織田作之助這幾天為了交月底的稿子,一直待在公寓內,自然比他們更清楚【江戶川亂步】的情況,他淡淡地陳述道:“亂步就像是幽靈,三餐基本沒吃些什麼,也不怎麼和我們說話,就隻是把自己關在裡邊,若去詢問,得到的隻會是‘我在工作’的回應。”
“你們就不製止一下嗎!”近幾天在公安那裡協助調查的國木田獨步,剛踏入公寓就聽見了幾人的談話內容,他既焦慮又有些惱怒,“他這是在折騰自己的身體……亂步先生呢,社長呢?他們怎麼也不出來勸勸。”
織田作之助望了眼房門:“亂步先生跟亂步鬨彆扭了,社長不知道在哪裡。”
“國木田,不要被怒火和焦急衝昏了大腦。”太宰治難得一本正經,鳶色的眼眸中滿是了然和透徹,他同國木田獨步對視道。
“解鈴還須係鈴人,除了他自己,沒有人可以拯救這疲憊的靈魂。”
“我們最多隻能引導。而亂步先生的那盞引路燈,現在來了。”
太宰治的話音剛落,身披羽織的劍士便大步踏來。
***
【江戶川亂步】確實在工作。
他原先就已經著手策劃如何讓黑衣組織徹底毀滅,隻是工作量巨大,沒能立即完成交給降穀零。
但是在同步率達到九十,開啟了記憶副本,得到了if世界裡的記憶和經驗後,策劃書一天內就完成了。
【江戶川亂步】極快地整理出黑衣組織在日本境內的各大根據地,根據地裡的地形分布圖和人員武裝力量,潛伏在政府高層的蛀蟲,相關的犯罪運輸線以及部分可以救下來策反的人員等等。
至於其他國家裡的烏鴉們,他也利用田山花袋的黑客技術發送給了各大情報機構,連同策劃書一同發送,以江戶川亂步的名義作為保證,令FBI、CIA他們不要打草驚蛇,一切以日本警察公安的行動計劃為主。
完成這些不過花費一天,剩餘的時間裡,【江戶川亂步】都埋在被窩中睡眠,進入一個個沉重而紛繁的夢境。
這些夢,是他穿越時空後扮演的各個角色所經曆的一切,就連很久很久以前,記憶都快模糊不清的某個馬甲,也被喚了回憶。
光怪陸離,疲憊難言。
而這些夢裡,沒有一個屬於矢澤遙鬥。
在沉浸模式下能夠體會的東西太多太多了,也足以讓矢澤遙鬥發現一些先前沒有察覺到的細節,一些一開始就存在的問題。
也正是這次同步率調高引起靈魂共鳴,解鎖大腦裡曾被封印起來的記憶——這絕非虛假,濃烈的情感和靈魂的感知都在告訴他,這些都屬於你——使得矢澤遙鬥變得愈發茫然。
矢澤遙鬥自始至終都在跌跌撞撞地尋找方向,起初不過是對卑劣的自我一麵感到迷茫,沒想到如今,連他是誰這個問題都無法回答。
“矢澤遙鬥”是真實存在的嗎,為何他的記憶回憶起來如此虛假,如此割裂……就像是被人捏造輸入腦子裡一般。
他究竟是誰,又來自何處?是否,他始終活在一片虛無之中,過往種種皆為謊言?
……
無法回答。
此刻,黑發青年陷入極端的情緒。倘若他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又談何去尋求溫暖,祈求停留哪怕隻是一瞬的幸福?
那些又是什麼東西呢,又怎麼會和他相關。
【江戶川亂步】為假冒,就連“矢澤遙鬥”都可能是虛無。
矢澤遙鬥並非自怨自艾之人,隻是他存在於世的根基仿若浮萍,又具備了常人的智慧、迷茫,一時半會兒鑽起牛角尖來。
他始終孤單一人。
為什麼要讓他來到這些世界,見證過溫暖和奇跡,可又偏偏讓他生長在謊言與虛無的淤泥之中,注定茫然不安,漂泊無定。
矢澤遙鬥很清楚自己要的不是一趟又一趟永不停歇的旅行,而是一次次相逢相識後,能夠擁有一處避風港,一個讓疲憊的靈魂休憩的地方。
然而一切都不可能啊……沒有人會接受一個充斥著謊言的家夥,一個連姓名都沒有的人。
哦對,他還不一定是人。
黑發青年身體下縮,蜷曲起來,深深地埋入棉被裡。
他麵無表情了幾天過後,終於臉上有了波動。
在沒人看見的黑暗角落裡肆意落淚。
這時,有人抓住了他的被子。
一股隨之而來的強大力量在和他下意識地阻擋力氣對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