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第 84 章(2 / 2)

宮女升職記 鵲上心頭 13072 字 4個月前

他大度給大度,但不能越界,若為了貪墨致使百姓苦難,若為了黨爭相互傾軋,他絕不容忍。

蔣氏謀逆犯上,牽連宮妃、郡王、武將以及朝中一應文臣,牽扯甚廣,一個不好,就會成為前朝邢久案那樣的重案,從案發到結案前後將近兩年半,才最終結案。但若高舉輕放,卻實在有辱皇權,也實在無法震懾朝堂。

故而這個案子,其實極難處置。

幾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到底還是張節恒向前一步,垂眸道:“陛下,臣以為新帝登基,蔣氏謀逆,此乃大不敬,若按嚴苛律法,定要嚴加審問,其主謀蔣氏定要牽連九族,而其他犯案黨羽也要移除族,以儆效尤。”

這話十分冷酷,同老首輔往常的作風不符,但在場眾人,包括肅親王在內都沒吭聲,隻安靜聽老首輔繼續評議。

“陛下,老臣托大,畢竟教導過陛下經年,深知陛下秉性,知道陛下絕非濫殺無辜的冷酷之人,故而臣思忖再,還是覺得蔣氏一族移族,而其餘黨羽皆隻捉拿主家,不牽連同族為上。”

在蕭成煜已經開口寬宥那些一起叛亂的賊黨之後,其實這個辦案的度,已經給了他們。

確實有罪的,諸如蔣氏和韓成,那必要移族方能震懾朝堂,而其餘黨羽,若隻是被買通,卻並無動作的,直接誅滅主家即可,倒是不必再牽連親族。

蕭成煜可以不要青史留名,但張節恒是他的老師,看著他長大,他願也不想看到因為這些亂臣賊子,自己學生身上反而落了汙名。

這甚至不是一輩子的汙名,這是生生世世,留在史書上的罵名。

張節恒確實會有私心,也確實會為張家籌謀,但此刻,他就是蕭成煜的老師,俗話說恩師如父,他不敢當皇帝的父親,卻也要用父親的心去對待蕭成煜。

在孫女傳信回來之後,張節恒就迅速從權傾朝野的威儀裡清醒過來,此刻的他已經回歸了本心,

全心全意為了陛下而活。

老首輔這幾句話一出口,即便是一直麵無表情的禮親王也讚許地點了點頭,後麵幾個朝臣皆是鬆了口氣,隻有肅親王有些不滿。

“媽了個巴子,便宜他們了。”

蕭成煜:“……”

倒是難為二叔這兩月被困在王府,估計成日裡上火,難受得要死了。

蕭成煜看向張節恒,麵色稍霽,溫言道:“先生所言甚是,為今之計,是要把那一個個人都捉出來,隻要這些朝廷裡的蛀蟲被拔除,那朝堂就會重複清明。”

蕭成煜起身,衝幾人躬身行禮。

在場最年輕的江世愚都比他年長十歲,是先帝欽點的狀元郎,可以算成天子門生,也可當成皇帝陛下的師兄。

故而蕭成煜站在這裡,確實是晚輩了。

他持晚輩禮,眾人莫不敢受,卻也並未慌張失措,持臣子禮回敬蕭成煜。

書房之內,氣氛一瞬便融洽起來,頗有些其樂融融的意味。

蕭成煜起身,笑道:“如此,明日的小朝就有勞諸位了。”

眾人躬身行禮,又一起議論片刻,待到傍晚將至才徐徐而退。

而他們是如何回到的行宮,麵色又是如何蒼白,江世愚甚至還紅了眼眶,那種擔驚受怕又痛哭流涕的樣子表現得恰到好處。

韓成的密信自然無法讓他們信服,在皇叔、宗親、重臣的表現之下,皇帝突遭意外的故事就越發深入人心。

而回宮之後,禮親王還以自己皇帝叔父的名義召請在行宮的文武百官明日開小朝,道有大事要商議,這樣一來,蔣氏一黨更是信了七八分。

他們暫時暗中不動,卻已經相互互通有無,就等明日的小朝了。

而遠在靈妙寺的帝妃二人倒是悠閒自在,等到蕭成煜忙完,沈輕稚也醒來,兩人便一起在後山散步。

秋日的山林已經有了冷意,綠葉逐漸枯黃,簌簌而落,漫山遍野的花草樹木也有了萎靡景色,可這般斑駁的凋零,卻依舊讓人看得目不轉睛。

一年四季,春夏秋冬,各有各的美麗。

兩人漫步在林間,一路皆是閉口不言,直到走出很遠,四周的宮人都看不到身影,蕭成煜才牽起沈輕稚的手,溫言開口:“輕稚,你應當直到,朕是個很細心的人。”

沈輕稚心中咯噔一下。

蕭成煜一貫很謙虛,他突然說這些,必定是為了後麵的鋪墊。

果然,還不等沈輕稚反應,蕭成煜便一個煙花點燃,立即在沈輕稚腦海裡炸出萬千火焰。

“輕稚,你並非沈彩?朕說的可對?”

