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第 21 章(2 / 2)

過於忙碌的時候,人們一般沒心思悲春傷秋。但一旦閒暇下來,特彆是在床上一躺大半個月,心思就免不了左右浮動。

有時候在夜裡,看著掛在天空的明月,楚千尋會想起沙漠中所見的月夜。

也許是因為葉裴天怕黑,那個城堡內每一間房間的窗子都開得特彆大,躺在屋子中睡覺,可以清晰地看見夜晚大漠中的漫天星鬥。

不知道那個人此刻在做些什麼,楚千尋會時常忍不住這樣想,他是不是還是徹夜不眠,坐在那間狹小的房間內,借著燈火讀書。

自己沒能守約前去看望他,他有沒有因此生氣。

經過了這些時日,楚千尋幾乎可以確定,她所夢見的那個世界,絕對在某一個地方真實存在著。高燕刻薄冷漠的外貌下深藏的溫柔,江小傑出手成冰的招式,葉裴天惡名之後柔軟,特彆是他那個幾乎一模一樣的廚藝。絕不可能隻是夢境中的一種巧合。

但不管在那個夢中的楚千尋和葉裴天有多麼親密的關係,在這裡,他們依舊隻是兩個陌生人。他是一位聲威赫赫的九階大佬,獨居在荒漠的城堡中。如果自己向他靠近,注定隻能成為一朵被守護在城堡中的菟絲花。

楚千尋認清了現實,在心中歎了口氣,伸手把心田上剛剛萌生出來的嫩芽掐了下來,珍惜地摸了摸,讓它隨風散去了。

晨曦從窗口透進來的時候,高燕提著一個食盒,推開門走進來。

“快看,我今天給你帶了什麼?”

她獻寶一樣打開蓋子,端出了兩碟小菜,倒出兩碗稀得可以照見人影的白粥。

一小碟用鹽抓過的拍黃瓜,和一碟煎得發黑的雞蛋餅。

“怎麼樣,稀罕吧,白粥,黃瓜和雞蛋。快趁熱吃。”高燕給楚千尋分了一雙筷子,在她的對麵坐了下來。

這幾樣東西確實稀罕,楚千尋一下來了興致,坐起身來,夾了一筷子拍黃瓜送進口中。

“啊,好鹹。”楚千尋抱怨,“這也太鹹了。”

本著不能浪費的原則,她囫圇吞咽下去,連喝了幾大口清粥。

“你怎麼回事?這麼好的東西你還抱怨?”高燕不乾了。

她自己舉筷吃了一口,差點沒呸出來,“確實鹹了點。我這不是想著難得有蔬菜,做鹹一點能多吃幾頓嘛。”

楚千尋慢悠悠地喝著粥,有一口沒一口地配著鹹得要死的拍黃瓜和糊了的煎蛋,腦海中想起了那個黃沙砌成的餐桌。

那人端上來的菜色總是既鮮香又可口,鹹辣適中,完全像是就著自己的口味做的。

那端菜的手指白皙又漂亮。端菜的人也好看。

做菜的時候他背對著自己站在灶台前麵,一雙腿修長而筆直,微微低著頭,細軟而卷曲的頭發晃動著,露出光潔而漂亮的後脖頸。

楚千尋剛剛掐死了的心田上,噗呲噗呲地又鑽出了四五枝嫩嫩的小芽,不知死活地在風中招搖起來。

中午高燕再上來的時候,楚千尋就不見了,桌子上壓了張紙條,

“離開幾日,勿念。”

楚千尋的傷勢沒有痊愈,不敢大意,跟著從春城出發的商隊來到巴朗,又從巴朗進入沙漠。

到達那座黃沙城堡的時候,正好是傍晚時分。

荒漠的地平線上橙紅的夕陽緩緩下沉,

斜陽晚照,就連空氣中都浮動著一層橙色的光輝。

楚千尋伸手敲了敲城堡的大門,心臟忍不住雀躍地跳動,屏住呼吸,聽了半天,城堡內卻毫無動靜。

她又敲了敲,伸手在門上推了一把,門沒有上鎖,吱呀一聲慢悠悠地開了。

大廳內有些昏暗,細細的塵埃在斜斜照進來的光束中上下飛舞。

葉裴天坐在那淡淡陽光中看著她,把楚千尋嚇了一跳。

楚千尋離開的時候,他就是坐在這個位置。

如今前後接近一個月過去了,如果不是他更換了衣物,楚千尋幾乎就要懷疑他都沒有離開過那個位置半步。

葉裴天容色憔悴,眼下沉澱著濃濃的黑色素,盯著楚千尋的目光說充滿了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楚千尋走了進去,正要開口說話。

