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糖不能算絕大部分。
林木乾脆拋棄了之前的話題,直接道:“那我問你,你在大荒裡鬨那麼大是為了什麼?”
聶深聞言,微微歪了歪腦袋,說道:“我去找天帝,他不理我,有妖怪要殺我,我先殺他們。”
跟聶深說話實在有些費勁,但林木還是懂了聶深的意思。
他去找天帝,但天帝沒搭理他,又撞上了盯上他的彆的妖怪,聶深就率先反殺了。
林木覺得這麼做沒什麼不對。
但事情的確是異常。
林木說道:“如果是這樣的話,並沒有波及這麼大範圍的必要。”
聶深聽他這麼說,竟然也讚同的點了點頭,然後說道:“但帝屋說,我這麼乾,可以把天帝鬨出來。”
林木:“?”
林木警覺:“你說誰?”
“帝屋。”
“誰?”
“帝屋。”
“……”
林木瞪圓了眼。
被他捧在手心裡的奶糖抖了抖耳朵,卻並沒有那麼驚訝。
“是帝屋留在他力量之中的怨氣。”晏玄景說道。
帝屋當時遭遇那麼慘烈的情況,他本身又是個一點就爆囂張狂妄的家夥,怨氣根本不會輕到哪裡去。
他當時想著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所以把怨氣都塞進了取不取回來都無所謂的力量裡,把自己的神魂和本體清理得乾乾淨淨的,那力量怨氣會有多重多可怖幾乎都不用想。
再加上帝屋被分而鎮壓這麼多年,怨氣可不會隨著時間推移而消失,隻會越來越重。
帝屋自己當時估計也是打著“老子不好過你們這幫崽種也休想安然無恙”的主意,他要是真的沒法把自己全部的東西撈回來,那力量之中滋生的怨氣,也足夠讓那些分走了他的力量的妖怪如坐針氈寢食難安。
晏玄景一直都是知道帝屋的怨氣這麼個東西的,因為他爹隔三差五的就要拿著那些背叛朋友的妖怪如今有多焦頭爛額的情報來一波瘋狂的嘲笑。
隻不過聶深太能隱藏了。
以至於他們一直都沒有察覺到那股力量是屬於帝屋的,一直到了晏玄景到中原找老烏龜幫忙,加上中原裡帝屋本尊也出來攪風攪雨了,他們才發覺出蛛絲馬跡。
晏玄景沉吟了一陣,問道:“那你為什麼扔下了帝屋的力量?”
聶深不理他,隻是注視著林木,仿佛之前那幾個小時還沒看夠一樣。
晏玄景臉色一沉。
林木揉了揉他的腦袋,抬眼看向聶深。
聶深這才慢吞吞的開了口:“鬨了這麼久天帝也不出來,他沒用,不要了。”
“……”
林木覺得這非常合乎聶深的邏輯。
十分完美。
甚至有點想采訪一下帝屋的心情。
“那你來中原做什麼?”林木問。
“找天帝。”聶深說道,“聽說天帝比較重視中原。”
林木感覺心裡一哆嗦:“……那你找天帝做什麼?”
聶深茫茫然了好一會兒,一時間竟然也想不起來自己到底是為什麼找天帝了。
天帝是製定天地規則的神仙,相傳是混沌之初就已經誕生的存在。
說天帝就是法、就是規矩、就是這世間萬物運行的規則也不為過。
天帝是這天地間最為尊貴也最為古老的存在,幾乎沒有人知道天帝是什麼模樣。
聶深回憶了許久,終於露出幾分恍然來。
“我想問問他,是不是身為半妖就應該遭受這些。”
“為什麼我現在殺死那些弱小的東西會被不相乾的妖怪討伐,而當初我遭遇到這種事情的時候,卻從來沒有誰出頭討伐那些妖怪。”
這個想法在他很小很小的時候就萌芽了。
聶深隱約還記得,自己的記憶裡似乎曾經有過很溫柔的顏色,但再仔細一些去追尋,數百年的血腥氣便洶湧而上,將那點顏色洗刷得一乾二淨。
幼年每次傷痛瀕死的時候,他就總會想為什麼。
他沒有能夠質問的對象,於是就質問天,質問地。
可天地從來沒有回答他。
後來他成功殺死了一個襲擊他的妖怪,滿身是血的時候,他覺得天地回答他了。
天地說,力量強大的妖怪才有資格生存。
於是聶深努力強大起來,熟悉了血脈的力量,花費了數百年從疲於奔命的狀態中抽身而出的時候,他卻發現不對。
弱小的妖怪也可以活下來。
而半妖不論是強是弱,永遠都是被針對、被蹂躪的那一方。
大荒裡的半妖數量並不多,聶深遇到一些,看著他們,無一例外的,全都慘死了。
強大並不是答案。
半妖本身的存在似乎就是個錯誤。
於是聶深將埋藏在記憶深處的問題重新挖了出來。
他知道了定下這世界規則的天帝。
聶深在大荒的昆侖虛裡尋不見天帝,帶著帝屋的力量血洗諸多城池,那個立於諸天之上的存在也沒有絲毫動容。
來到中原之後,聶深又發現了林木這個特例。
“就像你,你沒有死。”
“這不應該。”聶深說道。
話題繞回了原點。
林木滿肚子話想說。
他想說聶深以偏概全、想法太偏激、手段太過頭、弱小者有弱小者的存活方式、被牽連的無辜者何錯之有……
但他並沒有說。
因為他沒有過頻繁重傷瀕死的經曆,沒有在長達幾百年的時間裡每天都生活在朝不保夕的恐慌裡,更不知道大荒到底是什麼模樣的。
他無法對聶深感同身受。
聶深也無法理解他。
人不可以以己度人。
站著說話畢竟不會腰疼,但會刺傷聽者的心。
林木沉思許久,摸出手機來,點開了老烏龜的號碼,決定報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