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浮春端著一碗裝得冒尖的炸丸子, 嘴裡還嚼著一顆素丸子,連吃帶拿的從廚房出去。
這素丸子主要材料是麵粉還有各種蔬菜,裡邊還加了冬筍, 吃起來是香噴噴的, 雖然是油炸的,但是卻沒有那麼膩, 因為又裹了一層鹹香香辣的辣椒粉, 那味道, 又更上了一步。
羅浮春吃完一顆, 想了想道:“那這次給首都醫院的酒, 就換成梨子酒吧。”
羅父點頭, “行,反正家裡梨子酒還有一些……對了,你那飲冬酒釀得怎麼樣了?”
羅浮春道:“還沒釀好,這才過了第一道工序,接下來還有五道工序了……”
按照她的設想,這酒一共要釀五次,經過一次次的曬製蒸餾, 反複的發酵釀製, 這酒光是藥材就有上百種,各種藥材的搭配, 放入的時間,都是有一定的順序的, 不然就會導致味道發生改變。
“我嘗試了三種配方。”羅浮春說,“希望釀出來的味道不會太差。”
在堂屋的桌前坐下, 她夾了一個肉丸子,啊嗚一口咬下去, 頓時就被燙了一下。這肉丸子裡邊全是湯,一咬開,裡邊的肉汁滾燙,吃得太急了就會被燙到了,羅浮春第一次發現自己這麼心急。
但是吃完之後,卻有一種很滿足的感覺,從身到心的滿足,整個人都變得懶洋洋的了。
“感覺好像好久沒這麼好好吃過東西了。”她這麼說。
羅父忍不住摸了摸她的頭,說她:“那可不是,你這段時間,腦袋裡裝的都是飲冬酒,吃飯也是草草了事,要不是我和你媽盯著,連飯你都不好好吃了。”
羅浮春也知道自己的德行,每次釀酒的時候,隻要一專注就去,對於身邊的事情就不會那麼在意了,很多時候連吃飯都會忘記,直到手軟腳軟,才會草草吃點東西補充體力。
這一次有羅父羅母盯著,每天一頓飯倒是都沒落下,因此瞧著雖然清瘦了一些,但是精神卻還不錯。
村子裡不知道哪家開始放鞭炮,羅浮春幾位叔伯家都回來了,包括上次跟她買過酒的那位堂兄羅萄萄,也跟著回來了――每年過年,在城裡的這些長輩都會回老家過年,因此村子裡這時候也是最熱鬨的。
羅浮春出去的時候,就看見幾個穿得喜慶的孩子從門口跑過,在雪地裡留下了一個又一個的腳印――昨晚落了一場小雪,堪堪將地麵給鋪滿了。
“酒酒!”羅梨白匆匆跑過來,手裡拎著個竹筐,裡邊裝著幾個橘子,她隨手拿了兩個塞羅浮春手裡,問她:“你今天沒釀酒了啊?是釀好了嗎?”
羅浮春和她蹲在門口那裡,將橘子剝了,說:“沒有了,隻能算是完成了第一步吧……這個酒要釀好,一共要經曆六個步驟,等釀好封壇發酵,大概要三個月吧。”
羅梨白咋舌:“這麼久啊……”
羅浮春笑,道:“不久了,有時候一壇酒要釀一年兩年的都有。”
剝好的橘子塞進嘴裡,味道竟是一點都不酸,滿嘴的甜味。
羅梨白得意說:“我爸特意讓人買的最甜的,一點都不酸的。”
兩人一邊吃著橘子一邊聊天,最近羅浮春兩耳不聞窗外事,發生了什麼事也都不清楚,偶爾會有村裡人經過,看到兩人就樂嗬嗬的打招呼。當然,許多人羅浮春也不認識,多虧了羅梨白給她介紹。
羅梨白道:“這次我大伯二伯他們都回來了,我爸說今年都在羅萄萄家過年。”
過年,他們一家人都是聚在一起的,不管遠的近的,平時住的遠不遠,今天反正是要在一起吃飯的,趙阿姨現在做的菜,等下也都要端到羅萄萄家去的。
兩人吃了幾個橘子,羅浮春突然想起自己釀的酒來,又拉著羅梨白去了後院。
“就釀飲冬酒之前,我無聊的時候釀了一種酒,應該是能喝了……”她說。
羅梨白驚說:“我怎麼不知道?你元旦的時候釀酒了嗎?”
羅浮春道:“釀得不多,我那天讀書讀累了,休息的時候順便就釀了,就釀了兩壇子……”
是兩壇子,不是兩缸,那壇子也就一人環抱大小,和她以前的幾大缸比起來,的確是小了很多,也就是羅浮春休息的時候,打發時間釀的,那肯定是不多的。
這酒釀了之後,羅浮春就忘了,也就過年了,才突然想起來。
這酒要能喝,還得過濾,還好這事羅梨白也是會的,兩人花了一會兒功夫,將酒液過濾乾淨,羅浮春還甚至還過了一道蒸餾的工序,等弄好,小半天都過去了。
“你這釀的是什麼酒啊?”羅梨白好奇,還吸了吸鼻子聞了一下,說:“我怎麼聞著有股很濃的藥味?”
