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進去,就是不知道有沒有她待的地方。
君行之側了側身,在木榻放下一個乾淨的坐墊,“殿下坐這裡吧。”
祁丹朱讓其他人等在門口,自己提著裙擺,小心翼翼地走進去,乖乖在粗布墊子上坐下,好奇地左右看了看。
君行之的屋子打掃的很乾淨,雖然狹小卻整潔規矩,能看出來很清苦,木榻上隻放了一床被衾,看起來灰撲撲的,一點也不好看。
君行之開始收拾行李,他東西不多,大多數都是書籍紙墨,收拾起來很快。
他低頭收拾了一會兒,回頭望去,見祁丹朱眨著一雙漂亮的桃花眸,左看看右看看,一會兒伸出手指摸摸這裡,一會兒又伸手碰碰那裡,像一隻來到陌生地方的小動物,乖巧的不敢動彈,卻對一切都充滿了好奇。
君行之勾了勾唇,道:“我這裡沒有好茶,不能招待公主。”
祁丹朱搖了搖頭,“我不渴。”
君行之想了想,走到院子裡,過了一會兒,拿回一個洗淨的雪梨,遞給祁丹朱,解釋道:“院子裡有棵梨樹。”
祁丹朱點點頭,將雪梨接在手裡,雪梨特彆大,她一隻手拿不過來,隻能用兩隻手捧著。
祁丹朱小聲嘀咕著,“太大了,我一個人吃不了。”
“那……”君行之遲疑了一下,想找把刀將雪梨割成兩半,留給祁丹朱等會吃。
沒想到祁丹朱像護食一樣,抱著雪梨道:“那我也不能跟你分梨。”
她咬了一口雪梨,從善如流道:“我才不要跟先生分離。”
雪梨汁甜水嫩,味道極美,她不由彎了彎眸。
君行之聽到她的稱呼,笑了一下,“殿下當真想讓我做你的先生?”
雪梨擋住了祁丹朱半張小臉,她一邊嚼著雪梨,一邊使勁點了點頭,眼巴巴地看著君行之,“先生不能反悔。”
“我才學有限,恐怕教不好公主。”
“教我綽綽有餘。”祁丹朱拍了拍胸脯,很有自知之明。
她肚子裡那點墨水,盛京裡凡是讀過書的人基本都能教她,更遑論才學八鬥的君行之了。
君行之無奈地笑了一下,突然問道:“殿下生病了麼?”
祁丹朱短暫地愣了一下,飛快地咬了一口梨,淺笑道:“沒有啊,先生怎會有此一問?”
“殿下麵色有些蒼白,人也清瘦了一些。”
祁丹朱抬手摸了摸臉,沒心沒肺道:“今日新換了胭脂,可能是不小心抹多了。”
君行之微微點頭。
祁丹朱捧著雪梨繼續慢慢吃,她吃東西的時候總是一小口一小口地慢慢嚼,沒有聲響。
君行之將行李收拾得差不多了,從錢袋裡掏出幾枚硬幣放在桌上,應該是要留下,不帶走的。
祁丹朱眨了眨眼睛,慢半拍地反應過來君行之放的應該是雪梨的錢。
小古板。
不過吃了魏府一個雪梨而已,竟然也要給銅板,魏閔德如果知道了,估計能氣得吐血。
祁丹朱心裡腹誹著,唇角卻忍不住彎了起來,大大地咬了一口雪梨。
剛才那幾個銅板夠窮書生半個月的飯錢了,她可不能將雪梨浪費了。
她低頭看了一眼君行之的被衾,被衾上破了一個洞,露出裡麵雪白的棉花。
她剛才就發現了,怕打擾君行之收拾東西就沒有多問,現在忍不住開口道:“這裡磨破了。”
君行之回頭看了一眼,“我知道,沒有時間補。”
祁丹朱眼睛轉了轉,抿唇問:“魏沁雪自小善女紅,繡工了得,她沒給你補嗎?”
君行之波瀾不驚道:“被衾是貼身之物,魏小姐與我非親非故,我怎能讓她給我補被衾?”
祁丹朱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那就是說魏沁雪想補,君行之沒讓她補。
祁丹朱嘴角翹了翹,“你是我先生,我們不是非親非故,我可以給你補……”
她聲音一頓,眉毛耷拉下去,聲音細若蚊蠅道:“可我不會女紅……”
她不但不喜詩書,還不喜女紅,從小到大是真真的養尊處優,隻知吃喝玩樂,連一朵花都沒繡過。
這被衾上的破洞雖然不大,但對她來說卻是無從下手。
君行之挑眉,晃了晃腰間掛著的香囊,“殿下不是說這香囊是殿下親手所繡嗎?”
祁丹朱眼睛心虛地轉了一下,上次她將香囊贈給君行之的時候,就是隨口一說,沒想到君行之還記得。
她的謊話被戳穿了也不慌,看到君行之真的將香囊佩戴在身上,反而很開心。
君行之穿衣向來樸素,她的香囊掛在他的腰間,平添了幾分明麗的亮色,就像平淡的人生被畫下濃重色彩的一筆一樣,讓人無法忽視這一筆的存在,仿佛她在他的人生中留下了色彩鮮明的烙印。
她抿著唇對君行之笑了笑,試圖用笑容蒙混過關。
君行之自然不會跟她計較,就是隨口一提。
祁丹朱輕輕晃了晃腳,笑吟吟道:“等我學會了女紅,就親手給先生繡一個香囊。”
君行之眉梢輕挑。
“你彆不信。”祁丹朱對他不以為意的態度不滿意,一本正經地保證道:“我學會之後,一定給你繡個香囊。”
君行之勾唇,輕輕嗯了一聲,卻沒當真,恣意而為的九公主現在想學女紅,說不定下一刻就將這件事忘得一乾二淨了。
祁丹朱心裡盤算著有時間就去學繡香囊,不知不覺將整整一個雪梨都吃下去,她將果核扔掉,拿著繡帕仔仔細細地擦了擦手。
她肚子撐得難受,忍不住站起來,走到君行之麵前道:“我幫你收拾行李吧。”
“不用,快收拾好了。”君行之低頭整理著毛筆,看到她偷偷摸小腹的動作,無奈道:“你去院子裡轉一轉,可以消食。”
祁丹朱麵頰漲紅,含糊應了一聲,跑到院子裡自己溜自己去了。
君行之笑了笑,繼續低頭將手裡的毛筆一根一根整理好,放進包袱裡,他東西雖然不多,但這些筆墨紙硯要一一收拾好,也有些費時間。
時間緩緩流淌,兩刻鐘後,他將行李全都收拾好。
他在這裡住得不久,目光在屋裡掃了一圈,倒沒有什麼可留戀的。
他抬頭望向窗外,祁丹朱正邁著輕快的步子,在院子裡的梨樹下轉來轉去。
陽光透過樹蔭斑斑斕斕地照在她的身上,她仰頭看著樹上的雪梨,伸手試著勾了幾下,又跳起來勾了幾下。
她腦後的金葉垂珠步搖隨著她的動作晃來晃去,在陽光下好看地閃爍著。
君行之眼裡泛起笑意,清淺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