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5章 不悔(1 / 2)

清穿日常 多木木多 17017 字 8個月前

這幾日,李薇都不怎麼想見人。借著下雪變天的理由就窩在永壽宮裡,遞進來的請見牌子都回了。

那個關於弘昐開府的事她也打聽出來了。四爺是在替十五爺選府邸,過了今年就讓他出去開府。除他之外還有十七爺允禮也要一並開府。等這兩位皇叔出宮後,宮裡隻剩下四位皇叔了,最大的十一歲,最小的五歲。

她本來都以為這裡頭不會再有弘昐的事了,可是跟四爺提起時,他卻仿佛有些猶豫,隻是沒告訴她。

她猜弘昐最後還是要開府出宮的。

玉煙進來說李家也遞牌子了,問她要不要叫進來見見。她近來心情一直不高,玉煙很擔心她,就道:“不如叫進來說說話,主子也能問問家裡老爺和太太的事。”

李薇想問李文璧今年回不回來,可是想起四爺說過明年他去直隸時要召見李文璧,今年過年大概是回不來了。一想起見不著他和覺爾察氏,她就對見李蒼和李笙的媳婦沒什麼興趣。隻是想想過年也不能冷落李家,就讓人傳話把李檀叫進來問了兩句,賞些東西,再讓人領他去弘昐那裡。

李檀的前程是係在弘昐他們幾人身上的。

一人枯坐難免胡思亂想,李薇道:“去請二公主過來。”

她要跟額爾赫說的自然是她的婚事。四爺顧忌物議,非要等嫁了養女才安排親生的。宜爾哈的婚期就在明年,她對額爾赫道:“你要麼是明年下半年,要麼是後年年初。”

額爾赫臉上看不到喜色,但也沒有擔憂失落,而是問起四爺給她指的人家。

宜爾哈適婚皇後母族烏拉那拉氏,額爾赫指的是鈕鈷祿氏,孝召仁皇後三伯徹爾格四子博雅柱之孫,福克京阿。

早年四爺看中的溫都家在他登基後自然就不合適了。宜爾哈那個是因為烏拉那拉家跟著皇後水漲船高才沒丟了這門婚事。聽說四爺早年就給這兩家打過招呼,兩家的男孩全都被管著,二十多的男人了連個花酒都不敢吃,平日裡功課也不敢懈怠。

不過四爺也沒委屈原來定給額爾赫的那家孩子,理親王早年跟他提過要替他的女兒們求恩旨,正好他的福晉石氏所出的三格格還沒著落,跟額爾赫同年。他已經讓人問過理親王了。

理親王沒有意見,四爺打算等辦完額爾赫的婚事就指婚。

至於這個福克京阿,四爺也叫進來看過了,說是長得相當不錯的,人品學識都好,必然不會委屈了額爾赫。

李薇沒見過,但她對四爺在這方麵的眼光有信心。能被他說句好不容易。她也是這麼跟額爾赫說的。

她看得出來額爾赫多多少少還有不安,安慰她道:“夫妻兩個過日子,一對有一對的過法。這個額娘沒辦法教你,不能生搬硬套。隻是打個比方,要是他愛吃甜的,你就彆給他鹹的,哪怕你覺得鹹得再好吃也彆勸著人家吃。你可以不跟他一起吃甜的,但彆一個勁的說甜的這不好那不好。”

夫妻相處,求同存異。

額爾赫回到東配殿還在想額娘的話。

額娘所思所想都是擔心她嫁過去後過得不好,或者以為她會害怕出嫁。

其實她一點都不害怕。宜爾哈嫁人後,她就知道很快會輪到自己了。弘昐他們也在悄悄的替她打探鈕鈷祿家,還有福克京阿是個什麼樣的人。

弘昐說他看起來與她年紀相當,但為人很穩重,不是個輕浮的人。

弘昀說是個懂事的,有些眼色。

弘時說長得還算不錯,個頭比皇阿瑪還要高一些,小白臉挺風流的樣兒。

額爾赫謝謝弟弟們的關心,不過讓她有信心的不是鈕鈷祿家如何,或者福克京阿是個什麼樣的人。她有信心是因為她有四個弟弟。

她不會像那些嫁人的公主那樣早夭,不管她們是怎麼沒的,她都要長長久久的活下去。還要活得好,活得開心。

而鈕祿鈷家是個什麼樣,福克京阿好不好,她都能慢慢的去了解。嫁人既不會是一片坦途,也不會是刀山火海。一切隻看她會如何去麵對。

而且,她也確實需要這門婚事。一則是鈕鈷祿家確實不俗,她與福克京阿的聯姻對兩邊都是個助力。

二則,弘昐大概近兩年就會開府了。他和額娘都是這個看法,她先出去也能探探風聲,到頭來都住在京裡可以互相照應。

她是額娘的第一個孩子,雖然是女孩可還是受儘寵愛長大的。她一直記得東小院和抱著百福睡覺的童年,那時真是無憂無慮。

現在她還記得很清楚,在她小時候有個特彆有趣的印象。就是東小院就是阿瑪的‘府邸’,皇後住的正院就像去七叔家一樣,是另一個‘府邸’。隻是正院跟阿瑪的‘府邸’住得特彆近而已。