羅浮春笑,拿了碗倒了一碗出來,讓她嘗嘗。
羅梨白遲疑了一下,出於對羅浮春釀酒手藝的信任,低頭喝了一口。
酒一入口,就是一股濃濃的藥味,羅梨白的眉頭立刻就皺了起來,好在,初入口藥味濃烈,但是慢慢的,就感覺藥味散開,留在舌尖的隻剩下淡淡的甜味。
“有點甜……味道竟然還行”她頗為驚訝的說。
藥味那麼重,她還以為喝起來會很苦了。
羅浮春自己也喝了兩口,心中暗自點頭,暗道味道正合適,其實習慣這個藥味,就會覺得味道很不一樣,有種很樸素的香氣,到最後倒是覺得藥味都是香的甜的了。
羅梨白好奇問她:“這是什麼酒?”
羅浮春笑說:“堂姐你有沒有聽過一首詩,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入暖送屠蘇……這酒,自然就是屠蘇酒了。”
屠蘇酒,這是在過年的時候喝的酒,因此也被叫為歲酒,主要是用黃酒加了一些藥材一起浸泡而成的,最重要的便是這藥材了,分彆是大黃、白術、桂枝、防風等等,都是些具有溫陽、散寒、避除疫鬁之邪的作用。
很多時候,大家都覺得,過年的時候喝上一杯屠蘇酒,能一年無痛無災,算是一種美好的期盼了。
羅浮春將酒用小壇子裝了一壇,高興的說:“我想著快過年了,正適合喝屠蘇酒。”
所以才釀了這個酒。
也幸好她想起來了,她是真的差點給忘了。
兩人拿著酒出去,此時村子裡到處都是劈裡啪啦的鞭炮聲,鞭炮聲一響,就代表年夜飯開始了。
羅父手裡拿著凳子,羅母跟在他後邊,端著一鍋酸蘿卜燉豬蹄,見她們兩,就問:“你們兩個剛剛去哪了,你三伯找了你們半天了!”
羅浮春抬起手裡的酒壇,說:“我想起我釀了點屠蘇酒,剛好過年了能喝了,就去倒了一壇過來。”
羅父雙眼一亮,道:“你竟然釀了屠蘇酒……正好,你二爺爺正嚷著要喝屠蘇酒了,也怪我今年給忘了,幸好你釀了,不然這時候去哪裡給他找?”
往年的時候,他們就的酒廠就有生產屠蘇酒的習慣,每年他都會拿上一兩瓶回來,因為他們家就有喝屠蘇酒的習慣。隻是今年家裡的酒廠早就關門了,哪裡還想得到釀屠蘇酒?
沒想到柳暗花明,峰回路轉,羅浮春竟然釀了屠蘇酒,那可真是太好了。
“走走走,我們過去,大家都等著你們兩了,我還說你們去哪了……”羅父念叨著。
羅浮春回憶了一下這位二爺爺,印象裡那是個很古板嚴肅的人,今年已經是九十高壽了,她記得,每年過年,這位二爺爺似乎一直保留著喝屠蘇酒的習慣?
一家人匆匆往羅萄萄家裡去,這時候家裡的人都是焦頭爛額的,今年大家還真忘了屠蘇酒這一茬,畢竟往常都是羅父準備的,今年羅父忘了,其他人更是沒想起這茬來。
他們一過去,一個中年男人就迎了過來,問羅父:“怎麼樣,買到屠蘇酒了嗎?”
羅梨白湊到羅浮春身邊,跟她介紹:“這是二爺爺的大兒子,我們叫大伯就行!”
兩人偷偷說著話,那頭羅父對羅大伯說:“屠蘇酒沒買到,現在外邊哪裡有賣的?”
喝屠蘇酒的習慣,現在基本是沒哪家還有這個習慣了,也就他們家,因為家裡就是釀酒的、愛酒的,所以還保留著這個慣例了。
其實當初羅家酒的酒廠,每年生產個百來瓶屠蘇酒就差不多了,還不一定都賣得出去,畢竟現在真沒多少人家會買這酒,除了他們家,現在還生產這個酒的人,也是真的少了,買也不好買的。
羅大伯著急:“那咋辦了,老爺子嚷著要喝屠蘇酒了!”
老爺子固執得很,每年過年都堅持要喝屠蘇酒,這酒味道也不好喝,但是他老人家就是喜歡,誰也攔不住。
羅父樂嗬嗬的道:“你彆著急,雖然酒沒買到,但是我家酒酒釀了啊,根本不需要去外邊買了!”
羅大伯懵了一下,下意識的看向他身後,正在和羅梨白咬舌頭的小姑娘。
羅浮春注意到他的視線,立刻叫了一聲:“大伯。”
“誒。”
羅大伯立刻應了一聲,忍不住多看了羅浮春一眼。
他這侄女,他也是知道的,傻了這麼多年,去年突然就好了,他們這些做長輩的,既高興,又覺得驚奇,這還是第一次這麼清清楚楚的站在這小丫頭麵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