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到君行之風度翩翩地站在那裡,忍不住心中激動。
她想要上前詢問關心,剛微微動了動,就見君行之朝她看了過來,她忍不住揚起一抹笑容,對君行之點了點頭。
君行之看到她之後,微微頷首,神色沒有什麼變化,跟著祁丹朱一起去了座位。
魏沁雪不由麵色一暗,失望地坐了回去,愣愣地看著君行之。
君行之和祁丹朱姐弟三人並排而坐,偶爾低語幾句,看起來極為熟稔。
魏沁雪沉默地看著他們,神思不屬,連旁邊的人跟她說話,她都沒注意到。
祁丹朱剛坐了沒一會兒,長公主就派人來請她,她隻好拜托君行之照顧好祁明長,然後跟著仆從去了後院。
仆從在前麵低眉垂眼的引路,一路安靜,長公主彆莊內的仆從彆看個個模樣精致,都是貌美之人,其實他們都有一個特點,那就是又聾又啞,隻有長公主貼身的婢女和麵首們耳聰目明,一切如常。
祁丹朱行至後院,長公主正靠在美人榻上休息,她半闔著眼睛,手裡搖著羽扇,旁邊的清瘦麵首低眉斂目地跪在地上給她剝葡萄,模樣乖巧,每剝好一個,就親自將葡萄喂到她嘴邊。
祁丹朱忍不住笑了一聲,嬌聲道:“姑母此處真乃人間仙境,不但景美,還能享受到人間的極致樂趣。”
長公主睜開眼睛,笑了一下,招手道:“快過來坐。”
祁丹朱腳步輕快地走過去,旋身在長公主身旁的美人榻上坐下。
長公主含笑看了看她,推了一把跪在地上的男子,道:“去,伺候小殿下去,讓咱們小殿下也感受一下人間的極致享樂。”
麵首抬頭對祁丹朱笑了一下,轉身就想過來服侍祁丹朱。
“不用了,我自己來就行。”祁丹朱連忙拒絕,在旁邊的果盤裡,自己拿了一顆荔枝吃了起來。
她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孱弱男子道:“姑母,您獨自享受就好,丹朱實在是無福消受這樣的享樂。”
長公主笑了一下,也沒逼她,慵懶地擺了擺手,跪在地上的麵首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你不喜歡這樣的男人,喜歡什麼樣的男人?等你到了姑母這個年紀就知道,這世上男人的長相和權勢都不重要,最重要的就是夠聽話。”長公主坐起身,意有所指道:“對了,我聽說你將上次那個書生帶過來了?”
祁丹朱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簡單解釋道:“今日先生科考結束,聽明長說姑母這裡有宴席,我們就一起過來湊個熱鬨。”
“先生……看不出來,你倒是比我更懂得情趣。”長公主明顯想到了其他地方,眼睛眨了眨,一臉曖昧笑道:“等過幾日,我也弄一個‘先生’來戲耍一下,想必能平添許多趣味。”
祁丹朱習慣了長公主的行言無忌,未多解釋,隻笑了笑道:“姑母開心就好。”
長公主莞爾,“丹朱,難怪我在眾多子侄當中最喜歡你,還是你的性子最對我胃口。”
祁丹朱失笑,“承蒙姑母厚愛。”
長公主自己沒有子嗣,平心而論,在眾多皇子和公主當中,長公主確實最偏心於她。
長公主向來不管俗事,隻喜歡吃喝玩樂,但對她算得上上心,在柔妃過世之後,長公主每逢過年過節都會派人去給她送些衣物和吃食。
京城中有不少人都說祁丹朱會變成如今這樣,就是受長公主的影響,隻不過差彆是長公主喜好美男,一般不發脾氣,祁丹朱不好美男,性格更驕縱一些。
她們二人都是隨性而為之人,凡事隻憑自己喜好,恣意而活,格外氣味相投。
婢女端著托盤,送過來兩碗金絲燕窩,習綠用銀針驗過之後,才放她將燕窩送過來。
長公主看著習綠,不由笑道:“你這丫鬟真是一如既往的忠心。”
“讓姑母見笑了。”
“我記得她是你母妃留給你的,算起來在你身邊也伺候很多年了。”
祁丹朱輕輕點頭,接過婢女遞過來的碧玉湯碗,抬頭看了一眼,婢女麵容恭謹,微微行了一禮,躬身退了出去,全程不發一言。
她跟這莊裡的其他婢女一樣,應該是啞女或者聾女。
祁丹朱舀了一勺燕窩,不緊不慢道:“姑母,您這府裡的人,要麼是口不能言,要麼是耳不能聽,您不會覺得太安靜了嗎?”
