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第 90 章(1 / 2)

備胎不乾了 不會下棋 13246 字 7個月前

放映廳裡的光線亮了又暗,暗了又亮。也不知道多久之後,始終保持一個姿勢不動的戚淙終於有了動靜。

他慢慢抬頭,看向了前方的大屏幕。

畫麵中心,黑衣持劍的人消失在漫漫黃沙深處,音樂漸弱,然後畫麵徹底暗下,演職人員表開始朝上滾動——《天問》播放結束了。

118分鐘徹底結束了。

三年前的戛然而止,三年後的糾纏許諾,也全都結束了。

戚淙睫毛一顫,抬手捂住發脹的眼睛,在手掌營造出的全黑環境裡大睜著眼睛失神了好一會,然後在耳邊《天問》的片尾音樂徹底消失後回過神,放下手,朝著旁邊已經空掉的座位看去。

一個空酒杯,一個沙發上留下的淺淺凹陷,這就是顧潯最後留給他的痕跡。

情緒在發泄後迎來一陣無力的低穀。又不自覺發了幾秒呆後戚淙回過神,挪開背包站起身,走出了座椅區。

不,顧潯還給他留了一個東西。

電影播放結束後,大屏幕變回了初始畫麵——一片雲朵稀薄的夏日碧空。

天空、鳥巢蛋糕,兩種元素出現在一起,恍惚間竟像是顧潯微博新背景圖和頭像的實物具現。戚淙停在小桌前,怔怔看了蛋糕好一會,伸手拿起一片蛋糕邊沿用來做裝飾的碎巧克力片,喂到了嘴裡。

甜而不膩的味道在口腔散開……是他喜歡的那個牌子的巧克力的味道。

顧潯曾跟他說,等巧克力吃完了,就和他聯係。

酸澀的情緒卷土重來,戚淙喉結滾動,把那些又想泛起的情緒和巧克力的味道一起用力咽下去,然後蹲下身,以平視的角度看著這個小而精致的鳥巢蛋糕。

這是顧潯特地為他準備的。

“謝謝。”他說,還努力笑了笑,“我很喜歡。”

沒有人來回應他這句話。

就像是在過去那麼多年裡,他始終沒有回應顧潯的等待和感情一樣。

他甚至不記得年少時和顧潯的幾次相遇。

戚淙用力眨了眨眼,撐著膝蓋站起來,找到小桌上的蠟燭,將它們小心插到蛋糕上,再一一點燃。

蠟燭有三個,是數字蠟燭,合在一起剛好組成了“200”這個數字。

顧潯曾在昨天的電話裡恭喜他的微博粉絲數漲到兩百萬。

兩百萬,200……他何德何能,能被顧潯這麼用心地對待。

蠟燭的光溫柔晃動,戚淙看著它們,思緒沉入記憶,努力翻找那些年去國外參加夏令營和做交流時留下的記憶片段,想從裡麵找到顧潯的身影,但直到蠟燭快要燒完,他都沒有找出頭緒。

“對不起。”他彎腰,吹滅快自然熄滅的蠟燭,伸手把它們輕輕抽掉,“對不起,我會努力想起來的……也會努力去了解真實的你,真的很對不起。”

吹滅蠟燭後,戚淙沒有立刻去吃蛋糕。他抬頭望了望一直定格在初始畫麵的大屏幕,轉身走到門口,拉開門走了出去。

監控室裡,顧潯見狀忙打了個電話給一直候在七號放映廳外不遠處的凱文,問道:“他做什麼去了?”

“我去問問。”

兩分鐘後,凱文回了個電話過來,同時戚淙的身影再次出現在了七號放映廳的監控畫麵裡。

“老板。”凱文的語氣帶著點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的歎息,“戚先生找到電影院工作人員,問能不能把《天問》再放一遍。他還問電影院有沒有您另外兩部電影的片源,有的話,可不可以也放給他看看。”

監控畫麵裡,戚淙在回到放映廳後走到最前方,小心搬起了那個鳥巢蛋糕,然後回到他和顧潯一開始坐的位置,抱著蛋糕坐了下來,仔細把蛋糕擱在腿上。

顧潯猛地挪開眼,喉結上下滾動一下。

“老板,電影院那邊沒有立刻給戚先生回複。負責人讓我來問問你,那兩部已下檔的舊片,可以放嗎?”

“放。如果影院沒片源,我們給。”顧潯重新看向監控畫麵中坐好後立刻抬頭看向大屏幕,乖乖等《天問》重播的戚淙,聲音低啞,“無論他要什麼,都給。”

……

大屏幕上的初始畫麵毫無預兆地切換,直接就是《天問》的片頭,不是戚淙以為的觀影注意事項。

戚淙愣了一下,然後不自覺坐直傾身,一秒後他又忙後退靠回來,低頭去看腿上的蛋糕。

蛋糕完好無損地呆在他的腿上,沒有因為他剛剛的動作而蹭壞哪裡。

提起的心鬆下,下一秒,利刃出鞘的聲音劃破明快的片頭音樂響徹放映廳,戚淙神經一緊,直覺抬頭朝著聲音傳來處看去,然後正對上了畫麵中心一雙被冷冽劍芒照亮、充滿恨意和痛意的雙眼。

戚淙怔住。

這是顧潯的眼睛輪廓。

但此時這雙眼中展現的強烈情緒,對他來說卻完全陌生,陌生得好像這雙眼睛是來自另一個他不認識的人。

劍芒和血液交織飛濺,然後一滴鮮血朝著畫麵飛來。

啪嗒。

血濺到鏡頭卻發出了雨水砸到傘麵才會發出的聲音,然後那聲音越來越密集,形成一片綿密的雨聲。嘈雜的人聲適時切入,被血液砸暗的畫麵被雨水衝刷乾淨,漫天雨幕裡,一道撐傘的身影逆著避雨的人群停到一戶貼著破損封條的屋宅門口,抬手扣門。

門應聲而開,滿臉皺紋的仆人站在門後,聾拉著眼皮打量一下撐傘人,尖著嗓音詢問:“巡城三月可有雨?”

