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第 86 章(1 / 2)

宮女升職記 鵲上心頭 13984 字 4個月前

江世愚一直都算是孤臣,他年紀輕輕,文采斐然,曾經也是盛京聲名顯赫的貴公子。

後來當了官卻漸漸沉寂,一直到蕭成煜登基為帝才把他從翰林院點撥至禮部。

作為禮部侍郎,此刻由他說這話雖有僭越,但並非毫無道理。

若蕭成煜當真薨逝,那不僅順郡王有繼承大統的可能,肅親王其實也有。

禮親王年紀漸長,且身體不豐,又從未參政,自不可能繼皇帝位,但肅親王不同,他文治武功都不錯,甚且身強體壯,年紀也輕,實在是最合適的人選。

故而江世愚這話一出口,眾人的目光就看向了肅親王。

肅親王:“……”

自己這大外甥,這一次不是要搞蔣家,是專門來坑自己的吧?

但此時眾目睽睽,肅親王既不能高興,也不能膽怯,他甚至不能發表自己的意見,隻能委屈縮在禮親王身後,低下頭一聲不吭。

他是性子魯莽,他又不傻,才不會著了江世愚的道。

然而他此刻不出來反駁,卻已經算是默認了。

故而,朝堂上下不約而同議論起來。

支持順郡王的少數幾人細數肅親王曾經乾過的“好事”,而不願意支持順郡王的大多數則開始說蔣氏這些年的所作所為。

大家全部都忽視了順郡王,能不能當皇帝,要不要當皇帝,本來也不是他一個膽小懦弱的小皇子說的算的。

勤政殿裡這麼一鬨,德太妃的臉就有些掛不住,她沉下臉來,眉宇之間皆是戾氣。

“住嘴!”

她怒斥一聲,太妃娘娘的氣勢儘顯:“朝堂之上,怎了鬨成亂世,成何體統?”

若是以往,她的怒斥定會震懾不少的官員,但此刻,涉及國祚大事,滿朝文武自都不肯輕易妥協,德太妃話音落下,白數白閣老便上前一步,吊眼一掃,看向了劉恒之。

“德太妃娘娘,劉閣老,順郡王殿下還未當上皇帝呢,朝堂之上,怎麼竟是德太妃娘娘當家做主?要做主,也得是順郡王做主才是,兩位為何不把順郡王一起請來?”白數的吊眼又一掃,“在場這麼多國之棟梁一起商議國祚大事,事關順郡王的後半生,郡王殿下為何不親來?”

德太妃麵色驟變。

她難道不想帶蕭成燁一起來?但昨夜她跟劉恒之一起暗中敢來東安圍場,卻聯係不上他們暗查在東安行宮的人,故而即便他們派人潛入東安行,卻也撲了個空,他們根本就沒找到蕭成燁的身影。

至於順郡王殿下去了哪裡,宮人們一問三不知,沒人知道他身在何處。

德太妃本就憂心兒子,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現在被白數一問,她火氣上湧,立即便厲聲訓斥。

“白閣老,你太放肆了,本宮是先帝親封的正二品德妃,也是先帝遺詔親封的從一品德太妃,怎麼本宮代表不了自己的親兒子,無法替兒子爭取本該屬於他的皇位?”

白數哈哈大笑起來。

“本該屬於他?娘娘怕不是忘了先帝遺詔,那是陛下親筆所寫,可沒封順郡王為皇太弟。”

白數看了一眼默不作聲的肅親王,擲地有聲:“娘娘說皇位本該屬於順郡王,那是否也本該屬於禮親王、肅親王甚至端親王?”

這話再度刺激了德太妃,這一次她不顧劉恒之勸阻,就那麼高傲地站在禦階上,她依舊端著世家大族嫡女的架子,高高在上看著滿朝文武。

“金吾衛在場,你們是答應也得答應,不答應也得答應,”德太妃一字一頓,讓在場所有人都聽清,“郡王殿下一向親切有加,愛民如子,他一定不會虧待願意支持他的人。“

此話一出,就是明晃晃的逼宮了。

白數目的達成,笑著退下,這一次換張節恒上前一步,淡淡看向劉恒之。

“劉大人,咱們一起在朝圍觀三十載,深受皇恩,而今你竟助紂為孽,協助蔣氏逼供篡位,你該當何罪?”

劉恒之見已經撕破了臉,他也冷笑一聲,輕蔑地看向了張節恒。

“張大人,你年紀太大了,已經有些不思進取,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亙古不變,”劉恒之看向在場眾人,“諸位同僚都聽到了太妃娘娘的話,隻要你們真心支持順郡王,以後飛黃騰達指日可待。”

聽了他的話,到底有人動了心。

一些為官十數年卻一直政績平平,無法升遷的官員站出來,對德太妃長躬一禮:“臣支持順郡王殿下。”

算上最開始的那六人,再加上後來出列的這八人,一下便有了十數人之多,德太妃緩緩勾起唇角,自覺勝券在握,心情大好。

“待到皇兒登基為帝,本宮自會給你們謀得錦繡前程,其他不識抬舉的……”德太妃吊著話音,冷冷道,“那也彆怪本宮不客氣了。”

在朝為官者,雖多有為容華錦繡,飛黃騰達者,但大多也是苦學數年,被先生教導長大,他們心中還有家國天下,也有百姓民生。

他們不是不支持順郡王,是不能把朝廷交到蔣氏手中。

一旦順郡王登基,德太妃臨朝聽政,那朝堂便會成為蔣氏的木偶,即便是宗親,也難同蔣氏抗衡。

他們不願看到大楚剛剛有重複繁榮的機會,便被一腳踩滅,整個大楚成為蔣氏謀取私利,榮華富貴的工具。

讀書人,氣節最重要。

故而即便德太妃威逼利誘,劉恒之循循善誘,心中隻要正義不滅的官員,都沒有向蔣氏低頭。

他們沉默著,無聲地反抗著。

就在此刻,張節恒向前一步,微微躬身,道:“臣,不願。”

