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潯對上戚淙通紅著眼看過來的祈求視線,手指一顫,突然彎腰湊近扶住戚淙的臉,靠過去和戚淙眼對眼,語氣又沉又狠:“我不放,戚淙,你就算是真的瘋了,我也不會放,你彆想再趕走我。”說完直起身重新拉開戚淙試圖去自虐的手,讓開位置方便醫生做檢查。
戚淙被迫和顧潯對視,一片扭曲混亂的世界裡,隻有顧潯滿是狠意的暗沉眼神無比清晰。
他心臟緊縮,快要潰散的意識居然清明了一點,死死看著顧潯,更加激烈地掙紮起來。
不,不要再露出這樣的眼神。
明明一切都已經好起來了。
他開始賺錢了,大家不再罵他了,《俠骨》收獲了很多鼓勵和支持,他還和顧潯約好了要一起去看電影……明明已經邁出了第一步,為什麼,為什麼是他?為什麼是他……為什麼是他!
憑什麼是他!
他瘋了一般地掙紮,手被製住,就用頭去撞床欄,用牙齒咬舌頭,用指甲掐掌心。他嘗試去做所有會讓自己覺得疼的事,想用這種折磨身體的方式來保持清醒。
身邊有人在朝他說著什麼,但他已經無力去分辨理解聽到的內容,恐慌、憤怒和疼痛掌控了他的思維,他隻知道他不能睡,絕對不能睡。如果睡了,他的人生可能就再也不是他的人生,他的家人、友人……愛人,也將會陷入無窮儘的痛苦裡。
不能睡……不能睡!
徒勞大睜的眼睛突然被捂住,黑暗降臨,然後一道又急又沉的聲音響在耳邊:“想辦法讓他安靜下來,快點!他在流血!”
不,好黑,不要這麼黑。
恐懼無限膨脹,他瘋狂掙紮仰頭試圖擺脫黑暗,慌亂中嘴唇碰到了讓他不能動彈的罪魁禍首,忍不住張嘴狠狠咬了下去。
一聲悶哼在耳邊響起,然後頭被溫柔地摸了摸。
“淙淙。”誰的聲音從很遠的地方飄來,朦朦朧朧不太清晰,“真的沒事了,彆怕,沒事了。”
真的沒事了嗎?
真的不用怕嗎?
舌尖嘗到了血腥味,胳膊上一痛,然後有冰涼的液體進入身體。
安撫哄勸的聲音持續傳來,頭一直在被溫柔撫摸,不知道多久之後,戚淙慢慢鬆開牙齒,然後他驚恐地發現他對四肢的掌控力在逐漸變弱,有凶猛的睡意正在壓過腦內的疼痛,朝他強撐著清明的意識鋪卷而來。
不。
遮住眼睛的手早已挪開,世界也不再扭曲混亂,一切回歸清晰穩定,但戚淙知道,完了。他看向一直在安撫自己的顧潯,努力伸手想要勾住他的衣服,在被睡意徹底捕獲前,艱難說道:“快……跑……”彆再讓“我”有機會傷害你……快跑。
……
黑暗徹底降臨。
……
病床上,靠躺在床頭把戚淙牢牢圈在懷裡製住的顧潯慢慢鬆開力道,看著懷中閉目安穩睡去的人,伸手摸了摸他腦側在床欄上撞出的紅腫包塊,展開他的手指看了看他出血的掌心,摸了摸他胳膊上在掙紮時撞出的青紫痕跡,垂眼安靜幾秒,看向正在收拾針管藥物的醫生,問道:“這針藥會讓他睡多久?”
“三到四個小時。問個比較冒昧的問題,病人以前有過精神方麵的病史嗎?”醫生看向顧潯和沈嘉,眉頭皺著,“他的情況不太像僅僅隻是溺水而已。”
這話一出,顧潯和正湊在戚淙身前無措查看情況的沈嘉全變了表情。沈嘉遲疑,想說話又閉嘴,看向顧潯。
顧潯收緊抱著戚淙的手,沒有回答醫生的問題,而是起身輕柔地把戚淙放到病床上,給他蓋好被子,然後朝醫生說道:“麻煩您跟我來一下。”說完起身朝外走去。
沈嘉見狀追了一步問道:“你去哪?”
顧潯停步,回頭看一眼病床,之後伸手拿起門邊椅子上放著的鴨舌帽戴上,說道:“去處理一下媒體和打點醫院,戚淙現在的情況不能傳出去。照顧好戚淙,我很快回來。”
……
戚淙發現自己醒了過來,以感知不到身體的意識形態,然後他發現自己被困在了一個圓球狀的容器裡。
四周是一片不詳的漆黑,他本能地四處衝撞,不知道多久之後,他突然發現某個被他撞過的地方有一抹亮光透了過來。
他激動起來,朝著亮光衝去。
嘩。
像是幕布被掀開,黑暗瞬間被全白取代,然後一個模糊的畫麵晃動著出現。
“兆言,你有什麼打算,回鄉還是留在海城?”
布置得十分溫馨的咖啡店裡,兩個男人相對著坐在靠窗的位置,其中戴著眼鏡的男人邊攪著咖啡邊看向對麵表情不算愉快的男人,勸道,“這世道就是這樣,沒關係沒資本就是容易被欺負,你說……嗯?兆言?兆言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你看什麼呢?”
他邊說話邊順著對方的視線看過去,然後在看清咖啡店外麵的情況後含義古怪地“喲吼”一聲,陰陽怪氣道:“這麼年輕就開這麼好的車,拆二代吧。這咖啡店的服務員也是勢力,咱們進來的時候眼皮都不帶掀一下的,開豪車的來了,就一臉笑容地出門迎接,跟狗見了屎似的。”
這畫麵不是上帝視角,而是平視。戚淙還發現“自己”有了身體,並且是半透明的,手中還托著一個光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