“巡城……”低沉含笑的男聲從傘下響起,然後畫麵推進,雨傘晃過鏡頭收起,飛濺開的雨水裡,年輕俊朗的黑衣青年朝著仆人露齒而笑,回道,“您如果想有,就能有。您如果不想有,那就……荒火漫巡城。”

仆人聞言也笑了,然後毫不留情地關上了大門。

黑衣青年臉上笑容凝滯,傻了。

看電影的戚淙看著畫麵中滿臉青澀朝氣的青年,也傻了。

這是……顧潯?

完全不一樣,從聲線到語氣,從神態到氣質,都和他認識的顧潯完完全全不一樣。

戚淙突然想起過去在搜索顧潯資料時,晃眼間看到的某個影評人對顧潯演技的評價。

對方說:顧潯不是在演繹某個角色,而是在和角色做交易。他收斂本我,將自己變成一個可以承載角色靈魂的完美容器,然後把自己的身體短暫借給了角色。

把自己的身體短暫借給了角色。

戚淙看著屏幕上舉手投足間完全沒有任何一點屬於顧潯本人的影子,陌生得就像是屏幕裡這個人隻是一個和顧潯長得一樣,但其實是另一個人的黑衣青年,慢慢靠回了椅背。

這是……顧潯。

他認真看著屏幕,把屏幕上黑衣青年的每一個表情每一句語氣轉折都仔細觀察記下,心中有奇怪的熱意在澎湃。

這就是顧潯……那個他從來沒有真正認識過的,優秀耀眼、天子驕子的顧潯。

華國最年輕的雙金影帝。

他默念這個曾聽過無數次,但從來沒有真切意識到這幾個字分量的屬於顧潯的稱謂,放縱自己的思緒被電影劇情卷入。

雖然已經遲了,但是……真實的顧潯,你好。

……

放映廳裡的光線隨著電影畫麵的變換明滅不定,恢弘曲折的故事之下,安坐在座位區中心位置的戚淙始終保持著抱著蛋糕認真看著屏幕的姿勢,沒有變化。

放映廳外,監控室裡,顧潯也始終保持著靠在桌沿望著監控畫麵的姿勢,很久都沒有動。

時間安靜流走。

當演職員表再次滾動在大屏幕上時,監控畫麵裡的戚淙動了。他鬆開腿上的蛋糕,拿起小桌上他那杯一直沒有動過的半杯酒,輕輕碰上顧潯留下的空杯,之後將酒一飲而儘。

顧潯表情一變,唰一下站起身,然後又克製地靠回去,低罵了自己一句什麼,掏出手機給凱文打了個電話,等接通後說道:“去定一份晚餐送進去,動作快點,送餐的時候記得把酒拿出來,他一會還得打車回家,不能喝太多。”

打完電話後顧潯重新看向監控屏幕。

此時畫麵裡的戚淙已經放下了酒杯,回到了那個抱著蛋糕望著大屏幕等電影播放的姿勢。

顧潯看著戚淙被昏暗光影襯得越顯單薄的身影,滿臉怒氣逐漸收斂,被一些又疼又悶的情緒取代。他恨恨道:“戚淙,不管是因為什麼,你給我快點好起來……我給你時間,你給我快點好起來。”

……

《西部》是一部討論家庭暴力的電影,總時長134分鐘,顧潯在裡麵飾演一個從小被家暴的殺人犯。

這是顧潯的第一部電影,演這部電影時,顧潯剛傷痕累累地從海城離開。

電影中的殺人犯可憐又可恨,可怕又可歎,身形偏瘦,麵容憔悴,和現實裡的顧潯除了外貌之外,完全沒有相似之處。但在某個瞬間,戚淙在殺人犯身上看到了一絲熟悉的痕跡。

屏幕上,殺人犯在深夜釋放了內心的惡魔。他拋開白日的膽怯瑟縮,麵無表情地看著鏡子,問道:“你為什麼從來不正眼看我,我不是人嗎?”

光影模糊壓抑了他的表情,戚淙看著這個畫麵,突然就想起了那段有關於“綁架”的記憶片段裡顧潯按著“他”的肩膀,問“他”是不是隻有江兆言死了你才會看我一眼時的表情。

一樣的,那些隱藏在麵無表情下的痛苦和崩潰,都是一樣的。

戚淙表情沒有變化,扶著蛋糕的手卻慢慢收緊。

對不起。

不會再發生那樣的事了,對不起。

《西部》播放完畢後,凱文拜托影院的工作人員把晚餐送了進去。顧潯見監控畫麵中的戚淙起身接下了晚餐,表情好看了一點。

工作人員在送完餐後和戚淙交談了一番,並做了一個收酒的動作。戚淙略有些失禮的抓住了工作人員伸向酒的手,然後收回手朝工作人員說了什麼。兩人對話了幾句,之後工作人員離開,沒有把酒收走。

顧潯在戚淙抓住工作人員手的時候就忍不住站直了身,等在看到工作人員並沒有把酒收走之後,臉直接黑了。他掏出手機給凱文打電話,問道:“怎麼回事?讓收的酒呢?”

凱文的聲音過了一會才響起,回道:“影院負責人說,戚先生拒絕了他們將酒換成果汁的建議,並表示如果這酒還沒付賬的話,他可以出錢買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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