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察著【江戶川亂步】的武偵眾人,在靜靜地等待了幾天過後,總算看到了一個恢複正常的亂步先生,心裡也鬆了口氣。
正為他此前自卑自貶的態度鬨彆扭的江戶川亂步,孩子氣地同黑發青年大聲嗶嗶了幾句“白癡!”、“以後由本大人罩著你這大笨蛋!”之類傲嬌的話語後,也便不再鬨彆扭了。
武裝偵探社一乾人在東京的這段時間,很快地處理完了後續。
根據江戶川亂步推理得知的平行世界事件,他們往一個方向死命挖掘,還真的找到了費奧多爾·陀思妥耶夫斯基與黑衣組織之間,隱秘的往來及試圖合作的痕跡。
田中花袋更是在兩位「江戶川亂步」的指點下,小心翼翼避開了費奧多爾設下的多重陷阱,利用黑客技術找到了對方如今的具體位置。
他們不動聲色地記錄下來費奧多爾的幾處窩點,特彆是在橫濱內的。
如果一切進展順利,不出兩個月,龐大的黑衣組織就會徹底毀滅,費奧爾多也會被異能特務科帶往異能者監獄裡吃公家飯、蹲局子。
同時,涉及此次重大事件的幾大組織也都決定好了日後的利益分配,其中也包括了橫濱的三大異能力組織。
黑衣組織覆滅後,武裝偵探社的名望將達到巔峰,而port mafia、異能特務科、日本警察公安那邊則借機將日本境內組織的一些研究基地、科研人員和貿易地盤收下,幾方都各有所取,各有所獲。
至於國外,則與他們無關了,誰的手都伸不了那麼長。
處理完後續事件,武偵眾人也踏上了返回橫濱的旅程。
回到橫濱後,兩個「江戶川亂步」簡直玩瘋了。
今天掃蕩東大街的西式點心,明天跑去遊樂園玩激情碰碰車,後天進行他們的唐人街食物征服戰鬥。
其實光吃吃喝喝也算不得什麼,可他們在這過程中,總會弄出一堆麻煩事來,比如說玩碰碰車時一路橫衝直撞,車技師承萩原研二的【江戶川亂步】更是把碰碰車開成了《速度與激情》現場版。
當福澤諭吉趕過去領人的時候,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江戶川亂步」x2的威力實在是太大了。
不過,誰都沒有去阻止「江戶川亂步」們的瘋狂。
因為——【江戶川亂步】快死了。
任誰都能發現黑發青年的生命力在不斷流失,在黑衣組織覆滅的確切消息傳來之後,更是加快了他生命力的燃燒。
這是【江戶川亂步】唯一的任務及心願,達成之後,他也沒有了逗留在這個世界的理由。
【江戶川亂步】得了肺病,已經無法救治了。
不僅僅是那次墜海的原因,成為公安的他在之後也遇到過不少危難。其中就有一次,一個能夠吞噬活物生命力,須臾將人變為白骨的異能力者對他施展了異能,雖然隻有短短一瞬,可【江戶川亂步】的生機終究還是加速衰敗了,更彆說他過度壓榨自身、無視疾病的行為。
與謝野晶子的異能力無法救治生機枯衰的【江戶川亂步】。
港口mafia那邊也得到了消息,肺病引起了首領森鷗外的注意,他想起來芥川龍之介也有自小落下病根後所得的肺病,先前普通的醫療手段也無法治愈。
前車之鑒在此,森鷗外在思慮片刻後,決定讓芥川龍之介認真治療這個被他們所忽視的疾病。哪怕隻有一絲隕落的風險,鑒於芥川龍之介當前在棋局中的重要性,森鷗外也必須儘大可能保證他能活下去。
這就不得不提黑衣組織研究的那幾個項目了,在其中一項類同aptx-4869的藥物研究項目,加入了異能者後,煥發新的生機。
芥川龍之介的肺病在新藥物的治療下,即便沒能痊愈,但也得到了極大的控製。
