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秧寶!”
一道稍有點尖厲的童聲在身後響起。
秧寶回頭,驚訝的挑了下眉,是俞舒雅,穿著鵝黃色的套頭毛衣,方格小裙子,白色長筒襪,小皮鞋,留著跟秧寶早先一樣的童花頭。
很洋氣的穿著打扮。
“你爸媽哥哥呢?”秧寶並不知道俞言博已經犧牲了。
“秧寶,你壞透了!”俞舒雅看著秧寶,氣得恨恨地跺了跺腳,一頭紮進了旁邊的包廂。
秧寶一臉莫名。
很快俞景現從包廂裡走了出來,一同出來的還有一個比他高半頭的少年,一身軍裝。
“認識?”那少年問俞景現。
俞景現點點頭:“農場的鄰居。”
少年立馬燦然一笑,衝秧寶揮了揮手:“小妹妹好呀!”
“大哥哥好。”
“嘿,真乖!”少年幾步過來,伸手摸了下秧寶的小辮,“你家人呢?”
秧寶朝前一指,沐卉已走到他們住的包廂門口,駐足朝這兒看來:“那,我媽媽。”
“阿姨好!”少年揚手打招呼。
沐卉微一頷首,跟閨女道:“秧寶,跟大哥哥說再見,吃晚飯啦!”
“哇,你叫秧寶啊,是秧苗的‘秧’,寶貝的‘寶’嗎?”
秧寶點點頭,好奇道:“大哥哥你叫什麼?”
“童永安。”
“永安哥哥再見。”秧寶衝他揮了下手,一溜小跑隨沐卉回了包廂。
包廂裡的桌子太小,懿洋起身給媽媽讓坐,端了飯,帶著秧寶出來坐在走廊上吃。
秧寶抬頭,童永安和俞景現依窗而站,在說著什麼。
“大哥,俞景現他們跟我們一起回滬市嗎?”
懿洋下午去廁所,經過他們住的包廂就看到張蘭、俞景現、俞舒雅了,看模樣,是跟著部隊的軍屬一起坐的車:“各走各的,不用理會。”
“哦。”秧寶捧起小碗,喝口青菜湯,拿著小勺挖白米飯和青椒肉絲吃。
一口一口吃得好不香甜。
童永安偏頭看見,笑道:“真可愛!”
俞景現臉有點沉。
童永安回頭瞅見,無趣地撇撇嘴,轉身去包廂拿了袋糖,跟他媽道:“媽,我剛認識個小朋友,出去玩了,晚點回來。”
喬芳“嗯”了聲,頭也不抬地織著手裡的毛衣。
“童哥哥,你去找秧寶嗎?”俞舒雅就不明白了,怎麼每一個人都喜歡秧寶,“她可壞了,方才還問我,‘你爸呢’?”
張蘭倒水的手一抖,幾滴開水濺在手背上,燙得她“啊”了聲,差點沒有摔了杯子。
喬芳就坐在小桌旁,離張蘭還沒有一臂遠呢,童永安回頭瞧見,忍不住擰了下眉:“張阿姨你小心點。”
張蘭沒吭聲,不過看臉色,顯然是不高興了。
喬芳衝兒子擺擺手:“不是要去看小朋友嗎,還不快去。”
張蘭放下杯子,在對麵坐下,拉過閨女小聲問怎麼回事:“好端端的,她提你爸乾嘛?”
喬芳蹙蹙眉:“俞副營犧牲的事,她一個部隊外的孩子哪會知道,不過是見舒雅一個人在火車上,關切地問一句。”
包廂離走廊幾步的距離,方才兩個孩子的對話,喬芳不信張蘭沒有聽見。
“那孩子的父母就是從綁匪手裡救下雲依瑤的顏東錚、沐卉,當時言博出事,他們都在現場……”
“張同誌!”喬芳抬頭喝了聲,看著她目帶厲色,“雲依瑤什麼時候被人綁架了?我怎麼不知道。”
為了雲依瑤的名聲,更是為了保護顏東錚、沐卉和竟革,部隊對外隻道,軍中大比,戰士們誤入匪窩,與之奮戰兩個小時,剿匪百十人。
喬芳給人的感覺一直很溫和,陡然被她一喝,張蘭臉上頓時有點掛不住:“雲依瑤有沒有被人綁架,是不是顏東錚、沐卉救的,你比我清楚!”