太傅府中收留兩名啞奴,是因為薑仁扈心善,不忍見其李嬸夫妻沒有安身之處,長公主可不是悲天憫人的主子,祁丹朱想不通她為何要如此。
“安靜點好,安靜點才能更容易聽到自己心裡的聲音,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麼。”長公主看著手裡的碧玉碗道:“這京城裡就是太過喧鬨,所以才有那麼多糊塗人。”
祁丹朱忍不住笑了笑,“姑母說得有道理,這京城裡就是糊塗人太多。”
長公主吃著燕窩,口齒不清道:“再說了,我這府裡這麼多新鮮事,隻有口不能言,耳不能聽的人,才能保守秘密,否則,我這名聲可能就要比現在更糟了。”
祁丹朱不由莞爾。
長公主轉頭看她,“對了,我聽說皇兄給沈家那個沈厚和潭湘賜婚了?”
祁丹朱將燕窩送到唇邊輕抿了一口,燕窩潤滑香甜,唇齒留香,她將燕窩咽下去之後才道:“是有這麼回事,父皇說讓他們天暖之後成婚。”
長公主拍了下腿,後悔不迭道:“我本來年前就想跟皇兄提議讓沈厚做你的駙馬,隻是正巧你鞭打了沈厚,我不得不暫時將此事耽擱了下來,想等過了風頭再去跟皇兄說,沒想到皇兄竟然給他們賜婚了,著實有些可惜。”
祁丹朱渾不在意道:“既未成事,便說明我與沈公子無緣,姑母,不必為我們感到可惜。”
她說完之後才恍然想起這是君行之當時安慰她的話,不由輕笑了一下。
長公主打量著她的神色,饒有興趣道:“你可是已經有了心儀之人?你如若有了就告訴我,千萬彆不好意思,我會親自去跟陛下請旨,讓他給你們賜婚,你隻管放一百個心,就算你想要孟九思那個小頑固,我也有辦法將他綁到你的床上去。”
祁丹朱聽她要強搶民男,忍不住失笑,“我想起孟九思就覺得腦殼疼,才不要他做我的駙馬呢。”
“那你想要誰?”長公主想不出朝廷之中,還有哪個男子比得上沈厚的家室。
祁丹朱眸色轉動,看著長公主道:“我若想要君行之,姑母可會幫我?”
長公主愣了一下,唇邊笑容漸漸斂去。
她放下碧玉碗,正色看著祁丹朱道:“丹朱,不管你是不是真的喜歡君行之,你都不能讓君行之做你的駙馬。”
“有何不可?”
長公主麵容嚴肅,聲音低沉道:“丹朱,你該知道,你隻有找一位位高權重的駙馬,才能護得住你。”
祁丹朱喝燕窩的動作頓住,嘴裡的燕窩變得苦澀而無味,她輕輕放下了碧玉湯碗。
長公主沉聲勸道:“丹朱,明長都知道這個道理,你彆告訴我你不知道,這裡沒有外人,你跟我說說你究竟是怎麼想的。”
屋內的氣氛變得寂靜而凝重,祁丹朱看著對麵博古架上擺放的一顆珍珠,微微怔然,漂亮的眸子裡帶著一絲迷茫,很快就恢複清明。
她沉默片刻,淡聲道:“姑母,權勢再高,大得過天嗎?”
長公主愣住,眼中晦色一閃而過。
祁丹朱垂著眸子低聲道:“這世上隻有我能護得住我自己,旁人誰也護不住我。”
長公主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什麼反駁的話來。
祁丹朱看著她輕聲道:“姑母,將來若我向父皇請旨讓君行之做駙馬,還請姑母幫我從中周璿一二,丹朱不勝感激。”
“你這又是何苦……嫁個前途無量的夫婿,總比布衣書生來得好。”
祁丹朱淺笑,“姑母就當丹朱任性吧。”
“你若真任性還好了。”長公主看著她長大,又怎麼會不知道她的性子,她認定的事情,定會一路走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