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1 / 2)

對於已經進城讀了五年多的書的農村閨女林星與黛玉來說, 往常,她們姐倆的業餘生活, 不是書店就是逛街,吃吃吃,買買買, 林星出格一點兒,就是偷偷到間像店裡租幾本言情看看。彆的項目,旱冰, 練歌房, 台球啥的,對於老實孩子的她們來說, 那就是墮落小青年們待的地方。

跟著李子木, 也算是開了洋葷了。到了現場, 真正的見識了, 參與了,才知道,並不是她們想象中的樣子。人家也都是正當的,合法的營業場所, 也有很好普通的顧客的。當然, 墮落小青年也有,那不過隻站了一部分而已。而且,有李子木這大型移鐵塔保駕護航,外帶著一幫子熱血男同學,安全一點兒問題都沒有的。

小團夥兒裡, 也不是隻有林家姐妹是從農村上來的,吉喆家也在農村,還有三四個同學,也是住宿生。不過家庭條件應該都還不錯,肯定不是那種日子特彆緊巴的家庭,黛玉估計著,應該跟她們家差不多吧。都是家庭條件沒差多少的,這麼出來玩兒,才不會有負擔。雖然都是班長請客,但是誰也沒覺得是沉重到還不起的負擔,吃吃喝喝上,都會有貢獻。

不得不說,農村出來的幾個,跟著城裡長大的這麼玩兒,才算是真真正正的融入到了城市裡麵,不再像是被某個無形的壁壘隔絕在外,永遠都衝不破的樣子。這些同學,算是情商高的,大部分,還都隻知道悶頭學習,以為考上了大學,進了城,以後在城裡找到工作,留下了,就是城裡的人了呢!

林大海與賈敏從來不會阻止林星與黛玉參與這種活動,甚至是支持的,常常會問錢夠不夠花,還會一直交待,跟同學出去,彆總想著占便宜,該花的錢一定不要省。都知道自家孩子的小摳兒性子,就怕在不該摳的時候,也死摳。有些時候,有錢還死摳,該花的不花,還不如窮大方呢。特彆是女孩子在外麵,要是給你造成貪小便宜的印象,可就太不好了。

“哎喲,我的親媽呀,這個還用你教?咱不出去裝去,打腫臉充胖子,但是也不會貪小便宜的啦。彆磨嘰了,行不行?”林星都服氣了,老覺得被自己老娘看扁了。

“我是不擔心小妹,就是你,死摳死摳的,一天到晚就想著占便宜,在家沒人跟你一樣的,出去可不能這樣,知道嗎?”賈敏還是不放心。

“可拉倒吧,媽,你這說的是林月吧?我可沒那樣兒。誰死摳了?我那裡善解人意,天性純良,心疼你們的勞苦,懂事的幫著你們省錢的,好吧?”誇起自己來,詞兒可多呢,順便不忘了拉踩一下親妹子。

“你臉皮咋那麼厚呢。少在我這兒給我打馬虎眼,唬弄你媽,我說的都是為了你們好。”賈敏抬手拍她閨女,她也真敢說。

“該。”無辜躺槍的林月在邊兒上看得很解氣,憑什麼她就死摳了?你能比我強到哪?又瞪一眼在邊兒上偷笑的黛玉,這個最奸,明明比誰都摳,偏偏裝得跟大家閨秀似的,誰都誇她大氣,切,戲精。

林星覺得自己很聽話,為了更好的跟同學們玩在一起,轉天兒她就去買了一雙旱冰鞋,這時候的旱冰鞋,還不是幾年後,小朋友們幾乎人手一雙的單排輪,而是四個軲轆,不用換鞋,直接穿自己的鞋就能綁上的那種簡易版的。一雙就四五十塊錢,一點都不貴。

縣城裡原來最大的商場,今年新加蓋了兩層,頂層被改造成了旱冰場,有去過的同學說,是目前縣裡最豪華的場子,一小時的租費五塊。班長說,等期中考試完,就帶大家去那裡玩兒。

最近同學們都在準備期中考試,都沒心思出去玩兒了。李子木又有話在選,跟他玩兒的人,沒有他帶著的時候,如果自己出去玩兒,耽誤了學習,就要被踢出團隊,以後就得跟他絕交了。大班長說話向來算話,沒人敢偷偷出去玩。都在班裡老實兒的學習呢!