沈輕稚僵在原地,一動都不敢動了。

她眨了眨眼睛,努力讓自己重新呼吸,半晌之後,她才緩緩抬起頭,探究地看向蕭成煜。

但此刻,蕭成煜的麵容上卻並無質疑和冷酷。

他唇角微揚,眼尾上挑,那雙深邃的鳳眸帶著濃濃的笑意和溫柔,就那麼平靜地看著沈輕稚。

蕭成煜從來不屑於騙人,他是皇帝,是君子,從來一言九鼎,金口玉言。

至少對沈輕稚,相識這麼久,他也一直知無不言,言無不儘,無論是朝堂上下,還是後宮之中,他從來不曾隱瞞她。

這些其實都是後話,在沈輕稚剛一看到蕭成煜那雙笑眼的時候,她心裡的緊張和不安均消散開來,不再糾結她內心之中。

“陛下,為何會有此一問?”沈輕稚放鬆下來,竟還能反問一句。

蕭成煜低低笑了一聲,複而牽起她的手,牽著她往前走。

“即便是識字的宮女,也不可能養成你這幅模樣來,朕知道,之前在母後宮中,母後也曾教導過你,但母後一是身體不豐,二是宮務忙碌,她不可能時時刻刻專心教導你,若說你自己天賦異稟,聰慧過人,能靠自學長成今日這般模樣,那可真的隻能當成是話本裡的故事。”

說到這裡,蕭成煜又笑了。

“你的膽識、見地、才學並非一朝一夕能夠養成,而且並非由隻有閨閣婦人教導而來,你的政治見地甚至比許多朝臣都高,你的心胸也自然比許多朝臣都

寬廣。”

“朕以為,教導你的至少有一名重臣。”

蕭成煜此時才看向沈輕稚:“你的親生父親嗎?”

沈輕稚心頭震顫,這一次不是因為緊張,而是因為蕭成煜聰慧。

她自覺自己一點線索都沒有露出,她就是沈彩,沈彩就是她,她完全沒有想過,光憑平日裡的細枝末節,蕭成煜就能猜到這般,實在令人震驚。

蕭成煜看到沈輕稚張了張嘴,難得露出一副驚訝模樣,他便忍不住輕笑出聲。

“朕猜對了?”

沈輕稚深吸口氣,好半天才道:“陛下真是英明神武,臣妾……臣妾佩服。”

蕭成煜見她終於鬆了口,他幾不可查地攥了攥另一隻手,把心底裡僅剩的緊張都砸碎。

要知道,沈輕稚麵對的是皇帝,他可以輕易要她的命,可以隨便處置她的人生,她此刻所說,若是外人聽來簡直駭人聽聞,幾乎可以當成是妖魔鬼怪,若蕭成煜但凡有一點惡意,沈輕稚都不能看到明日的朝陽。

但蕭成煜選在今日同她交心,是因朝廷中的隱患被拔除,而兩人此刻不在宮中,而在靈妙峰上。

遠離金玉錦繡的宮堂,遠離數不清的宮人侍從,也遠離權利和鬥爭。

此刻的兩人,就是蕭成煜和沈輕稚。

許多話蕭成煜不必說,但沈輕稚也已了悟,就如同他所說的那般,她當真是經年教養出來的高門小姐,絕非普通的農女。

蕭成煜淡淡笑了,他晃了晃沈輕稚的手,聲音頗為溫柔:“輕稚,此刻我是蕭成煜,你隻是沈輕稚,你可明白?”

沈輕稚應了一聲,便又聽他說:“我會問你此事,不是為了一探究竟,也不是為了拿你把柄,我隻是想同你坦誠相見,以後我們之間便不再有秘密。”

沈輕稚腳步微頓,她不自覺仰起頭,看向蕭成煜英俊的麵容。

蕭成煜看著她,眼睛裡是一片濃得化不開的情海。

“輕稚,我之前已經同你說過,在這幾月的相處中,我逐漸發現自己的心,發現自己情誼,也發現自己是多麼重情的一個人。”

“我喜歡你,傾慕你,愛重你,”蕭成煜的聲音隨著晚風,絲絲縷縷落在沈輕稚心田上,“我想牽著你的手,同你一起過往後幾十年人生,我想同你一起白發蒼蒼,看大楚盛世繁華,百姓安居樂月,子孫滿堂。”

“我想跟你一起,隻跟你一起過這一輩子。”

“輕稚,你說好不好?”

沈輕稚又眨了眨眼睛,心裡一時間千滋百味,但若仔細品嘗,怕隻有酸和甜。

替以前的自己酸,替以後的自己甜。

沈輕稚其實早就不知道情愛為何物,她重生而來,隻有一個目的,那就是好好活下去。

為此,一切與她都不重要。

但此刻蕭成煜卻告訴她,即便她沒有許給他承諾,他也會篤定告訴她,他心悅於她。

蕭成煜從來都知道自己要什麼,他喜歡一個人,那就一定要喜歡一輩子,要做一件事,窮儘一生也要做到。

蕭成煜不知沈輕稚到底是誰,也不知她曾經曆過什麼,但他知道,她現在是他的妻子,是要跟他攜手一生的人。

蕭成煜看著沈輕稚,複而又笑。

沈輕稚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他說:“輕稚,我不著急的,我們有一輩子的時間,我會等到你告訴我,你也心悅與我。”

“我們不如來打個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