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第 115 章(1 / 2)

惹朱色 說給月亮 10192 字 5個月前

沈關山怔然看著祁丹朱, 愣了半晌,才回過神來。

他偏了偏頭,嗤笑了一聲:“不得安?他們都已經死了二十年了, 早就已經變成了皚皚白骨,也許連渣都不剩了,還有什麼安不安的?”

“小人當道,英雄長埋,如此乾坤顛倒, 豈能安?”

沈關山啞口無言, 擰眉看她。

祁丹朱步步緊逼, “真相未明, 含冤莫白,即使葬身成白骨, 也是永埋深淵,夜夜嘶吼, 等待重見天日的那一天。”

沈關山眯了下眼睛,“所以你要一一報複我們。”

“你們那叫罪有應得。”祁丹朱在桌旁坐下, 收斂了全身的戾氣,微微一笑道:“舅舅, 跟我說說我娘和我爹吧,再說說你們當年是怎麼下定決心害他們至此。”

沈關山沉默了一會兒,也許是現在這樣默默倒數著沈厚被處斬的時間太過難熬, 他還當真說了起來。

“沈家是沂臨縣最大的富商,你娘從小就乖巧聽話, 心地善良, 家裡的小狗死了, 她都能哭上三天, 她跟隔壁太守家的女兒陳望瑤是手帕之交,兩人關係最是要好,經常一起給貧苦的老百姓們施粥,被大家偷偷稱為仙女。”

沈關山說到這裡忍不住笑了一下,想起往事,神色亦是有些懷念。

“你娘剛及笄,前來求親的人就快踏破了門檻,可她偏偏早就已經心悅於你父親,他們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家裡見他們兩情相悅,不久就讓他們成婚了。”

沈關山神色微微頓了頓,語氣微轉,“他們成婚不久,你娘就在河邊救了一位公子。”

祁丹朱眉心一跳,抬眼看他,“是陛下?”

沈關山輕輕點頭,有些歎息地道:“當時我們誰都沒料到,自此以後,我們的命運便都改寫了。”

他感慨地沉默了一會兒,才繼續道:“陛下當時還是一個家破人亡的落魄少年,奄奄一息,可是他還掙紮著想要活下去,你母親見他可憐,將他救了回去,你父親也是個心善之人,給他找了大夫醫治,他養好傷之後,便留在了你們家。”

“後來,你父親跟陛下,還有孟懷古結義為兄弟,世道越來越亂,他們便揭竿而起,你父親和孟懷古在沂臨很有威望,他們振臂一呼,百姓們紛紛加入,集結了三萬兵馬,後取名為沂臨軍,那是陛下征戰天下的第一支隊伍。”

祁丹朱睫毛顫動了一下,如果她父親知道這三萬大軍,最後落得一個兔死狗烹的下場,不知可會後悔。

沈關山道:“其實你父親一直都有平定天下的心願,他想解救萬民於水火,不想有更多的人受苦,孟懷古是他的好兄弟,知他懂他,跟他有相同的誌願,陛下跟他們不同,陛下心中除了百姓之外,還有家仇,前朝昏君害得陛下家破人亡,陛下急著想要複仇,他們便這樣開始征戰四方。”

沈關山看著祁丹朱,自嘲地笑了一聲:“你父親是胸懷天下的人,我跟他不同,我隻想守著自己的錦繡生活,安逸度日,可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昏君無道,前朝末年朝廷已無銀兩可用,昏君便不管百姓死活,派兵搶掠各地富甲一方的商戶,沈家也在劫難逃,我爹娘都死了,財產被擄劫一空,我走投無路,隻好投靠你父親,加入了沂臨軍,做了你父親的先鋒。”

“我本想暫時找個安身之所,沒想到沂臨軍竟然一路勢如破竹,逐漸壯大起來,漸漸真的有了能奪得天下之勢,我那時才意識到這對我來說也許是一個天賜良機。”

“我開始試圖討好陛下,可陛下那個時候隻信任你父親和孟懷古,有他們在,我始終無法在陛下麵前占得一席之地。”

“直到在猛虎關的時候,他們三人終於發生了分歧,我瞅準機會,趁機給陛下獻計,終於讓陛下開始注意到我,並且逐漸信任我。”

“從那之後,他們三兄弟的分歧越來越大,你父親和孟懷古事事以百姓利益為先,儘全力保護百姓,陛下卻不想浪費時間,隻想速戰速決,用最快的速度奪得天下,他認為犧牲不可避免,沒必要婦人之仁。”

“我看出了他們之間日漸擴大的嫌隙,趁機在陛下身邊立足,讓陛下知道我心中沒有道義,隻有忠誠,我始終隻站在他這一邊,他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而且我不會問為什麼,那個時候的陛下需要的正是我這樣的人。”

祁丹朱聲音微涼,“陛下如果跟我父親生了嫌隙,奪了我父親的軍權即可,是什麼讓你們決定鏟除我父親和沂臨軍,非要置他們於死地?”