之前去過一次水上公園邊的露天冰場,地麵坑窪不平的,對新手來說就是災難,林星摔得都懷疑人生了,黛玉在邊兒上看得膽戰心驚,怕她摔壞了腦子,一個勁兒的阻止她下場,偏偏她又是個行動派,在運動這件事情上,從來沒服過輸,也是她找回在學習上丟掉的自信心的最大渠道,怎麼可能聽勸。一跟摔到結束,居然搖搖晃晃的,也讓她能自己滑幾步了。黛玉從她姐摔第一下開始,就果斷放棄了這項運動,連鞋都沒試,隻在邊兒上給他們站崗了。

這回,為了能去新場子裡好好玩兒,林星特意提前買了鞋,每天晚上回到家,讓張大姨陪著,下樓到小區裡的小廣場上練半個小時。也真是個勁兒,大半夜十來點鐘,居然能堅持得下來。

“差不多行了。爸媽要是知道你玩兒這個這麼上心,不罵你才怪。”黛玉好心提醒,林月也在邊兒上點頭認可。張大姨雖然嘴上沒說什麼,也從來不告狀,但是把不認同也委婉的表現出來了。

“我已經會滑了,再熟練一下就不玩了。”林星不當回事兒,她就這脾氣,認準啥就是個死磕的性子,會兒了就不執著了,知女莫過母,她爸媽能不了解她嗎?再說了,學習上她向來也是很努力的,爸媽不可能為了這點兒事兒就說她。

期中考試如期而至。

黛玉當然很從容了。

高三的頭一場期中考,好多同學都緊張得不行,對於她的這個狀態,連羨慕的心都提不起來。

考完試直接就是月末兩天半的假期,正好跟十一趕在一起了,一下放四天半。因此最後一場考試結束之後,家不在城裡的同學,直接就回家了。

小團體的小聚少了幾個離家遠的同學。廖雪因為張修遠回家的原因,也不參加了。黛玉想著,就剩下林星自己一個女生玩兒了,是不是她就不用去給他們站崗了,小趙老師剛生了寶寶,這個假期他們不回省城了,她還想去看看孩子呢。結果,這回又有新成員,地理老師的女兒,也是他們班上的同學趙露還有她發小田寧(黛玉長這麼大見過的體積最大的女同學),也要跟著一起去放鬆。直接跟李子木說的,這個麵子班長不會不給,就同意帶著她們倆。林星練了這麼久,就等著這次大顯身手呢,也不可能不去,這樣的話,黛玉就被迫又被拉出來遛。反正隻要她姐出去玩兒,她是無論如何都得跟著的。已經做好了又要站崗的心裡準備。

新場子果然很高大上,整整站了一層樓,得有上千平米,為了追求燈光效果,窗戶啥的,都做了遮光處理。地麵用啞光瓷磚拚出來各種花紋,四邊牆壁上都帶著扶手,方便新手練習。室內嘛,地麵超級平。因為開業不久,鞋都還很新。因為阻金貴,場子裡的人不是很多。

“我交了你的錢,彆光看著了,條件這麼多,不玩可浪費啦。”同學們早都滿場子飛奔撒歡兒去了。因為是暗場,不適合看書,黛玉買了瓶水,打算在邊兒上發會兒呆,放空一下大腦,也讓腦子休息休息,大班長非不給她機會,直接拎了一雙冰鞋給她,說交了她的錢,然後把鞋一扔,人家跑了。就他那頓位,動作靈活得嗖一下就滑過多了。

黛玉對著那旱冰鞋,看了得有兩分鐘,又抬頭看了看那些扶著扶手慢慢練的新手,就默默的進了場子,做在入口的椅子上開始穿鞋,試試也好,當是體驗生活了。

哎,學不會自行車的尷尬又一次猝不及防的砸在了黛玉的頭上。沒有運動細胞的人,真是傷不起呀。

地麵太平太光滑,真是個坑。穿好了鞋,想站起來的時候,因為地麵太滑了,根本站不住,直接就以大馬趴的姿勢向前摔過去了。黛玉在那一瞬間,腦子裡想了好幾件事兒,一,不能臉著地。二,以後再也不跟李子木玩兒了,他就是個坑貨。三,回家一定要在爸媽跟前狠狠的靠林星一狀,讓她老想出來得瑟,把她害這麼慘。然後,就閉著眼睛,手向前支,等著狠摔一跤了。