額爾赫不自覺的露出一個笑,想起以前就覺得還是當時幸福得多。想得特彆簡單,阿瑪天天都來,額娘每天都笑得很開心。

可能人長大就會有各種各樣的事發生吧。

直郡王大格格嫁人後,直郡王府裡就再也沒有遇上過喜事。或者說也有喜事,下麵的幾個堂姐也都陸續嫁人。可短暫的表麵的歡樂之後就是更大的悲傷降臨。

阿瑪一日比一日忙碌,再也沒有那麼多時間來看他們,關心他們的學習和功課。她還記得阿瑪怕她吃太多會發胖,要額娘管著她的點心呢。

後來,她和弘昐就承擔起了照顧弟弟們的責任。

額娘也慢慢變了。她開始用更多的精力去關注阿瑪,把全部的心神都放在他身上,有時甚至會長時間的忽略他們。

額爾赫也曾經委屈過,可她那時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不會再把皇後當成另一個‘府邸’的主人。而且經過直郡王大格格的事後,她才發現他們的命運全都如同風中的燭火,朝不保夕。

她當時雖然還不太明白,可她相信額娘一定是非常關心他們的。她絕不是把他們忘到了腦後,而是……

——而是隻有抓住阿瑪,他們才能過得好。

最近宮裡的傳聞讓人不安。她當然也聽到了,就連阿哥所裡也時有耳聞。弘昐、弘昀、弘時都知道,或許對他們來說真正艱難的時刻就要到來了。不管額娘還是他們都已經有所準備。

額爾赫也準備好了。

額娘替他們遮風擋雨已經很多年了,現在是他們回報她的時候了。從今後輪到他們為她撐腰了。

外麵的天漸漸暗了,宮女來問她幾時擺膳。額爾赫看了眼天色,讓宮女去看看紮喇芬吃了沒,沒吃就叫過來一起吃。

宜爾哈要忙出嫁的事,最近更是忙得一點空閒都沒有。這樣紮喇芬就落單了。

以前相交是圖姐妹情誼,現在相交更是圖日後能攜手共助。皇阿瑪就隻有三個公主,她們三個擰成一捆,有事能互相幫助才是皇阿瑪特意讓她們三個都留京的原因。

就像弘昐他們在尚書房交朋友,弘昐放他的哈哈珠子去外麵交際,都是為了找到同路人。

她也需要自己的同路人。不止是宜爾哈和紮喇芬,等她出宮嫁人後還要跟京裡以前玩得好的手帕交都聯係起來。

紮喇芬很快過來了,她這幾日也明白過來大姐姐是有心要把她給拘起來,不讓她去摻和長春宮和永壽宮的事。她當然不會這麼不自量力,隻是她有些擔心恪嬪。更兼憂心長春宮在算計人時恪嬪扔進去填坑。

可大姐姐看得太嚴了,她實在沒辦法偷溜。難得能到二姐姐這裡來歇一歇,喘口氣。

姐妹兩人一起用晚膳,兩人的份例菜加上永壽宮賞下來的,滿滿的擺了一整條長案。兩姐妹坐在榻上,邊吃邊聊。

“馬上就過年了,你的新衣服送來了沒?”額爾赫問她。

“早就送來了,皇額娘、李額娘和寧壽宮都賞了鬥篷。”再加上她今年份例裡的兩件,單鬥篷就有一箱子。

紮喇芬以前小的時候倒是常有衣服做得不多,不夠穿著出門見人的事,特彆是需要像過年這樣一天換一身的時候。

不過後來搬出皇後的正院,李薇是有額爾赫的就有她和宜爾哈的。她又喜歡給孩子做衣服,四爺給的衣料和皮子都是越存越多的,不用完堆著都糟蹋了所以有機會就使勁做。

兩人說起以前做的幾件好衣服,特彆是皇阿瑪在封公主時賞的首飾,今年過年肯定是要戴出來給皇阿瑪看的。

再有過年宮外的堂姐妹們都要進宮,她們都要準備些小禮物互贈。

額爾赫道:“這事咱們最好跟端恪她們商量著來。”大家不說都送一樣的,但也彆有什麼太大的差彆,不然到時一齊送出去,輕了重了,厚了薄了都是問題。

紮喇芬想著宜爾哈正忙著,這事她就替她辦了,不必再給她添一份心事。

姐妹兩人商量好了之後,各自請示通過就天天忙這個了。宮裡除了待出嫁的兩位公主,剩下的四個女孩聚在一起商量得熱火朝天。

一直到正月初八那天。

額爾赫記得很清楚,她每天從寧壽宮回來後都要問一句:“額娘在屋裡嗎?”