如果錦帝隻是和她父親離心,不必如此大費周折,讓三萬沂臨軍陪葬,錦帝如此做,必然是有個緣由。

沈關山輕輕挑眉,抖了抖袖子,“該從何說起呢……我手下的一個副將,喝醉後強占了一個民女,還不小心殺了那個民女的老爹,你父親得知此事之後,說我治下不嚴,當著所有士兵的麵將我這個大舅哥打了二十大板,還殺了那個副將。”

“所以你就懷恨在心?”祁丹朱強忍怒氣。

“我當時年少氣盛,確實心有不服,但我也知道,你父親不打我就難以立軍威,如果官兵們都出去強占民女,那麼我軍的名聲就算徹底毀了,況且,以你父親那個剛直不阿的性子,他是真的在為民女鳴不平,此事歸根結底確實是我疏忽。”

沈關山看向祁丹朱,話鋒一轉道:“可通過這件事,我卻明白過來,隻要有你父親在一天,這軍中就還是你父親說了算,就連陛下也不會為了我跟你父親作對,我隻能任他宰割。”

沈關山笑了一下,“我當然不甘心屈居人下,我早在萬貫家財被擄劫一空的時候就已經明白過來,萬物皆是空,唯有權利才是真的,我想要位居高位,就必須讓陛下和你爹、孟懷古之間的關係變得更惡劣才行。”

祁丹朱眼神微微一黯,沉聲問:“你做了什麼?”

“丹朱,何必如此生氣?雖然有我在中間挑撥,他們之間的關係的確越來越惡劣,但其實就算沒有我,他們之間也早晚都會有矛盾激發,你父親要救蒼生,而陛下要的是得天下,他們二人雖然走在同一條路上,但其實一直是兩個方向,早晚都要分道揚鑣。”

祁丹朱垂眸道:“娘告訴我,父親曾說過,他在助陛下奪得大業之後,就會帶著我娘歸隱山林,從此不問世事。”

沈關山說的確實是事實,她父親當初早已看透這一點,所以早就決定待百姓安穩之後,他就辭官離去,再也不過問朝堂之事。

可惜,錦帝連辭官的機會都沒有給他。

“你父親想離開就離得了嗎?”沈關山嗤笑一聲:“他仁義!他偉大!他受萬民景仰,他在百姓間的呼聲早已超過了陛下!人人都當他是救世主,是上天派來拯救他們的英雄,他以為他隻是在幫百姓,卻不知道這已經犯了陛下的大忌!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

祁丹朱眉心蹙緊,胸口因憤怒而微微起伏,“父親為了百姓揭竿而起的時候,陛下為何不說這是錯!天下基本歸攏,不再需要他征戰天下的時候,這便都成了錯!”

沈關山嗤之以鼻,冷聲道:“功高蓋主不自知才是大錯特錯,我不過是讓一位算命的老先生在陛下麵前裝模作樣地說了幾句,暗示你父親有奪皇位之心,陛下就信以為真,在心裡深深種下了懷疑的種子,我們這麼輕易的成功,不是因為算命先生騙術高超,也不是因為我處心積慮,而是因為陛下心裡早就已經有了這顆懷疑的種子,我不過是讓他發現了這顆種子的存在。”

祁丹朱冷道:“百姓當時還處在水深火熱之中,你們就已經在想著爭權奪勢,我父親當初既要帶兵打仗,又要解救百姓,你們卻在他背後籌謀著如何算計他。”

沈關山漠然道:“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祁丹朱忍不住覺得荒唐,甚至可笑,“你隻是利用術士之言,就讓陛下決定鏟除我父親?”

“當然不是,或者應該說當然不止這樣。”沈關山掀了掀眼皮,“如果陛下隻是因為此事要鏟除你父親,那麼隻鏟除你父親一個人就夠了,無需用三萬沂臨軍的性命給你父親陪葬。”

“那是為何?”祁丹朱一直都想不通,錦帝為何能在一夕之間決定徹底鏟除跟他同生共死多年的三萬沂臨軍。

“因為發生了一件事,陛下知道這件事如果被你父親和沂臨軍知道,他們一定不會繼續幫他,甚至很有可能會反叛,所以陛下決定先下手為強。”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祁丹朱擰眉問。

沈關山眸光暗沉,沉默了一會兒道:“我軍困在猛虎關的時候,陛下曾收到一封密函,密函上說敵軍偷襲沂臨縣,將沂臨軍的家人們都抓了起來,敵軍威脅,讓沂臨軍立即繳械投降,否則便殺了他們的家人。”

祁丹朱訝然看著沈關山,漸漸睜大了眼睛,她從不知道這裡麵還有這樣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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