但是預期的疼痛並沒有降臨,身體下意識的反應就是雙手亂抓,這個反應救了她。黛玉明顯的感覺到了手裡布料的質感不錯。

“沒事兒吧?”頭上傳來輕輕的中低音男聲,黛玉睜開眼睛,先看到了就是白色毛衣的紋理,定下神,臉刷一下就紅了,她正拽著人家的衣服,爬人家懷裡呢。

趕緊鬆手,可鞋上穿著旱冰鞋呢,又不聽她操控,動作稍大了一點,重心又偏了,又要倒,那人抬手就拉住黛玉的胳膊,帶著她又坐回椅子上。

穩當了,黛玉才有空抬頭看一看恩人的樣子。

哎喲,還是個小哥哥呢。看著二十歲上下,白毛衣黑褲子,煙灰色的中長款雙排扣風衣,中長發,眉是眉眼是眼的,長得很精致,場子裡光線不好,看不清服色,但是能看出來,那眼神,溫柔裡帶著善總的笑。

“第一次滑?”小哥哥站著沒動,看看黛玉身邊兒沒人,就又問了一句。

“嗯。”黛玉臉又紅了,低聲的回道。

“第一次,不會滑很正常的,彆緊張,慢慢站起來就好了。來。”小哥哥特彆有耐心,說完就伸出手,看樣子要把黛玉扶起來了。

黛玉莫名的就把手伸出來,小哥哥稍一用力,就把她拉起來了,然後他後退著,帶著她慢慢,慢慢的走到最近的扶手處。

“好了,你把著扶手走,慢慢練。”小哥哥笑得一臉燦爛,轉走就滑走了。

黛玉連句謝謝都沒來得及說出口。

她就眼看著那小哥哥滑到場子裡跟幾個小夥伴兒說了什麼,其中有兩個還指著她的方向,大概是問她是什麼人吧,也不知道小哥哥是怎麼說了。那一幫子很快就嘻嘻哈哈的往出口去了,沒一會兒就消失在了場上。

所以,那小哥哥原本是玩兒完了,想出去,正好在入口被她“投懷送抱”了,被迫當了回好人唄?

哎媽,想一想剛剛自己那“豪放”的投懷送抱,好尷尬呀,黛玉臉更紅了,莫名的,又有點小竊喜,也說不上是為什麼。心跳越來越快,臉越來越紅,亂七八槽的也不知道都在想啥,就是覺得甜絲絲的,想笑。

“也不知道他叫什麼。他是乾嗎的呢?上班的?還是上學的?看他穿得規規矩矩的,應該不是混混吧?可是看著他年紀不小了,肯定不是高中生了吧?那是上班了?在哪上班呢?這個時候不上班能出來玩兒嗎?……”黛玉把著扶手,蝸牛一樣的慢慢蠕動,腦子裡卻是頭腦風暴中,全是關於那小哥哥的,猜人家是乾啥的,又遺憾連人家名字都不知道。

長這麼,身邊的哥哥也不少,可最親的林慶就是個心比大海還大的粗線條,哪有這麼溫柔細心的時候。其他的哥哥更是連說話的機會都不多。同學們到是都比她大,可一個個的都把她當小妹妹看,哥哥力十足,細心的也有,就是沒有溫柔這個選項,重要的是,黛玉從小到大,順順利利的,也沒出過什麼事兒,要人家這麼“保護”的。

長這麼大,還是頭一次遇到這種給她特彆明確的守護感的小哥哥。

完蛋了。

沒見過世麵的小姑娘,小心臟平靜不下去了。

哎喲,不對。黛玉可不是沒見過世麵的,她可是跟某人生死相許過,正八經的談過名留青史的大型生死戀呢。可是吧,從裡到外,三觀被改造得支使破碎的現在的林妹妹吧,是一點兒也不想提起那一段了,尷尬呀!再說了,某人可從來沒有過這麼有男友力的時候,軟趴趴一個。

所以,某種意義上來說,說她沒見過世麵,也不算錯。

啊啊啊啊啊

怎麼辦,怎麼辦。

黛玉在心裡哀嚎,她的運氣是有多背?隻說了一個“嗯”字,就跟好看的小哥哥擦身而過了。

什麼事兒呀!

“小妹,你咋啦?”林星已經滑得很熟練,溜到黛玉身邊兒,正打算揶揄幾句她烏龜爬一樣的慢動作,就看到黛玉那臉紅得,燈光這麼暗,都能看得出來,眼睛還水汪汪的,帶笑不笑,帶哭不哭的表情。