通常是不在的,因為她跟姐妹們從寧壽宮出來的比較晚,這時額娘也該送走客人去養心殿了。而她那天並沒有外麵看到蘇培盛等人。

可是守在屋裡的清河卻猶豫著讓其他人都退下,一麵跪下替她脫鞋,一麵悄悄說:“公主,我剛才見蘇公公領著人往後麵去了。”

永壽宮後麵?額爾赫一開始以為是長春宮,馬上問清河:“長春宮出什麼事了?”今天她見著額娘時還什麼事都沒有呢,那就是回來後長春宮出了事?

可她看清河的臉色很不對。

額爾赫心中陡然升起一股不安,沉聲道:“跪下。”

清河輕輕跪在榻前。

“如實告訴我。”額爾赫發覺她的聲音竟然在發抖。

清河細如蚊喃的道:“……說是萬歲爺翻了鹹福宮的綠頭牌。”

李薇半靠在床上,懷裡抱著百福。她這段日子身體不太好,月事也一直沒來。她就想著這幾天找太醫進來扶個脈,要是好消息也算能應應過年的景,添上幾分喜色。

不想今天在寧壽宮裡,皇後說看她麵色不好,關切的問她是不是累著了,又提起萬壽節時去西山一路辛苦了。當時在寧壽宮的人偏湊趣說貴妃替皇後分憂,侍候萬歲,瞧著都累壞了,皇後還不賞?

本來就是極為平常的話,皇後順口道了賞,李薇笑著推辭,辭不掉就起身稱謝。

結果等兩人從寧壽宮辭出來時,皇後牽著她的手道:“妹妹既然累了,今天就回去好好歇著。萬歲那裡我來安排。”

李薇當時還想發笑,心道你安排什麼呢?

回到永壽宮後一切如常,她見人,陪坐陪聊陪到晚上,四爺還賞了幾道菜,等放過煙花送走客人,她回屋洗漱更衣時還沒發覺有什麼不對的。

直到她換完衣服出來問玉煙:“養心殿那邊來人了沒?”

玉煙道沒有,她又累了就上榻裹著被子等著,等著等著就睡著了。再睜開眼睛時鐘表都指到九點了。

屋裡很靜,偌大的屋裡頭一次顯得很空。可能因為她睡著了,所以屋裡隻留了幾盞燈,在昏暗的室內發著黯淡的光。

玉煙在外屋,聽到她起來的動靜趕緊進來。

李薇一開始沒發現她一直躲著她的視線,她在玉煙的幫助下起床洗漱,頭上原本盤好的發髻已經解開了,連頭上的釵都取下來了。

“我睡了多久?”她下意識的問,其實也不過半個時辰而已。

玉煙垂頭跪在榻下給她穿鞋,低聲說:“主子睡了有一會兒了。萬歲爺過來看了您,見您睡了就讓不要打擾您。”

也是萬歲發了話,她才把主子的頭發解開了。

萬歲道讓主子好好休息。

李薇想想她剛才確實是睡得太沉了,連四爺來過了都不知道。

她這會兒睡起來倒是有精神了,玉煙問她還要不要睡,她搖搖頭,問她:“養心殿那邊……”她有些不習慣,因為她已經很久沒有跟四爺在晚上分開了。想起以前在府裡時,四爺倒是常常歇到書房。

進宮後這還是頭一次。

她道:“你讓趙全保去養心殿問下,看萬歲歇了沒。”

應該是沒有,四爺晚上有時會批下折子,沒人提醒他能批到十點還不睡覺。

如果她在的話還能管著他點兒。

玉煙在她麵前躊躇了下才出去,她還是沒放在心上,在心裡盤算著一會兒去了養心殿叫什麼夜宵。

可她卻看到玉煙在外麵窗外轉了一圈又進來了,然後她對她說:“趙全保說養心殿那邊熄燈了,萬歲大概已經歇了吧。”

玉煙當著她的麵說謊。

李薇明明看到她出了門,在廊下走了一趟就進來了。其間並沒跟任何人說話,當然更沒叫趙全保過來。

如果是以前用紗窗時她還看不到,可進宮後她就跟四爺說為了采光好,給養心殿、永壽宮和尚書房都換上了玻璃窗。用的是養心殿造辦處玻璃廠造的大塊玻璃,西方工藝,傳教士傳授的,相當好。

所以她看得很清楚。

玉煙為什麼說謊呢?

就像一個個點在一個啟發下連成了線,電光火石間她就想到了。

……四爺,萬歲,他找彆人了吧?

“是誰?”李薇聽到她的聲音在屋裡回響起,都不像她的聲音了。她在此時居然還有閒心想:這句話說得好輕,像金玉相擊的清脆聲。她都不知道她的聲音還能這麼好聽。

玉煙抖著跪了下來,她從上麵隻能看到她的頭頂。

她們主仆二人就這麼沉默著。

玉煙最後扛不住壓力說了,她還掉淚了,嗚咽道:“主子,您要保重自己……那些人不過隻是個玩意兒罷了……”她偷偷看她的神色,好像那個名字像老鼠偷溜一樣非常迅速小心的跑出來:“鹹福宮的……年庶妃……”

李薇剛才根本沒有要嚇玉煙的意思,隻是屋裡實在太靜,她又沒話說,看起來就好像是她在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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