葉裴天突然就把視線移開了,死死盯著左下角的地麵。

隨後乾澀嘶啞的聲音響起,“你走。離開這裡。”

“怎麼了?”楚千尋有些愣住了。

葉裴天不看她,蹙起眉頭,閉上了眼,

楚千尋心裡有些難受,但她已經不是那種青春期盲目衝動而情緒化的女孩,她不想因為賭氣或者沒解釋清楚等原因,造成本來相處融洽的兩個人之間的誤會。

“你先冷靜一下,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我沒能按照約定來看你,是因為我在戰鬥中受了傷,不得不修養了半個月。”她儘量語氣溫和地解釋。

葉裴天聽到這裡,猛得抬起頭,他眸色波動,微抬了一下手,似乎想說點什麼。

但隨後他又緩緩垂下睫毛,放下了手,

“走吧,立刻離開,再也彆來我這裡。”他說

楚千尋向前走了兩步,她不明白為什麼。

葉裴天抬起目光,眼眶中透著一股赤紅,一瞬間那個溫柔的男孩子就像是名副其實的嗜血魔王。

“離開這裡,再前進半步,我……”他幾乎是咬著牙說話,暴戾的殺意幾乎充斥了整個逐漸昏暗的大廳。

楚千尋不明白為什麼,但她明確了葉裴天要她離開的意思。她沉默了半晌,最終轉過身體,離開了這裡。

一步步踩在冰涼的沙粒中,楚千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覺得那裡既酸澀又難過,被遊蕩者洞穿了腹部的時候,身體似乎都沒有這麼不舒服。

不應該的,隻是一個男人而已。什麼難事都經曆過了,還能在乎這麼點小事嗎?她對自己說。

地平線上,夕陽的光輝在慢慢消失,那裡漸漸起了一股異樣的煙塵,

有著大批人馬從四麵接近之時,才會能夠揚起這樣的陣仗。

楚千尋的身後響起急促的腳步聲,她轉過頭,葉裴天從城堡內一路飛奔出來,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臂。

“來不及了,你跟我來。”那個男人似乎又沮喪又難過。

楚千尋就這樣不明所以地被葉裴天一路拉著跑回城堡。

二人回到城堡的大廳,來不及喘口氣,葉裴天抬手一揚,城堡的大門砰一聲關上了。

城堡的內部沙粒簌簌滾動,一道道黃沙砌成的牆體,在所有的門窗處同時升起。隨著所有的通風口被封住,大廳內的光線迅速地黑下來。

地麵開始緩緩搖動,整座城堡都在下陷。

山搖地動,天翻地覆,

葉裴天的目光隻是死死看著眼前的楚千尋。

這一刻楚千尋突然就讀懂了,讀懂了他眼中的不舍和悲哀。

“是不是有敵人來了,你要做什麼?”她拉住了葉裴天的胳膊。

高高的窗戶最後一絲光線即將消失。

葉裴天從懷中掏出了一盞小夜燈,撥亮了。他把楚千尋的手拉下來,小心地把那盞燈放在了楚千尋的手中。

他低垂的目光流連在那盞廉價的塑料小燈上片刻,抬手一揚,牆麵上砂礫分開,他從中穿了出去。

楚千尋向前追了兩步,牆上的縫隙在她眼前迅速合攏。

腳下的大地搖晃地越發劇烈起來,甚至產生了一種失重感。楚千尋知道自己在隨著整棟城堡深埋進地底。

不知下沉了多久,一切從歸寂靜,她隻能聽見頭頂的大地傳來隱隱約約的響動聲。

在那裡,正發生著一場激烈的殊死搏鬥。

但她所在的整棟城堡寂靜而安穩,漆黑無光,所有的門窗被黃沙封閉,這裡是地底深處,空氣也不能支撐很久。

楚千尋手中托著那盞微微亮著的小燈,摸著牆壁向前走去。

眼前的牆壁出現了一個圓形的小孔,

那小孔越變越大,逐漸成為一個可供一人勉強穿行的隧道,隧道向著前方無儘的黑暗延伸。

楚千尋知道這是葉裴天的意思,他是叫自己沿著這條隧道走。

那個人在地麵上同眾多的敵人交戰,卻還分著心,讓自己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