喬芳凝了凝眉,覺得張蘭的思想很危險,這話要是傳出去,萬一那些人找到顏東錚一家……
放下織了一半的毛衣,喬芳起身去隔壁,找因傷提前回城過年的呂團長。
“喬同誌來了,坐。”
“呂團長……”喬芳把方才的事一說,呂團長麵上就多了抹凝重,“你先回去,我等會兒找她談談。”
呂團長沒跟張蘭接觸過,俞言博雖是他團裡的人,可一個團有三個營,每個營,設有營長,教導員、副營、副教導員、參謀、乾事……
人數之多,他哪會連人家的家屬都去關注。
俞言博犧牲後,一切補償也都有政委在辦。
難道是什麼補償沒做好,這才讓人家有了這麼大的怨氣?
這般想著,呂團長就披衣起來,取過一旁的拐杖,拄著緩緩走了出來。
正好與端著飯盒出來洗刷的顏東錚、竟革走了個對頭。
呂團長不認識父子倆,一家三口的資料是保密的。
雙方擦肩而過,呂團長招手喚了張蘭出來,帶她找列車長借了間辦公室。
“張蘭同誌,聽說你高中畢業,在農場小學當過七八年教師,我想思想覺悟方麵肯定沒問題,對嗎?”
張蘭坐在他對麵,不安地絞了絞手。
“誹謗罪聽說過嗎?”
“我沒有誹謗,我說的都是事實!”
“證據呢?”
張蘭啞然。
“你應該很清楚,方才你在包廂說的話,傳出去會造成什麼後果!謠言如刀,你這把刀夠毒的啊,張嘴就想滅人一家。”
“我、我就是說說……”
呂團長目帶審視地看著她,半晌,冷冷道:“作為一名烈士家屬,隻要你提的要求,能滿足的我們儘量滿足。同樣,若是發現哪天你以一己私利,言行危害到我們的同誌,我們必也不會手軟,軍事法庭從來不是擺設!望你悉知。”
張蘭頭上的冷汗都下來了,懦懦地點點頭。
“最後送你四個字‘謹言慎行’!”
秧寶收下童永安的糖,拿包牛乾巴還他。
童永安當場解開芭蕉包,捏了塊丟進嘴裡。
為了防腐,牛乾巴在製作時放了好多鹽。
秧寶看著都覺得鹹,噠噠跑進包廂端了杯蜂蜜酸缸子水給他。
童永安嘗了口,還彆說,挺好喝的:“這裡麵都放了啥呀?”
“蜂蜜、酸缸子。”
“奢侈!”童永安嘴裡這麼說著,卻一口接一口,轉眼就把一杯水喝完了。
顏懿洋依窗在看書,聞言,低頭瞥了他一眼。
“永安哥哥,你們也回滬市嗎?”
“不是,我們回京市。到了滬市還要轉車。”
“哦,過了年,我們也去京市。”
“真的,什麼時候去?我去車站接你。”
“初七。”
“車票還沒買吧,要不要幫忙?”
秧寶擺擺手,買票是爸爸的事,她就不摻和了。
翌日,上午十點多,火車到站。
秧寶跟童永安揮手告彆。
顏東錚先一步下去,窗戶打開,沐卉抱起竹筐,從窗戶遞出,顏東錚在外麵接。
懿洋和竟革則將一個個竹筐、麻袋推到媽媽腳旁。
秧寶幫不了忙,背著書包等在一旁。
“東錚!”顏明知好不容易擠過人群,找到車廂所在的位置,看著窗下埋頭接放東西的高大身影,鬆了口氣,還好沒有錯過。
顏東錚回頭,父子倆相互打量了眼,顏明知抬手拍了拍兒子肩:“壯了,長大了。”
當年離開時,還是十七八歲的少年,再回來已是而立之年,娶妻生子,肩上扛著養家護口的重擔。
“爸!”
顏明知眼眶發酸:“誒。”
顏東錚抬手一指:“給您介紹一下,沐卉,她旁邊是老大懿洋、老二竟革、秧寶。”
母子四人擠在窗前,齊齊衝他揮手。
沐卉、秧寶、竟革笑容燦爛:“爸/爺爺。”
懿洋笑笑,跟著喚道:“爺爺。”
“誒、誒……”顏明知神情激動地走到窗下,伸手接過沐卉遞來的秧寶,抱著顛了顛,“秧寶有點輕哦,冷不冷?”
秧寶伸手攬著他的脖子,貼了貼臉,咯咯笑道:“不冷,爺爺,你怎麼才來呀,我還以為我們就一家人呢。”
這話說的,顏明知就瞪兒子,肯定以及確定,他沒在孩子麵前提過自己,這是多不待見自己啊?!
這事沒法解釋,顏東錚抱下竟革往他懷裡一塞,讓他一下子抱倆,親熱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