隨著他的話,陸續有官員站到了他的身後,口裡皆言:“臣,不願。”

他們都不願意支持蔣氏,也不想讓順郡王當皇帝。

一時間,剛剛縮著腦袋不說話的朝臣們卻如同清晨驚醒,他們遲疑著,猶豫著,最終還是挪到了張節恒的身後,同誌同道合的同僚們站到了一起。

“臣,不願。”

就在這熱烈的抵抗裡,德太妃的麵色再度沉了下來。

即便有金吾衛重兵把守,有飛黃騰達的利益在前,這些冥頑不靈的老道學們依舊不肯支持她的兒子,不肯同他們蔣氏低頭。

瘋了吧?他們瘋了不成?

德太妃終於忍不住,她看了一眼劉恒之,見他也眉頭緊蹙,終於按捺不住脾氣。

此刻張節恒的身後已經站成一排長龍,那條長龍蜿蜒而行,好似大楚的國脈。

那是不滅的燈火。

德太妃大手一揮,厲聲道:“金吾衛,把這些亂黨捉拿下獄,本宮倒要看看,是他們的命硬還是本宮的鞭子硬。”

她此話一出口,就再也沒有轉圜的餘地了。

勤政殿裡陡然一靜,加入張節恒之列的朝臣們雖也有膽小怕事的,但此刻身邊都是一臉憤怒的同僚,他們竟也安下心來。

為了大楚,為了百姓,為了明天,死又能怎麼樣呢?

到時候名留青史,也算不泯滅祖先教誨。

朝臣們皆是一臉正義,他們就挺直腰背站在殿上,沒有人往後看,也沒有人退縮。

他們都有骨氣。

德太妃本來自覺出了氣,她好整以暇看著堂下,等著那些柔弱的官員被金吾衛拖在地上,狼狽不堪同她求饒。

可片刻過去,勤政殿上依舊安靜無聲。

朝臣們無人動,而金吾衛也無人動。

德太妃心中一抖,她猛地抬起頭,看向金吾衛千戶鄧培元。

“鄧千戶,你怎麼不聽本宮調令?”

而鄧培元如同高山一般,他堅定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甚至沒有應話。

德太妃終於覺得事有蹊蹺,她下意識看向劉恒之,卻見他如同見鬼了一般,往右側偏殿看去。

德太妃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就看到一個高大的身影。

來者身穿玄色禮服,頭戴通天冠,腳踩朱履,他身材高大挺拔,麵容威儀,正是已經被人暗殺死去的蕭成煜。

蕭成煜一步步踏入勤政殿,他看都不看台上的幾個跳梁小醜,隻對剛一看到他就淚流滿麵的朝臣道:“諸位愛卿辛苦了。”

有的朝臣年紀大了,今日經曆了如此多的變故,這會兒已是氣力不濟,蕭成煜出現的那一刻,他們才覺得前路談吐,國朝有生,故而再也支撐不住,紛紛坐倒在地。

蕭成煜自然不會讓老臣就這麼坐在冰冷的大殿上。

他一步步前行,讓劉恒之和德太妃等人不自覺後退,蕭成煜卻不理他們,隻對金吾衛道:“去給老大人們搬椅子。”

方才似乎聾了的鄧培元此刻卻精神百倍,他高聲道:“是!臣遵旨。”

於是,寂靜的朝堂重新恢複生機。

德太妃此刻已經不自覺退下了禦階,蕭成煜登上禦階,他衣擺一甩,便穩穩坐在龍椅上。

蕭成煜目光明亮有神,他的目光在在場所有人麵上掃過,最終落到了兩位皇叔和張節恒身上:“禮王叔、肅王叔,張閣老、白閣老、韓閣老,諸位愛卿今日辛苦,昨日蔣氏趁朕去靈妙寺上香之際,勾結韓成謀反,意圖刺殺朕於荒山,不過朕早有預料,故而未遭意外。”

在場朝臣,除了劉恒之和德太妃,皆跪下聆聽蕭成煜的聖諭。

蕭成煜看著張節恒身後的烏泱泱一片的朝臣,滿意笑笑。

他道:“蔣氏勾連文武官員意圖謀反篡位,刺殺皇帝,所行謀逆重罪不容饒恕,劉恒之、韓成助紂為孽,勾結叛黨,逼宮奪位亦不可饒恕,其餘叛黨朕已知曉名錄,之後會由三法司及錦衣衛共同協辦,捉拿叛黨,以儆效尤。”

蕭成煜全程沒提順郡王,他也不去看德太妃蒼白的麵色,他大手一揮,對鄭培元道:“鄭千戶,把謀逆罪臣都待下去,主謀貫入詔獄,其他人等收監大理寺大牢。”

金吾衛上了前來,把以德太妃和劉恒之為首的叛黨官員一一捂住嘴,直接拖了下去。

德太妃還想掙紮咒罵,可無法抵抗高大的金吾衛,隻能被無力拖走。

等到亂臣賊子都被帶了下去,蕭成煜才看向在場眾臣。

他微微一笑,淡定自若道:“諸位愛卿光明磊落,於國有功,朕要感謝諸位不畏強權,秉公職守,守正順心。”

“大楚能有今日,全賴愛卿們鼎力國祚,朕以為大楚未來會全是坦途,還望諸位愛卿同朕攜手,再創繁華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