可惜林星不知道滿麵含春這個詞兒的具體表象,玩兒太專注,也沒有看到入口處發生的一切,所以,她不知道她小妹子這是咋了。

“啊?沒事兒。”黛玉臉又再紅了一個度,跟做了啥壞事兒被抓到了似的。

“你臉紅啥?不會是學不會,惱羞成怒了吧?至於嗎?”林星很懷疑的問道。

哎,這姑娘,心也夠大的了,怎麼想出來的呢。

“是啦是啦。你快去玩兒吧,彆管我了。”原本不是因為這個的黛玉,聽了這話,真的惱羞成怒了,就趕她姐一邊兒玩去。

“神經病啊……”林星被趕得莫名其妙,嘟囔了一句,還真就走了。

之後好長時間,同學們就是偶爾滑到黛玉身邊的時候,問一句要不要代,或都陪著她滑一小會兒,講一講動作要領,就玩自己的去了。另外還有兩三個也是新手的同學,都分散在四周,慢慢練著,不過人家可比黛玉要積極和專注得多了。

可能注定了,這不是平凡的一天吧。

黛玉滑了能用一個小時,還是不敢放手自己走,就放棄了。找了同學把她帶到入口,剛坐下,鞋還沒來得及脫著,就聽到了場裡中傳來的驚叫聲。

抬頭一看,趙露不知道啥時候,暈倒在了場地中間,已經人事不知了。幾個男同學正七手八腳的在邊兒上脫鞋,好把她抬出來。

“小妹,快,去吧台,打電話,叫救護車。”場子裡的人都不玩兒了,全圍在邊上看,李子木一邊脫鞋,看到黛玉在入口坐著,就衝著她喊。

黛玉腦子懵了一瞬,就冷靜下來了,這不是懵的時候。直接把鞋一脫,光著腳就往吧台跑,她離吧台最近。到了就打電話。

掛了電話,李子木已經抱著趙露往樓梯跑過去了,幾個男生都跟在後麵,隨時準備接手,幫著抬人。這可是七樓啊,又沒有電梯。

田寧急得直哭,可她那頓位,跑也跑不動,跟在後麵乾著急。

林星比田寧好一點,畢竟是當大姐的,總算這時候看出來沉著了。她沒急著跟同學一起往樓下跑,而是把同學們扔得滿場子的旱冰鞋都撿回來,到吧台交回去。

黛玉已經跟吧台的服務員說好了,留了趙露腳上那又旱冰鞋的壓金,她自己的鞋也穿好了。把冰場的事兒都處理完了,姐倆才快速的下樓,準備追著同學們去縣醫院,縣城就這麼大點兒,醫院離商場就隔著兩條街,快點兒走,都用不上十分鐘。

結果她們倆到了樓下了,那邊兒一夥子,才往出租車上抬人。

也是,這小縣城裡,那救護車,哪能那麼快呀,李子木到樓下看車沒來,也不趕耽誤時間等,一邊兒攔出租車,一邊讓吉喆帶著另一個男同學先跑著去醫院,先跟急診那邊打招呼,再去學校找地理老師。

可一般的出租車,都不愛拉這樣兒生死不明的。拉了好幾輛,才遇到一個好心的,還是因為李子木直接從兜裡掏了張百元大鈔出去。五塊錢跑全城的,二十倍租金呢,現在也顧不了那麼多了。

車上就李子木和田寧兩個跟著呢。其他同學都往醫院跑。

這時候顯然不可能置身事外回家的。

黛玉跟林星兩個沒跟著已經亂了方寸的大部隊往醫院跑,她倆是直接往學校家屬樓去。就怕放假了,老師們也都早早下班回家,去學校的找不著地理老師。

家屬樓跟學校就隔著一條街,在小區門口都能看著教學樓。醫院也跟學校隔著一條街,不過是在另一個方向。

黛玉姐倆在校門口正好見到吉喆跟地理老師老師一起小跑著往出走,看來老師們沒下班,估計是批期中考試的卷子呢!

她們趕到縣醫院的時候,趙露已經被推進急診室了。

家長一到,大夫就跟家長說了情況。

初步判斷是腦血管破裂。具體結果還要等片子出來。

這種問題,得做開顱手術,把破裂的血管掐住,縣醫院做不了這種手術,但是現在趙露的情況,已經不能再往市裡轉移了,如果強行轉院的話,路上很大可能出現危險。最好的辦法就是從市裡請專家過來手術。

那就隻能這麼辦了。趙爸也趕到醫院了,聽到這個結論,立刻就開始發動人馬,找專家。他是縣公安局的副局長,主管交通的,人脈很廣,請專家這個事情,對彆人來說可能是個難題,對他,真不是。

六個小時候之後,京城的專家跟省醫院的腦外專家就全都到醫院了。這時候已經夜裡十點多了,可是病情不等人,直接就開始手術。

趙媽,齊老師已經六神無主了,還是趙爸,在確定了治療方案,等待專家過來的空檔,簡單的感謝了一下李子木和一班同學,讓大家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