遺憾的是,【江戶川亂步】已經病入膏肓,港口mafia送去的藥根本不起作用。
武裝偵探社眾人,親眼見證了【江戶川亂步】一天天地虛弱下來。
黑發青年的麵容愈發蒼白,變成了與純白棉被相差無幾的顏色,見不到一絲血色,就連唇色也淺淡得很,有時候咳嗽發作下,唇部甚至泛著些許紫色。
然而與他整體樣貌的蒼白形成對比的,是那雙碧色眼眸,火焰在躍動,所剩無幾的生命力在其中彙聚,明亮如初。
最後的那一天,小王子依偎在他敬愛的騎士長胸前,他忠誠的騎士團也在他身邊,圍繞著他。
於是,黑發王子帶著甜蜜的笑容離開了。
“宿主。”靈魂脫離的時候,沉默很久的馬甲精係統出現了,它言語裡飽含著複雜的情緒,矢澤遙鬥都不清楚,一串代碼和數據形成的係統是怎麼擁有這種情感的。
“係統,他們會慢慢忘了我,不再難過的。”矢澤遙鬥莫名堅定地說道。
馬甲精係統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又覺得他是否猜到了些什麼,隻能歎口氣:“……宿主,走吧。”
如果這是你的願望,那世界會替你實現的。
小王子的離開,並不能驚動時光分毫。
武裝偵探社眾人的生活還要繼續。
他們遇見過死亡,也經常和它擦肩而過,但不曾想到他們會這樣見證,一個他們愛著的人的死亡。
武裝偵探社眾人一開始會因為新的危機,以應對危機生活忙碌為借口,放縱自己不去想,不去回憶【江戶川亂步】。
固執地認為,這樣子的話,他依舊能夠鮮活地存在於他們的回憶裡。
然而,再怎麼智力超群的人,除非他過目不忘,記憶依舊是會模糊的。
特彆是他們身邊還有一個江戶川亂步的時候。
武裝偵探社眾人在某天不經意間提起【江戶川亂步】時,才發現,不知是時光的侵蝕,還是其他彆的緣故,他們關於【江戶川亂步】的記憶已經模糊了不少。
明明也相處了幾個月的啊。
這才過了多久呢,他們就已經記不起來,那個青年走路的具體姿態是怎樣的了。
是如同亂步先生一樣時而蹦蹦跳跳,活潑、孩子氣的呢,亦或會是學著社長那樣揣著手,成熟穩重的模樣?
他們記不得彼此與【江戶川亂步】之間的具體對話內容,黑發青年又是用怎樣的語調和聲音呼喚著他們。
武偵眾人隻記得,【江戶川亂步】在叫著他們名字的時候,臉上總是帶著滿足而憂鬱的笑意,正如一個多愁善感的小王子。
隻是最後的最後,他們驚恐地發現——或許連那個笑顏,也慢慢地開始在腦海裡消失了。
“這不公平。”與謝野晶子喃喃道。
可是,又有什麼辦法呢。
如何留住死者“消失”的時間?
關於【江戶川亂步】的記憶,遺忘得有些快了,卻又無比符合現實。
因為,屬於他們的江戶川亂步就在這裡。
江戶川亂步的印象會使得【江戶川亂步】的印象慢慢淡化,畢竟某種意義上他們就是同一個人。
他們想起【江戶川亂步】的時候,江戶川亂步的形象就會浮現在眼前,那樣鮮活那樣明快,儘管會很快被壓下,顯現出另一人的模樣,但長久以往,慢慢的,影響會越來越大。
死去的那個人,永遠在鏡花水月的另一端。
那是彼岸,生者無法觸碰的領域。儘管發覺後,努力想要保留,可是記憶怎麼反複咀嚼反複回憶,都會慢慢褪色,變得灰白。
活人永遠爭不過死人,不過某種意義上,記憶的永恒永遠是生者那一方。
遺忘是必然趨勢。
同樣開始遺忘的太宰治,哼唱著《殉情之歌》時悄無聲息地慢了一瞬,不過也沒人發現。
太狡猾了啊……亂步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