歡跟行宮裡的人拉關係,他雖說年紀不大,職位不高,因為嘴甜手鬆,在行宮辦事就很簡單。”

“尤其是聖駕剛來行宮的時候。”

錢三喜一邊說著,一邊沉了沉臉,那張總是帶著喜氣的麵容也被陰冷所侵蝕,難得有了幾分年九福生氣時候的模樣。

他道:“娘娘,在聖駕剛抵達那一日,跟那黃門相好的一個小宮女便調入了聽鸝館,而他也找了個空檔,特地去看了看那小宮女。”

慎刑司審訊的時候,怎麼也想不到,這行宮裡最知道故事的不是馮立,而是這些行將就木,即將入土的老人家。

他們日日在後排房裡坐著,看著,什麼不知道呢?

沈輕稚垂下眼眸,看著眼前的稻田,淡淡笑了:“難怪呢。”

難怪李巧兒有那麼多詭異之處,原來她真的身份有異。

沈輕稚抬起頭,遙遙看向西北方向。

她會是她以為的那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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